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虧是做老大的人。
迴應總是這樣擲地有聲。
蔣父一下子就安心了。
這位沈總說話還從來都沒有反悔過。
家裡頭保鏢多當然很好, 可是年紀小的小姑娘,總是會被高大英俊的年輕人吸引, 他也不是沒有這方面的顧慮。
就隔壁的隔壁的那誰誰誰家的大小姐,就是和自家的保鏢結了婚。
雖然這年頭兒不講什麼門當戶對, 只要兩個人相愛才行, 不過這種行爲總是有一種監守自盜的感覺。
那兩位有情人終成眷屬當然還好, 可是如果女孩子被心懷叵測的男人吸引受了傷,可怎麼辦呢?
“沈總說笑了,笑笑……”
“我叫白曦。”白曦帶着一點不耐煩地說道。
她不喜歡蔣母這樣自說自話。
“小,小曦……”蔣母眼眶發紅地看着白曦, 看見她對自己無動於衷, 只覺得痛徹心扉。許久之後才努力擠出了一個笑容來對沈總說道, “她年紀還小,不知道沈總的人品。”
這位沈總別說兔子不吃窩邊草了,就算不是他窩邊的草也沒見他吃過。他的來歷有些晦澀,不過一出場的時候就鋒芒畢露, 是衆人眼中不可忽視的那樣的人,因此愛慕他的名媛淑女真的不少。這世道, 英俊又有能力的男人總是稀缺的。
不過無論是大膽對他示愛, 還是打着潛移默化日久生情的主意總是在各種場合和他有接觸的女孩子,大多都鎩羽而歸。
這位大佬彷彿生命裡就是工作, 經常奔波在安保工作第一線。
就比如今天這樣, 蔣家的大小姐跑了, 他親自坐鎮又叫人把大小姐給抓回來了。
蔣母覺得這樣的男人很可靠, 可是她並不喜歡這樣冷硬沒有情趣的男人。
哪怕沈總功成名就,可是如果是作爲挑女婿的人選的話,蔣母不會挑選他。
她覺得溫柔斯文,懂得照顧人,明白女孩子心裡在想些什麼的男孩子更合適自己的女兒。
無論是哪一個。
突然,蔣母的神色就怔怔的了。
她下意識地轉頭看向白曦和蔣薇的方向,見白曦臉色冷淡,蔣薇一臉懵懂,她默默地握緊了自己的手。
對的。
她的女兒長大了,應該可以挑選未來的丈夫的人選了。
“你說。”沈總沒有搭理蔣母的意思,看着白曦。
白曦抽了抽嘴角。
“沈總你想多了。我沒有不相信你的人品,也沒有質疑你的職業道德。”怎麼就突然整出兔子不吃窩邊草了呢?白曦覺得頭疼,只覺得這些豪門的有錢人一個個內心戲都很豐富了。平淡地說道,“我是一個女孩子,無論對面的人是男是女都要整理自己的儀容還有裙子。總不能因爲你對我沒有興趣,我就可以放心露大腿吧?所以,這和你的道德沒有關係,這和我自己的道德有關係。”
沈總沉默了。
靈靈八還插刀:“這叫自作多情麼?”
