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竹看到了靜遠的時候, 牙微微的收了緊。他並不想跟靜遠在蘇袖袖的面前發生衝突,但是對着這麼一個傷了溫婉心的人,他又實在是沒有什麼好態度。爲了怕蘇袖袖難做, 他所幸不再走上前, 讓蘇袖袖自己去姐姐那。自己轉了個方向回家去了。
待到阮青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 蘇蘭立刻忍不住開口道:“你怎麼又和他在一起了?”她的聲音裡有顯而易見的恨鐵不成鋼。
蘇袖袖低垂着頭, 腳無意識的在地上畫着圓圈。
蘇蘭更急了, 她的胸脯都因爲着急而劇烈的起伏着:“你以前不是說過再也不要跟他在一起了嗎?”
蘇袖袖的心裡的難受涌上來,胃裡翻江倒海的難過。靜殊的手突然握住了蘇蘭的胳膊,蘇蘭擡頭看過去。只看見靜殊輕輕的搖了搖頭, 眼睛裡有止不住的心疼。蘇蘭的心被他的眼神安撫到,於是便嚥下了接下來的話。
蘇袖袖見姐姐不再說了, 於是擡頭細身細聲的叫了聲姐姐, 靜遠哥哥。
靜遠擡起手輕輕的摸了摸她的腦袋。像安撫小動物一樣。
蘇袖袖的心一下子酸得難受。
晚上回家的時候, 兩姐妹躺在被窩裡說着上大學發生的事情。大學的環境比上高中的時候輕鬆多了。姐妹兩彷彿有着說不完的話題。
提到靜遠的時候蘇蘭明顯的嬌羞,那種眼角眉梢都散發出來的幸福。
蘇袖袖想, 最啊,她是很早就知道靜遠和蘇蘭互相喜歡的。那個時候雖然學校管得嚴,不許早戀。但是那個年紀的男孩子女孩子又怎麼會心如止水的。每個人都有着自己的白月光硃砂痣。靜遠和姐姐都是內斂的人,在高中的時候又怎會將自己的情意訴之於明面上。更何況母親不喜歡姐姐,姐姐若是早戀, 不是憑白將自己的把柄往母親那裡送, 惹得母親厭棄她。
轉角咖啡廳裡面的簾子已經換了淺綠色, 窗臺上的綠植也換了新品種。蘇袖袖, 靜遠, 蘇蘭就坐在這裡喝着咖啡。這是他們以前最喜歡來的店鋪。幾個人正說着話呢,沒想到就看見阮小玉, 阮青竹跟溫婉三個人走了過來。
蘇袖袖暗歎了一句這個世界可真小,就站起來打了個招呼,總是曾經那麼熟悉的人,也不能裝做沒認識一樣。她發現溫婉看着的眼睛波瀾不驚下面有着深深的怨毒,她很快移開目光,她知道溫婉恨她。
於是本來的三人行就變成了六人行。阮小玉高中的學業其實很緊,今天能出來也是難得。
服務員拿了菜單過來給他們三個人點。
率先開口的還是靜遠,他是對着阮小玉說的:“現在學業很緊吧,成績怎麼樣?”他的聲線很好聽,像是大提琴上拉出來的一樣,清脆平和。聽他說話就好像喝了一杯茶,有淡淡的沁涼的感覺。
阮小玉擡頭看了她一眼,便飛快的低下頭,眼睛正好看到他的袖口。他的胳膊放在桌子上,露出骨節分明的手指和白皙的腕子。他的手指纖細而修長,指甲修剪的圓潤整齊,指尖泛着微微的光澤。明明是很普通的問話,她卻一下子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低聲的回答道:“老師說考二本是沒有問題的,要是想上一本,還得在努努力。”那聲音澀的很,發出來的時候自己都覺得幹。
靜遠是他們高中出過的最好看的少年了,以至於他畢業了學校裡仍然有許多小迷妹討論他的出色。這樣優秀的少年,有着最英俊的臉和最聰明的腦袋。
溫婉冷冷的看着阮小玉的嬌態,彷彿看到了曾經的自己。自己當初又何曾不是這樣的喜歡着靜遠。爲了他隨便的一句話歡欣雀躍。可是自從知道了他一直在騙他以後,她對他只有刻骨的恨意。一時間又想到了那日他將蘇蘭摟到懷裡的模樣,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往上涌,說出口的話也不再由自己控制:“你難道對誰都要這樣溫柔的說話?”
