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新月如鉤, 懸於天際,清光匝地,銀河泄蹤。
這一地清輝照於李想的臉上, 將他的笑容映襯的更明顯, 甚至看得見面上的每一個細小的紋路。
蘇婉婉盈盈的立於他的身側, 聲音婉轉:“相公今日爲何如此高興?”
李想從懷裡掏出一張紙, 羨寶似的拿到蘇婉婉的面前晃了晃, 得意的道;“你看,這是什麼?”
蘇婉婉凝神去看,發現竟是祭田的地契, 她呀了一聲,有些驚訝的道:“不是說輸了嗎?如何到了你這裡?”
李想笑容的弧度更大了些, 他得意的道:“賭坊都是我開的, 不到我這裡到哪裡?”
蘇婉婉適時的誇了誇他:“相公真是十分厲害。不過你是如何哄得李小天去賭的呀, 我之前聽說他爲人也算得上是潔身自好,於賭博一事並無什麼興趣。”
李想慢悠悠的道:“酒色財氣, 沒道理只愛其中一樣的。他原本被放在了閒差上,就鬱郁不得志的。生活沒了奔頭,賭賭尋找刺激再正常不過了。”
蘇婉婉想了想,歪着頭試探着道:“嗯,他今日拿了祭田去賭, 說不得賭癮越來越大, 以後便肯偷了藥方去賭。”
李想聞言身體一震, 看着蘇婉婉的目光越積發的深邃起來了, 這個姑娘真是靈透, 一點就透。他將她一把攬到了懷裡。她如今懷了孩子,腰肢已經不復之前的纖細, 但是那種軟玉馨香的味道還是讓人深陷。
她的慧黠讓他很難再欣賞別的女人。他低沉的道:“婉婉,我會好好對你的。若是以後我得志,便可以給你更好的生活。”
蘇婉婉聲音溫柔,在他的懷裡的小臉也是笑着的:“我生活的好不好其實並不重要,最重要是你過得暢不暢心。你若過得暢心我便是吃糠咽菜也是開心的。你若是不暢心,那我即使錦衣玉食也不會開心的。”
第二日,慧風和暢。
碧荷院裡一大早便迎來一位嬌客,身着淺粉螺裙,妝容精細,可是細細看,卻能看到眼角隱隱發青,顯然是睡得並不如何好。
蘇袖袖不知爲何一大早李婷便來了她這裡,她之前與她的關係一向不是太好。看着李婷咬着牙看着輕藍等丫頭,她猜測她是有話要和她說,便譴了丫鬟下去。
李婷這邊見丫頭走了,原來支撐着她的力氣彷彿一下子被抽走了,軟倒在了美人塌上,神色淒涼,哀哀的叫了句:“大嫂。”
蘇袖袖見她無端紅了眼角,實在是鬧不明白髮生了什麼時間,前幾日不還是好好的嘛,怎的在婆家難道還有人給她委屈受嗎?
她拿了一個手帕給她擦了擦眼淚道:“怎麼了?”
李婷終於哭出了聲音,邊哭邊道:“我都回門幾天了,相公竟真的不來接我了。”
蘇袖袖笑道:“你莫哭,他可能是有正事耽誤了。”她現下還不知道李婷是與姑爺鬧了矛盾纔回來的。
李婷終於不再顧及面子,說出了實情道:“他哪裡是有事情耽擱呢,他就是故意不來接我,給我難堪的。說到底我是高嫁,得不到他的看重。”
蘇袖袖不曉得她爲何會有這種想法,便實話實說道:“他若不是看中你,當初也不會娶你了。難道還有人拿刀嫁在他脖子上逼他娶你不成。既然已經娶了你,你是他的妻子,他更不會不看重你了。夫妻夫妻,都是在一起的。他不看重你,不也是丟了自己的體面。”
李婷忽然撲到了蘇袖袖的懷裡,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我哪裡還有什麼體面。我這才入了府幾天,他就進了小楠的房裡,可曾有半點將我放在心上?我不過打了小楠幾巴掌,他便要與我吵。”
在李婷斷斷續續的敘述中,蘇袖袖終於理清了事情的原貌。小楠原是顧郎的貼身丫頭,早就跟着顧郎的,早些年就被開了臉,情意自然不必說,之前沒納做妾室也是因爲顧及着李婷的顏面。現在李婷嫁過去了,剛開始自然是你儂我儂的。
壞就壞在小楠這個丫頭並不是個本份的。又勾了少爺跟她好。枕邊人居然睡在了別的女人那裡,李婷當然是氣不過的。更何況這只是一個丫頭,身份卑賤着呢,李婷就尋了事由讓婆子掌了小楠的嘴巴。
本是個小事,可是小楠不知如何添油加醋的跟顧郎說了此事。顧郎於公並沒有說李婷什麼。但是私下裡卻面帶責怪的說李婷不應該作踐下人。本來一直小意溫柔對自己的相公一下子變了臉色,還責怪自己。李婷一時有些氣不過就回了孃家,沒想到那人竟久久不來接。
蘇袖袖想李婷不告訴蘇婉婉,卻跑來跟她說這件事情。很有可能是顧及着婉婉懷孕在身,不想她擔心。她拍了拍小楠的背,神色撫慰:“這事你跟夫人說過沒?”