白曦:“不想死就閉嘴。”這垃圾系統是真仗着沈總聽不見就作死啊。
“小曦說得對呢。”傻白甜還在小聲哼哼。
沈總清楚地聽到身後的兄弟有人在偷笑。然而沉默了很久,英俊的臉上面無表情。
在他嫌棄了這姑娘之後,這姑娘反手就要把他嫌棄回來,報復心很重啊。
真是個小心眼兒。
英俊的男人眉眼冷峻,不吭聲了。
氣氛頓時更尷尬了。
“小,小曦啊。”蔣母見沈總不說話了,不由哽咽了一聲,一雙流着眼淚的眼睛捨不得地落在白曦的身上,她一雙手握得緊緊的,含淚說道,“你真的是媽媽的孩子。當年……”她的眼神恍惚了一下,幾乎搖搖欲墜,捂着臉說道,“是媽媽沒有照顧好你。家裡來了壞人,”那個時候蔣家剛剛發達,他們還沒有請職業保全的習慣,住在大大的別墅裡,卻不知道會叫人有機可乘。
“有壞人把你給偷走了。”
白曦就覺得這個理由上一世的時候同樣聽過。
她冷靜地聽着,看着對面愧疚得幾乎喘不過氣來的蔣母。
“爸爸媽媽找了你好久。”蔣母這句話之後就說不出什麼了,蔣父就一邊拍着嗚咽的妻子的背一邊低聲說道,“小曦,是爸爸對不起你。當初是爸爸的仇人。爸爸商場上叫他破了產,所以他偷偷來了家裡偷走了你。我們查了很久才查到他的線索,可是抓到他,他卻說他把你給掐死丟掉了。”想到那個時候瘋狂的人叫着要叫他們嚐到和他一樣痛苦的滋味,蔣父是很堅強的男人,卻都忍不住淚流滿面。
“我們不相信他的話,所以那段時間走訪了所有的孤兒院,可是都沒有收留棄嬰的記錄。”
直到那個時候,他們纔開始死心。
或許他們的孩子真的死了。
因爲他們結下的仇怨,所以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享受到一切的幸福就夭折。
蔣母就把滿腔的對兩個女兒的愛,全都傾注在了蔣薇的身上。
白曦眯着眼睛冷淡地聽着,就明白了爲什麼他們找不到原主。
因爲原主被好心人收養,並沒有被送到孤兒院去,直到三歲之後才因爲養父母過世被送去了孤兒院,可是想必那個時候,蔣家夫妻也已經死心了。
“我也不相信世界上會有這樣的巧合。”白曦頓了頓,看着急忙抱着自己的手臂撒嬌的蔣薇,轉頭說道,“我希望對彼此負責。做個親子鑑定。如果我的確是蔣家的女兒再談其他的事。”她的目光有些複雜。
作爲孤兒院長大的孩子,不會有一個人會拒絕家庭的溫暖。
他們生命裡缺失的部分就是這樣的親情,就如同此刻,那對正慈愛地看着她的夫妻,叫人心裡酸澀卻又溫暖。
“如果我的確是蔣家的女兒,我可以回到這裡。”她想到功德是這一家人給的,努力忍了忍,想了想幹巴巴地說道,“你們並沒有對不起我。當年的事又不是你們故意的。壞人做了錯事,你們不需要感到愧疚。我其實過得也沒什麼不好。”
孤兒院的生活說好不好,說壞不壞,其實能夠留在孤兒院照顧他們的人,大多都是很善良的大人。現在做慈善的好心人這麼多,孤兒院每年總是會分到一部分捐款還有物資,還有很多很多的義工來。
他們之中有很多都是很出色的人,耳濡目染,其實白曦覺得自己的生命裡並沒有很多黑暗的東西,反而從他們的身上學會了很多。
不論是發生什麼,無論貧苦還是富有,都不能彎下自己的腰,垂下自己的頭。
她現在就是這個樣子。
原主因爲家庭的溫暖和對富庶生活的憧憬留在了這裡,可也依舊是個驕傲的女孩子,哪怕在日後蔣薇迴歸,愛情生出波瀾,可是她其實也沒有卑躬屈膝地挽留那個男人。
她只是覺得很傷心,可是傷心卻並不是要給別人看的。
這或許是不討喜的性格。
沒有給別人看到,又怎麼會被人憐惜,然後得到他的溫柔呢?
