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二少把自己縮進被子裡瑟瑟發抖。
看起來很單薄的房門外, 是一個女子的開始變得尖銳的聲音。
“二少,你開門啊, 開門啊……”
似乎是感覺到二少在裝死, 敲門聲停頓了一下, 突然變成了尖銳的,彷彿是指甲在門上用力抓撓的聲音。
“開門,開門!”
那聲音已經尖銳到幾乎破音, 連那扇門都在瑟瑟發抖。
更叫金家二少無法理解的是,這都鬧成這樣兒了, 竟然整個酒店都沒有人察覺到異樣, 出來看看外面的那個破壞自家大門的……女鬼。
說起來這個,金銘差點兒又暈過去, 此刻眼睛翻白,努力不要厥過去,手裡捏着五枚平安符心中默唸阿彌陀佛, 身子哆嗦得就跟犯了病似的。
不過這也跟犯病沒什麼不一樣兒了, 金家二少想到外頭的那女鬼,心裡也不知是什麼絕望的滋味,只恨自己爲什麼這樣英俊,竟然叫女鬼窮追不捨, 就在門外說什麼都不離開。一想到如果大門被攻破, 自己沒準兒還得混一個被女鬼一波兒帶走, 金家二少恨不能痛哭流涕。
他錯了。
早知道是這樣, 他寧願天天抱着鬼鬼看喜洋洋, 再也不抱怨了。
只是連金銘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遭遇到了這種事。
他好不容易放飛了,可以出來浪,還偷了白曦一張桃花符,當然是浪裡浪氣地跑到了狐朋狗友的地盤兒去,小夥伴兒們一塊兒縱情聲色。
或許是桃花符真的很管用的,從前其實行情不怎麼樣,據說他看起來雖然有錢,可是穿得太庸俗不招美女喜歡的金家二少,一下子就被兩個從前只能在後面飽飽眼福的美女姐姐給看中了。這兩位美女爲了能和金家二少在一塊兒度過一個浪漫的夜晚,差點兒大打出手,最後其中一個美女憤憤離去,一點兒都沒有察覺到金家二少其實也可以犧牲一下雙/飛一晚上的犧牲的心態。
覺得有點可惜,不過軟玉溫香在懷,二少也不怎麼在意了。
他和大美女一塊兒來了粉紅戀人酒店,一夜纏綿,最後金家二少都差點兒動了真心,求交往。
美女姐姐覺得他太蠢了。
這年頭兒走腎不走心的,誰要跟這麼一個穿着品位不怎麼樣,看起來就跟移動金櫃似的,也就臉能看的傢伙真心交往呀。
給金家二少丟了五百塊錢,美女姐姐瀟灑地走了。
金家二少捧着五百塊錢黯然失色。
他竟然就值五百!
別以爲他不知道,現在外面的行情都漲到一千塊了!
竟然收費都不合格,這很大地傷害了金家二少的玻璃心,他在粉紅戀人酒店的包房裡打滾兒,回味,還鬼使神差地續租了一天,哪怕傷心,也想着,沒準兒美女姐姐突然發現他的好,還能回來再找他呢?
只是打滾兒半天,家裡來了電話,說是白曦接受了金卓的告白,兩個人就差領證兒了。想到大哥竟然這樣春風得意,金家二少就更加相信桃花符了,從前他大哥不也是每天晚上都對桃花符拜一拜的麼。
因此,二少虔誠地給桃花符拜了拜,並且和金藍約好,晚上的時候一塊兒回去。
他心裡嫉妒得厲害,本就不想去看大哥和白曦甜甜蜜蜜的膩歪樣兒,剛剛天黑了一點纔要磨磨蹭蹭地離開酒店回家,就聽見外頭門被敲響了。
他好奇地透過貓眼往外一看,有些失望,又有些詫異。
並不是他的美女姐姐回心轉意,而是昨天那位搶奪二少失敗憤憤不平離場的另一位美女,正站在門口,對着貓眼嫣然一笑。
她一挑長髮,風情萬種,金家二少被迷得神魂顛倒,正覺得這位美女也可以安慰一下自己受傷的心靈,就聽見手機響了。
他回去拿手機,一邊重新往門口走想要開門把美女給放進來,這個時候電話裡的狐朋狗友,就用很遺憾的聲音說道,“阿銘,真是太可惜了!好好兒的一個大美女,你說……還不如昨天跟你走了呢。”
狐朋狗友都是金銘這一路的貨色,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唏噓不已,就覺得這樣的大美女真是暴殄天物了。金銘一時都沒有聽明白小夥伴在遺憾什麼,茫然地問道,“什麼意思啊?”
