林洛寧只當是受了在小倌館的刺激, 做了一個春夢罷了,第二天起來依舊神清氣爽,誰知甫一睜眼, 昨晚那個夢裡的男子正穿着她的小一號的衣服, 用手撐着腦袋坐在桌前看着她。
衣服不是特別合身, 這人只在腰間繫了一根女子的裙帶, 依稀還能看見如昨天晚上那寬闊的胸膛——林洛寧驚得說不出話來, 瞪得小眼渾圓,只聽鳳清輕笑了一聲:“我叫鳳清,是那隻鳳凰。”
清冽的聲音傳進林洛寧的耳朵, 林洛寧才發覺自己的耳朵又羞又躁,連忙結結巴巴地說:“你…你等着, 我去給你拿套二哥的衣服。”說着拿着衣架上掛着的外衫就一溜煙出了門, 鳳清輕笑, 林洛寧更是臉燙得不行。
鳳清忍不住想起了那些個世界一直追在他身後的林洛寧,垂下眼苦笑了一聲。
鳳清自成爲杜昊到飛昇上界, 熬過了一段可謂是十分漫長的時光,直到他拿到了自己的蛋殼,真正從涅槃到傳承都已經全部處理好了的時候,之前傷過的姑娘竟已經成了自己的心尖尖,再去尋時, 才發覺到當年她的艱辛。
鳳凰族裔的涅槃是遵循生命的發展規律的, 從生到死, 從死到生, 這樣才能將自己的身體機能在一個循環的生命中保持在最佳的狀態, 蛋殼上承載着之前的記憶,吃了自己的蛋殼, 不僅法力大增,還能找到前世的記憶——蛋殼的每一寸,都刻着林洛寧。
鳳清不得不承認這是宿命,也承認自己的卑劣,只是想逗逗這個被師兄弟寵上天的小姑娘,誰知她竟是走不出來了。
他也是。
當年仙山上的老祖被師兄弟保護得多麼天真,纔會相信鳳凰族裔的轉世是不帶記憶的,孟婆從來不敢強行給他灌湯,他自然每一世都不是新的他,而是原原本本的那個舊的他。
他用那根月老的紅線栓住了這個姑娘,讓她憂讓她念,讓她不顧世界之間的禁制,打通三千小世界只爲見他一面,即使——他不記得了。
或者是說,裝作不記得了。
他見過遍體鱗傷卻又對他微微一笑的她,也見過老態龍鍾卻又隱忍愛意的她,她以爲每一世鳳清都有自己的人生,雖然忍不住去參與,但最終還是默默地跟着鳳清,保他一世平安喜樂。
直到有一世,他再也沒有等來林洛寧,心空落,那種感覺難以言明,他也曾自欺欺人說林洛寧並不重要,但是無論之後輾轉多少個世界,都已經抹不去那個身影了。
他悔了。
林洛寧衝進她二哥院子的時候被滿臉通紅的小廝攔住了,小廝含糊地說二爺現在不太方便,林洛寧以爲她二哥還生她氣,卻又聽一個好聽的女聲從推開的窗戶向她問好:“早啊,小寧。”
“小姐姐?!”
“這麼早來,是找你二哥的嗎?”
林洛寧連連擺手,羞得滿臉通紅,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好像兔子一樣,蹦跳地逃出了林二爺的院子,躊躇了半晌纔敢磨磨蹭蹭地去找自己的大哥。
林大哥是個穩重的人,也疼自家小妹,但是昨天小妹不管不顧要將那聽雨軒的小倌帶回家,實在是太過任性了,都是老二不好,這世道對女子苛刻,小妹不懂這其中關節,難道老二也不懂嗎?
林洛寧磨着步子一步一步挪到做晨功的她大哥面前,期期艾艾地說:“大、大哥,你能借我套衣服嗎?”
林大哥被這句話一噎,心想即使爹孃昨天好不容易鬆了口,怎得那小倌連衣服都跟小妹折騰沒了,心裡有些怒氣,生生地壓下說:“你跟我來。”
林家女自然天生好命,林父林母自然覺得林洛寧不嫁人也沒什麼,雖說也有包養好些個面首的婦人,但林父林母還是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對感情這麼不尊重,即使感情的事情也是個人選擇的一種。
感情越是氾濫,才越容易空虛。
林母知道自家女兒是有分寸的,既然做了選擇,已經及笄的人了,便也自己承擔後果便是。林父林母自我安慰了許久,也不給林洛寧壓力,讓林洛寧總覺得溫暖。
林大哥自然也知道這些,但終究是意難平,便也對林洛寧嚴厲了些,將衣物整整齊齊地放在林洛寧的手上,忍不住輕聲說道:“年輕淺嘗□□便好,若是縱 | 欲,怕傷腎傷肝。”
林洛寧臉上的熱度就沒下去過,小心翼翼地嗯了一聲,連忙抱緊衣服走了。
林大哥看着小妹跑走的背影,抿了抿嘴,想着還是再去把老二揍一頓纔好,他好好的一個妹妹,竟讓他帶進了那種地方,對,就是老二太過放浪了,還是要嚴加管教纔是。
林二哥從此過上了水深火熱的生活,恨不得跪求大哥再愛他一次。
林洛寧在自己房間門口站了許久,才悄悄推門進去,看見鳳清已經趴在桌子上忍不住睡了過去,才輕手輕腳地將衣服放在桌上,看着鳳清的側顏,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過了良久才酸了鼻尖苦笑了一聲:“傻瓜。”竟是不復之前林家小妹的天真神色。
當林洛寧躡手躡腳走出自己的房間的時候,正巧能和司徒隔牆相望,牆並不高,只不過恰巧到林洛寧的胸的高度而已,原本一直帶着清冷麪具的司徒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最後一如既往地皸裂了臉上的面具,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林洛寧自覺理虧,忍不住用右手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左手無名指的位置,那裡空落落的,但是心裡滿滿的。
林洛寧朝着司徒彎了眉眼,做了一個保持秘密的“噓”的手勢,像一個惡作劇的孩子,央着司徒保密:“我知道我不爭氣,但,就這一次啦。”
司徒不知道林洛寧講的是一次還是一世,但拗不過那個讓自己心疼的女子,輕聲說:“就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