可是她寧願不要那樣的溫柔,也倔強地不肯露出自己心裡的傷口。
白曦垂了垂眼睛。
蔣母的眼睛卻亮了。
“笑……小曦,你原諒媽媽麼?你不生媽媽的氣麼?都是媽媽的錯,是媽媽沒有看好你。”她看見白曦微微搖頭,急忙就轉身緊緊地抓着蔣父的手說道,“那我們做親子鑑定,叫小曦知道,我,我就是她的媽媽啊。”對於母親來說,她不需要做什麼鑑定就能確信眼前的女孩子就是自己的女兒。可是這個孩子想要證據的話,她也絕對不會吝嗇給予。見蔣父微微點頭,她突然捂着嘴哽咽出聲。
“媽,你不要哭了,小曦心裡會不好受。”蔣薇怯生生地說道。
“媽媽這是高興,真的高興。”以爲早已夭折的孩子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邊,彷彿就像是神明聽到她的祈禱了一樣。
“薇薇啊,你要好好照顧小曦啊。她是你的妹妹。以後做姐姐的要有做姐姐的樣子,要讓着妹妹,愛護妹妹,你知道麼?”她對蔣薇說道。
“知道。以後我一定好好照顧小曦。”漂亮的小姑娘傻乎乎地就往白曦的懷裡蹭。
白曦絕望地下意識伸手把這個軟乎乎的便宜姐姐給扶在自己的懷裡。
沈總冷眼旁觀,冷哼了一聲。
“老大,拿來了。”就在這個時候,又一個帥氣的年輕人走過來把一個小小的醫藥箱放在沈總的手邊。這個年輕人也很帥氣,笑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陽光帥氣。頓時吸引了靈靈八的目光一下。
只是沈總顯然不知道此時此刻正有一隻垃圾系統腦海裡滿是廢料地在覬覦自己的小弟們。他只是把指間的香菸摁在面前的水晶菸灰缸裡,拎着藥箱站起來,修長的腿兩步就走到了白曦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白曦一手扶着牛皮糖傻白甜,一手仰頭茫然地看他。
“做什麼?”她警惕地問道。
“給你包紮。”男人微微擡了擡下顎。
白曦的腿一直都在刺痛,她下意識地垂頭看了看自己的膝蓋。
那上面雖然被洗乾淨了泥水還有沙土,可是卻還是在流血。
蔣母捂着嘴心疼得不得了,急忙問道,“小曦,要不要去醫院?我們去醫院?!”她緊張得不得了,白曦頭疼死了。
這就磕破了一下膝蓋上什麼醫院?真把她當公主啊?她一手阻止蔣母不要再尖叫,頭疼得很,一邊把抱着自己的腿嗚嗚咽咽的蔣薇給推到一旁,伸手就去接男人手裡的藥箱,很禮貌地說道,“謝謝你。”她擡手,卻看見高大挺拔的男人把藥箱轉移到了她摸不到的地方。
白曦面無表情地看他。
“擡腿。”男人微微俯身,淡淡的菸草的味道傳來,白曦頓時炸毛兒了。
“擡什麼腿!”
“你腦子裡都想什麼!”男人冷着臉義正言辭,非常有職業道德地呵斥了一聲。
他頓了頓,回頭看白曦對面自己的位置,那後面還站着好幾個他的小弟。
沈總冰冷的眼睛眯了起來。
黑衣保鏢們都紛紛回去工作,頓時白曦的面前空蕩蕩的一片。
“這回可以擡腿了麼?”沈總就問道。
白曦捂着嘴,深深地思考有錢人們心裡到底是個什麼樣詭異的腦回路。
她只是搖了搖頭,在沈總莫名不開心的目光裡勉強站起來,拿走了他手裡的藥箱坐回了沙發上。她也拒絕了蔣母還有蔣薇要給她包紮的請求。蔣母這都眼淚成河了,她真是有點受不了,埋頭自己慢吞吞地把消毒的藥水淋在傷口上,那一瞬間的疼痛……
“哎呀!”蔣母和蔣薇都眼淚吧唧地看着她尖叫。
白曦忍着眼眶裡的眼淚把自己的尖叫吞回肚子裡。
沈總看着她一副疼得要死卻努力憋住的小模樣兒,冷哼了一聲,卻垂頭飛快地摁住了她微微顫抖的腿。
粗糙修長的大手壓在女孩子細膩潔白的小腿上,那雙手的掌心熱得不得了,白曦只覺得呼吸都窒息了,差點兒擡腳把這個男人給踹天邊去。
“趕緊的。”男人不耐煩地說道。
他的手就像是火鉗一樣,叫白曦的腿動彈不得。
白曦不吭聲了,飛快在他穩住自己的腿的時候拿了一旁的其他藥水塗塗抹抹。這種疼痛其實叫她也有點承受不住。可是爲了叫這個自己來主動幫忙的男人趕緊不要幫助自己。白曦拿了一旁的繃帶就胡亂地往膝蓋上纏。