“那美女死啦。就昨天晚上的事兒,聽說喝了很多酒還開跑車飈速,車禍啊!”小夥伴的聲音透過電波,清晰得不得了。
金家二少握在門鎖上的手僵硬了。
他覺得自己沒有聽清楚,可是卻聽到自己牙齒打架的聲音。
“真的死了?”他哆哆嗦嗦,覺得自己的身體跟麪條兒一樣軟。
“死了。我都去看現場了,車子都變形了,全都是血,嘖嘖……”小夥伴們感慨了一下,掛斷了電話,又去浪了。
徒留二少一個人,僵硬地,恐懼地,帶着無法言說,連尖叫都吐不出聲音地站在門口,隔着一扇門,和門對面那不知名的美女相對。
他膽子還突然大了一下,又透過貓眼去看門口的那大美女,這一下子就看出問題來了。
那美女雖然是在風情萬種地挑着自己的長髮,可是那長髮帶着幾分粘稠,在這倒黴的非要搞情趣因此燈光格外昏暗的酒店的走廊上,泛起了一點不祥的血色。還有那美女看起來沒有什麼異樣,可是二少卻仔細地看到了地上慢慢暈染出了血色。似乎感覺到了二少的窺視,那美女對着貓眼一笑,笑容說不出的詭異。
二少頓時哭了。
他就沒想明白,爲什麼自己睡都沒有睡到,這美女姐姐死了還來找他呢?
難道是因爲他格外英俊的原因?
他就滾回房戰戰兢兢給白曦打了電話,順便把自己縮進被子裡,似乎發覺了他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門外的敲門聲越來越不耐煩,最後,已經演變成摳門的聲音,二少鼓起勇氣來往門口看了一眼,頓時就差點兒暈過去。
那一雙尖銳的,指甲變得扭曲醜陋的手,已經抓穿了這房門,開始帶着女人淒厲的哭聲,一點一點往外掰着門板,有暗紅色的鮮血從門縫兒裡透出來了。二少只覺得一陣陰風慘慘,鬼風嘯嘯,更加捏緊了自己的救命稻草平安符,順便大叫了一聲,“我上頭有鬼!”
抓門的動作突然停了一下。
就在這個時候,二少就要覺得自己性命不保的時候,聽見了門口一個熟悉得叫自己落淚的小姑娘的聲音。
“姐姐,你在做什麼呀?”白曦就看見一位美女姐姐,正趴在地上,拼命地摳門,頓時心生憐憫。
這世道,做鬼也很不容易了。
那渾身上下都彷彿浸泡在鮮血之中的女鬼一動,慢慢地轉過頭來。那是一張車禍過後無法言說的血肉模糊的臉,看一眼都會叫人感到無比的恐懼。只是白曦見多識廣,眨了眨眼睛,很客氣地問,“你要就這樣撅着麼?不好看不優美呀。”
她的話頓時叫女鬼有了觸動,對於生前是個大美女的女鬼,就算命沒了,可是美貌一定不能丟!她用已經掉出眼眶,充滿了血絲的兩顆眼睛死死地看了白曦一會兒,慢慢地爬了起來,垂着頭僵直地站立了一會兒,慢慢恢復成了一個臉色過分慘白,眼底泛起了血色的美貌紅裙女人。
“你來找二少呀?”白曦好奇地問道。
她一眼就看出來這女鬼不尋常了。
火紅的衣裙,還有渾身都被鮮血染紅,這麼兇的厲鬼,八成還是死在午夜十二點。
白曦就覺得金家二少這是不撞鬼則已,一撞鬼就撞了個大的呀。
這麼兇的女鬼,就算是金卓跟她一塊兒來了,此刻正站在她的身邊,也叫白曦感到了一種莫名的危險。
“你也是……?”紅衣女鬼陰冷地看着白曦。
白曦覺得這美女的眼神怪怪的,怎麼像是在看情敵?
