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想過,我第一個恨的人會是我的父親。
我的身下是冰冷生硬的手術檯,冰涼徹骨,像是能把人的血液完全凍住。
他們爲了防止我掙扎特意將我的雙手雙腳都綁上。
其實有什麼用呢......
我根本沒有力氣再去掙扎了。
手臂上佈滿了鍼口,密密麻麻。
他們今天又會給我注射什麼呢?
我會死麼?
孤獨地死在這裡,沒人幫我收屍。
我沒有告訴過他們,我很怕痛,給我打針的時候能不能輕點?
但到最後,我連害怕痛的感覺都沒有了。
我覺得我就像是個快要腐爛的屍體,我在等一個救贖。
死亡,什麼時候會來?
今天他們給我注射的據說是新研製出來的能剋制害怕的藥,藥中含有大量的迷幻劑,我木然地看着她注射進去,滿頭大汗地從迷幻中醒來。
研究人員一臉溫柔地問我看到了什麼?
我啊...
什麼都沒有看到...
我是這麼回答的,表情木然,卻又分外認真,和剛來那段時間,魂不守舍、大吵大鬧完全不同。
我怎麼會告訴你們,我夢見我被火生生地燒死,火舌爬滿了我整個皮膚,我就像這般被困在那,鼻尖充斥着灼燒的氣味,世界宛若煉獄,整片的血紅,那都是我身上流出的血......
我怕疼,最怕了。
但是我現在就算在迷幻中看到有人將我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來,我也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看啊...父親,你的藥成功了呢...
其實父親啊.....你把我送來這是你人生最大的失誤。
我啊...怎麼會讓你研製出這種藥呢?
不過很顯然,我的演技還是不過關的,沒多久,我便被拆穿了,我突然就哈哈大笑起來,笑的異常的癲狂,真是一羣蠢人啊......
呀...惱羞成怒了呢......
真疼啊...父親...爲什麼不直接打死我呢...你看到那棍子上流淌下來的血嗎?有一半是你的呢...
多麼漂亮的顏色。
那是我來這唯一見到過最鮮亮的顏色,最漂亮的顏色居然在我身上,可是爲什麼我感受不到一點喜悅。
真累啊...活着真的好累啊......
我能不能,不活了...
我聽他們和你說...我已經感受不到任何情感了...給我注射每一種藥我似乎連痛苦都表露不出來了。
他們以爲實驗成功了...真在那開心的歡笑呢!真是一羣蠢人啊...我只是,沒有面對這個世界的熱情了,就讓我的情緒沉下去吧...我想離開......我好像有點想母親了。
最終,他們還是發現了我是個失敗的實驗品。
哦,不對,他們說我是怪物,一個被他們製造出來無情無慾的怪物。
看,我連失敗都算不上。
父親的表情似乎很難看...但他還是沒忘記將我手臂,我身上的傷全部治療好,然後對外宣稱我剛從外國治病回來,之後便把我這個沒用的棄子扔在醫療院,卻又找人看管我。
怕我說出去麼?
可是,我已經很久沒有說過話了。
你能教我怎麼說話嗎?
看啊...多麼小心謹慎的一個人,我就像剛來時那般,皮膚白皙嬌嫩,手臂上光潔如初,仿若那密密麻麻,一度成爲我心病的鍼口都是我的幻覺。
到底是不一樣了。
所有,一切,都不一樣了。
我再也正常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