李婷咬着脣道:“我哪裡敢跟娘說。我出門前娘就交待我,即使受了什麼委屈也不能輕易的回孃家。但是我當時實在是氣不過。哪裡想得到他竟真的不來接我了?”說着又哽咽了起來:“明明之前對我那樣好,怎麼就不來接我了?我要是走了再自己灰溜溜的回去,我以後還有什麼臉面。就是那個賤奴婢以後也難免笑我。”
蘇袖袖早就知道她是有些孩子氣的性格,做事衝動又要臉面。若是她丈夫疼着她慣着她也還好,不然,她以後總要吃點虧的。這個世上有因有果。李婷的性格就造就了這樣的果。不過她不是個笨的,早些吃點虧,學學道理,慢慢的也就好了。
蘇袖袖啓脣慢慢的道:“小姑,你既然來找我。我就說說我的看法。你我之前關係一向寡淡,我說的你未必認可,你不妨聽聽,若是覺得有道理便聽,你若是不肯聽,也就算了。”
李婷淚眼汪汪的看着她,可憐巴巴的道:“你說吧。我知道你不會害我的。”
蘇袖袖點了點頭,繼續道:“夫妻之道。在於一剛一柔,剛柔並濟。這男人呢,就是家裡的天,頂天立地,自然是要面子,要權威的。女人呢,就要溫柔一點才討人喜歡。你是不是也不喜歡那些尖酸刻薄的女子呢?”
李婷委屈的道:“可是我對他已經很溫柔了。”
蘇袖袖接着道:“對她溫柔是一方面。對他身邊的女人也是一方面。他對你有情,對他身邊其他的女人也是有情的。你苛待他別的女人,他難免覺得心頭難受。”
李婷跺了跺腳道:“難不成我就看着那些狐媚子接近他,坐視不理嗎?”
蘇袖袖搖了搖頭道:“你不坐視不理又能怎樣?接不接近那些狐媚子是他決定的,你改變不了什麼東西。”看着李婷越來越委屈的神色,她又道:“你能做到的便是抓住丈夫的心。一個人的心就這麼大,他多裝了你,自然少裝了其他的女人。”
李婷聽着她說的話,竟覺得好像是有那麼幾分道理,便追問道:“那如何抓住他的心呢?”
蘇袖袖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並不瞭解他,不知道他的喜好。不過你應該是知道的,待人們除了真誠,便是投其所好了。比如天熱了我就給你送扇子,天冷了我就給你加衣。都是些點滴的小事,做的好了,他自然能感受到你的好。尤其你要注意的是別再爲難他身邊的那些女子。你的身份擺在那裡,她們就算得寵,也難與你爭鋒。你就算爲難了她們,也擋不住丈夫再去寵愛別的女子。”
她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但是語氣平緩,娓娓道來,倒是很容易被人接受。
李婷聽完,好半晌沒說會。開口的時候只道:“我決定接你說的做做看。希望真能讓他念着我的好些。”
蘇袖袖點了點頭,道:“待你大哥晚上回來,我讓他出面見見顧郎,讓顧郎過來接你回家。”
李婷紅了臉道了一聲謝。她來找蘇袖袖訴苦也有這層的意思在裡面。顧郎一向怕大哥,大哥說的話他肯定是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