“我是他嫂子,來接他回家的。美女姐姐,可不可以通融一下?”見紅裙女鬼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白曦又遲疑地小聲說道,“這個……二少人雖然渣了一點,可是如果他得罪了美女姐姐,我可以代他向你道歉。話說姐姐,你爲什麼一定要來找二少哇?!”難道是感情糾葛?不是說金家二少號稱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只走腎不走心小王子麼?她抓着頭髮小聲兒說道,“難道他欺騙了姐姐你的感情?那就真不能忍了。”
“我問他一件事。”這女鬼突然臉色彷彿緩和了一下。
被小姑娘誇自己大美女,還是很開心的。
白曦盯着美貌動人的美女姐姐。
“你可真好看呀。”大美女豔麗型,身材能抵白曦這幹扁豆兩個,白曦羨慕極了。
她眼睛裡的羨慕都要冒出來了,紅裙女鬼一愣,下意識地風情萬種地挑了挑自己美麗的長髮。
她忽然讓開了房門。
“你想問什麼呀?”白曦急忙一邊往門口走,一邊對這女鬼小聲兒說道,“雖然你很好看,我很喜歡你。可是如果你想帶他一塊兒走,那這個絕對不行啊。”
她就看見自己剛走進房間就一個被糰子滾到自己面前,一雙青年的手猛地探出來一把就抱住了她的腿。金銘痛哭流涕,抱着自己的救命大嫂,正哭着呢,就看見白曦的身邊,一雙很漂亮的血色高跟鞋出現了。
二少開始翻白眼。
白曦急忙掐人中,叫他挺柱。
“你想問什麼呢?”
“爲什麼?”女鬼冷冷地問道。
“什麼爲什麼?”白曦覺得金家二少太可憐了。
“爲什麼不選擇我?!”隨着這帶着幾分尖銳的聲音,房間裡的燈都開始搖晃閃爍了起來。
看見這美女又有點兒要恢復成車禍現場造型的節奏,白曦急忙拖着金銘躲到了面容冷厲的金卓的身後。金總今天也難得見鬼,只是嗤笑了一聲,擡了擡下顎對那個血肉模糊的女鬼冷冷地說道,“人我都不怕,我還會怕鬼?你給我老實點!不然我叫你連鬼都做不成!”
這可真是神鬼怕惡人了,那女鬼呆滯了一下,只覺得這男人的身上煞氣逼人,叫自己感到無比痛苦,畏懼地退後了一步,突然指着金銘尖聲叫道,“爲什麼昨天他選了那個小賤人,卻不選擇我?!難道我不是最好看的那一個麼?!”
“您就是爲了這個非要追着二少不放的呀?”白曦頓時無語了。
“我怎麼可以輸給那個女人!”女鬼還在尖叫,順便拔頭髮。
白曦沉默了。
這種糾結,幹扁豆是不會懂的。
如果不能勝過自己的對手,那簡直死都不能閉眼!
“我明明想要雙/飛的。”二少委屈地哭着說道。
房間裡突然安靜了一秒。
“爲什麼不單獨選我?!”那女鬼突然覺得,這金家二少是不是傻?她和一個傻子計較什麼?
“她親了我一口,你沒親,當然她主動,她先來啊。”
這個理由,叫白曦和金卓沉默了。
女鬼的眼睛卻突然亮了。
“如果我們都親了呢?你更喜歡誰?!”
