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裡到處是消毒水的味道,封正平看着病牀上的母親,說不出自己是什麼心情。
有些難過,然後,竟然意外的有些放鬆。
這次車禍,母親高位截癱,全身不能動了,偏偏,意識清晰,可以說話,也有思想,就這樣成了一個廢人,是最讓偏執的她無法忍受的事情。
“正平,聯繫國外的醫生……”她轉動着眼珠,申請有些絕望。
“媽。給你看的就是……”封正平有些頭疼。
母親有時歇斯底里的呼號,有時又賣着小心懇求自己。
可是,這病症,治不了了,她將長期這種狀態,直到老死。
“不可能,是你對不對,意外是你安排的對不對,麗麗說了你和那小崽子是好朋友!你怎麼這麼沒骨氣,先是和他爹是朋友,然後又和這個漏網之魚當朋友!”
“媽!”封正平大喊了一聲,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母親,她就這麼不相信自己?自己爲了她,做了多少自己並不想做的事兒?
“是不是你?不然我安排的死機,怎麼可能出現這種失誤?明明當年葉子銘就沒逃過去。對了,那個小崽子會妖術!他會妖術,我發現了,你快招人,把他捉起來,關起來研究,解剖!”她眼睛瞬間亮了,似乎發現了新大陸。
而葉初一,就開心的站在病房外看戲,甚至還錄個音。
“媽,你怎麼又安排這些,你明明知道,當年子銘夫妻都是我朋友……”封正平一臉疲憊,覺得自己母親特別不可理喻。
“你喜歡那個小賤人,當我不知道?要不是你在中間搗亂,哪裡會有這個小崽子的出現?葉家早就絕後了!”
“媽”,封正平看着自己的目前,形容枯槁,眼神癲狂到可怕,他想起無數個日日夜夜,媽媽抱着自己恐懼的哭泣,控訴他們母子被父親拋棄。那時候自己已經懂事,發誓一定要好好照顧母親,會無條件聽從她的安排。
是不是自己錯了?
就是因爲自己的放任,母親才越來越偏執,越來越癲狂?
“媽,你好好休養,會好的。”到底還是輕聲安撫,錯了就錯了吧,所有的錯誤自己認了。
“就是你!”封老夫人尖叫,絕望的閉上了眼,“你當我不知道,你最近天天驚醒,喊着古茵,古茵是誰?是那小崽子的媽媽,是你好兄弟的老婆,他們練手背叛你!結果你還要爲她報仇!子琪是我給你選的老婆,可是呢,你們連個孩子都沒有……”
她絕望的閉上了眼,似乎確認自己兒子已經和自己離心。
封正平也一臉絕望,自己怎麼說,母親怎麼都不信呢?爲了她,自己放棄了最好的兄弟,放棄了自己最愛的女孩兒。可是,她還認爲自己會爲了他們放棄母親。說不清,也無法解釋。
“媽,葉家絕不了後,我也流着葉家的血。只有我也死了,葉家纔會絕後,這麼多年,所以你是也想讓我死了麼?”他太過疲憊,已經無力在哄着老了也依然是公主一樣的母親。
自從葉初一生日那天,他每天都在做噩夢。要麼是古茵慘白着臉,問他爲什麼要害死她和她的孩子,要麼就是葉子銘信任的笑,緊跟着就是雙目流淚,肢殘體缺,問自己爲什麼要害死他。
可是自己沒有,那是他志同道合的朋友,也曾是自己最交心的兄弟。可是他們,都間接死在自己手裡。
他覺得自己瘋了,即使沒有瘋,也無法再這樣活下去。
死了,是不是就解脫了呢?
“媽,這麼多年,我不敢要孩子,不是還記得古茵,是因爲,我害怕。媽,我信因果,我害怕報應。報應我一個就行了,我不想我的孩子也遭天譴。天道循環,你看,報應這不就來了?”
雖然躺着的就是自己的母親,可是他更加堅信了。
如果不是報應,母親買通了司機,怎麼會陰差陽錯的撞到母親?監控他看了,只看到母親瘋狂的衝到車前,猶如精神失常。
報應,他想到趕過去已經晚了,也是隻看到葉子銘那被撞飛的弧線。
就是報應。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報應來了,避無可避。
天道有輪迴,誰也逃不過。
他扭頭,看着門外抱着肩膀看熱鬧的葉初一,漏出一絲苦笑。
葉初一看着兩人,挑挑眉,鼓掌叫好;“還知道是報應,看來夜路沒少走。”
封正平瘋不瘋的他不管,自己父母的血,總有他的原因,逃不過。而這個瘋老太太,以後也就會這樣安靜的躺着,再也無法作妖。
而自己,要每週都來看看她,讓她看看自己是生活多滋潤,過的多開心。
“那大貨車就像長了眼睛,專門挑缺德的人撞。你進不去,你就是進去了,你兒子也能因爲你的年紀和精神狀態保下你。你看,我也不需要你進去,以後呀,你就這麼躺着吧,多舒服。我這幾天才聽到一句話,叫坐着不如躺着,這麼多人,誰也不如你享福啊!”
葉初一毫不留情的打擊,精準無比的嘲笑。
這老太太這麼瘋,很大原因是是心高氣傲,無法忍受丈夫乾脆利落的選擇了離婚。
她的下半身,都要大小便失禁,靠護工擦拭照料,驕傲的她,如何不難受?
看着她最討厭的一張臉,每天出現在眼前,告訴她自己過的多幸福,她一定恨不得死了纔好。
可是啊,自己是不會讓她死的。
哪怕她沒有兒子,自己也會請最好的醫生,延續她的生命。
請最好的護工,打消她的輕生想法。
看,自己多高尚。
“休息吧您嘞,明天我帶我媳婦來看你。下次我抱着兒子來看你,不要太高興哦!”
說完,他看也沒看封正平一眼。
互相折磨去吧,犯不上自己出手了。
封正平這個人,看似壞,偏偏壞不到家。說他重感情,偏偏被偏執的母親控制。
自己過得悲慘,可是怪誰呢?自己沒有權利替死去的人原諒他,而他原不原諒他自己,那是他自己的事兒了。
原諒他是上帝的事,那自己的任務,就是看着他去見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