那話在說出口的時候就像一把劍一樣,淬了毒的往靜遠的身子扎去。溫婉身上平和的氣質便一下子褪了去,整個人都顯得刻薄起來。大抵惡語說出來的一刻,傷了別人總也是免不了傷了自己的。所以帶着仇恨生活的人都彷彿有一種原罪,她們壓抑着,痛苦着。
靜遠聽了這句話,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彷彿這句話就是溫婉開玩笑才說出口的一樣。甚至他笑容的弧度都沒有降下一點。他的手拿着吸管,在慢慢的晃着手裡的咖啡,姿態優雅,丰神決豔。
倒是阮小玉扯了扯她的衣襬,有些尷尬的說:“婉兒姐,你冷靜一點。”
溫婉見靜遠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感覺自己深身的血液都燃燒起來了,每一個細胞都在喊着要發泄,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靜遠,眼睛裡帶着深深的怨毒:“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看着一個女孩子爲了你癡迷很得意是嗎?”
靜遠擡起眉看她,面無表情,像是在審視一個陌生人。片刻後,他纔開口 ,沒有了一貫的那種溫柔,反而疏離冷淡,他的聲音很平靜,一點起伏也沒有:“你喜歡或者不喜歡都是你一個人的事情。我既不會覺得困擾,也不會覺得歡喜。”
溫婉就好像是用盡全身力氣打出去的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一樣,整個人都輕飄飄的,頭重腳輕的。她氣得渾身都在顫抖,眼淚在眼眶裡將低未低。
一聲悶響,蘇袖袖覺得心頭一跳,再眨眼的時候就看見阮青竹已經一拳打向了靜遠的臉。他那一拳用勢即大,靜遠的頭立刻就偏向一邊,脣角也帶了血跡。靜遠根本沒有想要還手的意思,蘇蘭的心彷彿被人捏在手裡把玩一樣的痛與惶然,她大聲的喊着住手,阮青竹哪裡聽得她的。她見不得靜遠被打,突然就抱住了靜遠,將靜遠抱在了懷裡。
咖啡廳裡的服務員聽到聲響也都趕來勸架。蘇袖袖只覺得頭嗡嗡的疼。一切都混亂起來。每個人的臉都在她的視線中快速的閃過,餘光發現溫婉踉蹌的跑出去了,她腳步下意識的追了出去。
一直以來都是她太自私太懦弱了。這些事情本來就是因她而起,可是因爲她不敢面對溫婉。事情到了今天這一步,她一定要跟溫婉說清楚,無論後來會是怎樣的結局。
人來人往的街頭上她終於抓住了溫婉的胳膊。
路邊種滿了高大的梧桐樹,樹葉團團如蓋。風吹過來的時候,有嘩嘩的聲音。蘇袖袖的聲音也像樹葉的響聲一樣:“溫婉……”她的聲音極小,像是蝴蝶震翅,又像是輕風吹過。聽到耳中的時候蘇袖袖都覺得詫異,她明明已經用力去叫了。
溫婉轉過頭來,見是她,目光倏忽間變得更冷了。她黑色的瞳仁就像是波濤洶涌的大海,又比黑夜的顏色更爲濃黑,滿臉的都是諷刺,她咬牙切牙齒的道:“蘇袖袖,你對得起我!”
蘇袖袖的低下了頭,聲間蕭瑟而落寞:“是。我對不起你。跟靜遠哥沒有關係。是我讓靜遠哥瞞着你他喜歡我姐姐的事實。”
溫婉的臉一下子漲紅了,她像是氣到了極致,手都在發抖。其實蘇袖袖是能躲得掉她打過來的巴掌的。但是她沒有躲,她覺得這是她欠溫婉的。
溫婉的臉色沉的像泱泱的烏雲:“我知道,我喜歡一個人,不能強迫那個人也喜歡我。這個世界上多得是一廂情願的事情。他吊着我也沒關係。我只當是識人不清。可是蘇袖袖,你怎麼能騙我呢?”說到這裡,她的聲音已經哽咽得說不下去,她深吸了一口氣才道:“我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你怎麼能騙我呢?”
蘇袖袖只是不停的重複着對不起。
溫婉猛得將她推離了幾步,嘶啞着聲音叫道:“蘇袖袖,我恨你。我絕對不會原諒你的。我要讓你付出代價。”她最後幾個字一字一頓的說出,彷彿是一種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