白曦無聲地踢了踢二少,二少秒懂,忍着滿心苦逼的心情,哽咽地說道,“當然選擇你了。”
做花花公子的,都得有睜眼說瞎話“你最美!”這種神技能。
這句話話音剛落,紅衣女鬼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猙獰卻喜悅的滿足的表情,陰森森地哼了一聲,飄然遠去了。
燈光恢復了一開始的亮度,連整個房間裡,也似乎多了幾分暖意和人氣。
“以後別出來玩兒了。”白曦就想不到,人家這位很兇很兇的紅衣女鬼,人家就是來討個說法的。她心中感慨了一下兒這年頭兒厲鬼們也都有屬於自己的小性格,一邊垂頭,帶着長嫂的慈愛摸了摸金銘溼噠噠全都是汗水的頭髮說道,“沒事兒了。別害怕了。”
只是她就看見從英俊青年的衣服裡懷,突然滾出另一枚很熟悉的桃花符,頓時眼角抽搐,無語地捏着這桃花符起身。
“起來,別裝死!”金卓毫無同情心,踢了踢地上的弟弟。
“再叫我趴會兒。”金銘是起不來了。
他直到現在,想到方纔擡眼看見的那女鬼的臉,都恨不能眼睛瞎掉算了。
“你是不是想死?”黑髮男人冰冷地問道。
知道這大哥沒人性,可是沒有想到大哥竟然這麼沒人性的青年哭着扶着牆爬起來,哽咽地問道,“她不會再來吧?”
“只要你別再掛着這桃花符,大概人家懶得理你。”人家女鬼看起來就是和對頭相愛相殺,也沒怎麼把金家二少放在心上,這不覺得自己並不是輸給了對頭,就心滿意足地走了麼?
白曦捏着桃花符就看着這命大的二少同情地說道,“我都說了,二少你不合適用桃花符,你這動機不純良,作風又浪,一不小心就要成桃花煞。不過人家的桃花煞都是人,你更兇,直接成了厲鬼啊。”
她搖晃着小腦袋感慨了一下。
這真是色字頭上一把刀,要命啊。
“我就是拜一拜。”
“真的,別拜了。最近修身養性吧。”白曦嘆了一口氣。
她把桃花符都收起來,見金銘手裡捏着平安符,就點頭說道,“還好,還知道拿着符。”看着二少已經渾身全都是大汗,整個人軟得跟麪條兒似的,連眼神都渙散了,白曦就覺得二少的下場很要花花公子們都引以爲戒了。
這在外面浪,怎麼可能不翻船呢?不是今天翻,也是明天翻,反正都得倒黴。
她還耐心地說道,“美女姐姐很講道理的。我看她也沒有要你的命的意思。”
只不過是心中不甘,自己成了對頭的手下敗將,就一定要在對頭得到的這個男人身上得到比對頭還要好的讚美。
“不過惹什麼都別惹女鬼,下一次你真的不會這麼幸運了。”白曦還嚇唬二少。
二少已經扶着牆哭着點頭了。
他站在門口,就見酒店的走廊似乎缺少了一種方纔感覺的扭曲的詭異感,連那昏暗曖昧的燈光都變得正常了一些。
只是他是真的不敢留在這酒店了,連滾帶爬地穿上了衣裳,亦步亦趨地跟在白曦的身邊。
他覺得只有他家小大嫂能給他帶來安全感。
“大嫂,你今天趕來救我,真的很辛苦啊。”二少打從被鬼鬼嚇過之後,就多了對鬼物的忍耐力,竟然沒有暈倒,還能在白曦身邊圍着團團轉。
直到到了酒店門口,他拉開了家裡的車門先鑽進去,又在金卓冰冷的目光裡把白曦拉進來坐在自己的身邊,狗腿地說道,“我給大嫂你捏捏肩膀,真的太操勞了!”一邊說,他一邊殷勤地給白曦捏肩膀,還躍躍欲試要去捏他小大嫂的腿。
金總忍無可忍,一把拎住這青年,從另一面拖出來,塞到了前面的座位。
他冷笑了一聲,坐在白曦的身邊,一隻大手在白曦震驚的目光裡搭在她的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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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我的。這裡,這裡,也都是我的。誰碰,誰死,嗯?!”
金總的目光,利箭一樣,尖銳森然,刺在了二少的身上。
比鬼還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