她笨手笨腳的,沈總簡直看不下去,都不能相信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會有這樣死倔到底還這麼笨的小姑娘。他不耐煩地嗤了一聲,搶過了繃帶,半蹲下來,把白曦纖細的腿搭在自己的膝蓋上。
他的手很靈活地在她的腿上動來動去,很快就纏好了繃帶,把白曦的腿放下。
“你動作真熟練。”這麼熟練地使用繃帶,看起來經驗豐富,以前沒少受傷吧。
“這個時候你應該說謝謝。”沈總彈了彈自己的黑襯衫,銳利的眼垂下來看着她。
“謝謝你。”白曦並不是一個不知道道謝的女孩子。
而且,她突然覺得這個總是冷着臉兇巴巴的男人,或許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她突然不倔強地跟自己頂嘴,沈總心裡頓時有了幾分滿意。
“記得換藥。這個留給你。”他把藥箱留給白曦。
見白曦抱住了藥箱,男人站起來就看向蔣父的方向。
“今天把沈總你折騰到這樣晚,真的很抱歉。”蔣父倒是不會覺得沈總方纔給白曦包紮有什麼不對。他作爲家裡的男主人急忙站起來抱歉地說道,“外面現在還下着大雨,沈總你回家真的很麻煩,我們也會故意不去。不如你留在這兒,我叫人給你收拾一個客房出來。隨便睡一晚,沈總覺得呢?”如果沈總冒這大雨大半夜的回去,那真的太不知道人情世故了。他熱情地邀約,男人皺了皺眉。
“小曦和薇薇一個房間吧?”蔣父笑着,帶着幾分期待地問道。
“給我客房。”白曦斷然拒絕。
蔣薇這屬牛皮糖的。
跟她睡一個屋,怕不是得做噩夢。
“我想和小曦一塊兒睡。”
“還是把薇薇隔壁的房間收拾出來給小曦。小曦啊,明天媽媽陪你去買傢俱,你喜歡什麼樣兒的,自己搭配自己的房間好不好?”蔣母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急忙關心地看向白曦。她露出幾分忐忑與不安,白曦就不知道她到底腦補到了什麼……或許是,蔣母覺得自己睡在蔣薇的房間會不開心?她都被蔣母的小心翼翼給治得沒脾氣了,不過還是胡亂地點了點頭,當做認可。
蔣母就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她不着痕跡地掃過揪着白曦裙子仰頭求摸摸頭的蔣薇。
蔣薇的房間裡都是屬於她的一切,沒有一件是屬於她的笑笑的。笑笑會覺得失落,會覺得難受的。
她不能叫女兒不開心。
“然後媽媽明天再給你買新裙子,好不好?”她還對白曦慈愛地問道。
“等鑑定結果吧。”白曦垂目說道。
“小曦說什麼都是好的。”蔣母滿足地看着她笑了起來。
白曦被看得渾身發涼,一手拖着黏在自己身上的蔣薇,一邊上了樓。
她的房間就在蔣薇的隔壁,同樣很大很漂亮,她的隔壁一邊住着蔣薇,另一邊就住着沈總了。
天色晚了,大家都回去休息,白曦坐在軟乎乎的牀邊只覺得今天如魔似幻,微微擡腿看了看兩個膝蓋上的繃帶,她突然想到了什麼,從一旁的椅子裡拿起了一件黑色的西裝外套。
對了,那個什麼,得給沈總把衣服洗了。
沈總難得是個好人是不是?
她又不是不會幹活兒的富家千金,而且這種高檔的西裝一向手洗,她很快地蹲在浴室裡洗乾淨西裝,走到了房間外的大露臺上抖了抖。
“你在做什麼?”外面還有嘩啦啦的雨聲,白曦站在露臺上抖着西裝外套,陡然聽到隔壁的露臺傳來聲音。
她一轉頭,就看見英俊的男人正站在露臺上,一手撐着欄杆,一手夾着一根菸。
他眯起的眼睛鋒利得叫人心裡一顫。
白曦的目光落在他彎起的襯衫袖口,他的手臂修長,小麥色的膚色在他房間透過來的一點光裡彷彿充滿了力量的感覺。
她舉了舉手上的外套,乾巴巴地說道,“給你把外套洗了。”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手裡的外套上,沉吟了片刻,擡手把香菸叼在嘴裡,撐着欄杆飛快地單手解開了襯衫的扣子。
白曦就看見他一轉眼就把黑襯衫給拿在手裡。
他毫不在意自己露出了精壯強悍的上身,擡手,從露臺上把襯衫遞給了白曦。
“一塊兒洗了。”他頓了頓,垂目看了看白曦的膝蓋。
“包紮費。”
白曦:……
呸!
好人他個零零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