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遠在北平的許家, 也是一片沉默。
好半天后,許父嘆了口氣, “好了,做出這幅樣子來給誰看。當初是你自己執意要離婚的。本來就是我們許家對不起清含。如今清含能過得好, 我們應該高興纔是。”
許母低頭抹着淚, “要早知道文軒看中的人都是這個德行,當初我怎麼也不會答應文軒和清含離婚的。清含多好的兒媳婦啊,在許家這幾年,侍奉周到, 家裡的生意也打點的妥妥帖帖, 哪像現在這個, 整日只知道風花雪月, 還, 還給文軒戴綠帽子!若是當初沒有離婚,說不定現在孫子都有了。”
“好了,說這些有什麼用。”許父輕聲說道。
“也不知道那狐狸精給文軒下了什麼藥, 文軒這樣對她深信不疑, 我都親眼看着她上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車, 文軒竟然不相信我。”許母泣道。“造孽哦!”
“怪誰, 還不是你自己造成的。當初那個謝芳菲不過是和人跳個舞, 你當衆打了她一耳光,說她水性楊花,到處勾搭男人。結果證實了你只是胡說。文軒肯再相信你纔怪。好了,兒孫自有兒孫福, 文軒都已經長大了,他的事你就不要再管了。”許父雖然也很不忿,但是卻很無奈。
許母抹着眼淚說道:“生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文軒是我的兒子,哪怕他再大,他的事我也要管的。”
許父搖搖頭,低頭看起了報紙,不再說話了。只留下許母依舊暗自哭泣着。
窗外,許文軒停下腳步,身後站着一臉尷尬的傭人朱嫂。“朱嫂,我爹孃他們是怎麼回事?”
朱嫂尷尬的笑了笑,“少爺,您不知道嗎?先前那位少奶奶在報紙上發表了一篇文章,老爺看到之後,念給了太太聽,不知怎麼的,太太聽了之後,就這樣了。”
文章?什麼文章?難道芳菲有寫文章罵爹孃了?許文軒掉頭就往外走,只丟下一句,“別告訴老爺太太我回來過。”
朱嫂撇撇嘴,你不回來纔好了,一回來就是要錢!先前謝少奶奶有句話說的挺好的,少爺的眼光是越來越差了。謝少奶奶好歹自己也有工作,每個月還能賺錢,這位倒好,整日沒個正經工作,就知道花錢。哪個月少爺不得往這邊跑個兩三趟啊。
許文軒在路邊報童手裡買了封報紙,上了電車,坐下來,翻開報紙,找到了謝芳菲寫的那篇文章,通篇寫的都是她去香港的所見所聞所感,只在文章末尾一段,寫到了一個人,“此次去到香港,最讓我意外的是遇到了我前夫的前妻。這個關係說起來可能很多人覺得不可思議,其實事情原本就是這麼不可思議。衆人皆知,我的前夫是某人,在我之前,他還有個被他稱之爲封建糟泊的前妻。此次我在香港,陷入窘境的時候,是她出手救了我。彼時,我以爲她仍舊是舊社會培養出來的女性。可幾個月後,我偶然踏入了一家被香港上流社會極力追捧的服裝店,承諾。在此,請允許我浪費些筆墨,爲這個服裝店打個廣告,它的廣告語十分誘人,“我承諾給你最好的自己”。這家店裡的衣服,設計新穎,獨特,或大方簡潔,或新潮靚麗,或懷舊傳統,每個女性都可以在裡面找到屬於自己的衣服。聽說這家店下個季度還打算開發男士衣服系列。好吧,廣告就打到這裡。總之,我很喜歡這家店的衣服,可惜啊,價格讓一般人望之興嘆。這家店的主人以及衣服的設計者,就是方纔我說過的前夫的前妻,那個被稱之爲封建糟粕的女性。其實,在她身上,我看不到一點封建糟粕的影子,現在的她,是那麼自信,那麼從容。她似乎很喜歡穿着旗袍,因着她的喜歡,在香港這樣中西方文化交流的城市,也帶動了很多人穿起了旗袍。不得不說,她完完全全的蛻變了。或許她離擁有新思想新文化的新時代女性還有段距離,可是不可否認的是,她已經不再是某人口中的封建糟粕了。最後,祝願全天下所有女性都能擁有美好的人生。”
許文軒看完謝芳菲的文章,深吸了一口氣,他沒想到謝芳菲竟然會和柳清含走在一起,他也沒想到清含一個女子,竟然將生意做的那麼大。難道過去真的是自己小看了她。只是生意做得再大,他也不會後悔和她離婚。他許文軒,堂堂北平大學文學副教授,怎麼能有一個出身商戶的妻子了,這不是讓人笑掉大牙嗎?不過,清含還是喜歡穿旗袍,記憶裡,自己曾和她說過,她穿旗袍最好看。所以日後無論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她都穿着旗袍。她如今還是這樣,難道還對自己念念不忘?這可不行。自己已經有了新的生活,她也應該早日從那段不合適的婚姻裡走出來,她這樣念念不忘,對彼此的生活都是不妥的。尤其小曼是個愛吃醋的性格,若是讓她知道了,肯定又要哭鬧不已了。
許文軒想着,要不要寫封信給柳清含,讓她不要再愛着自己了,早點放手的,對彼此都是件好事。
許文軒這樣想着,又翻開了報紙,仔細看着,終於看到了那家服裝店的地址,許文軒默默記了下來,打算回去就給柳清含寫封信,讓她不要再留戀自己,不要再試圖打擾自己的生活。
回家後,許文軒看了看樓上,問着傭人,“少奶奶今日沒有出門?”
傭人搖搖頭,“少奶奶去了醫院,回來後就上了樓,一直沒下來。”
許文軒皺眉,“醫院?”怎麼去醫院了,她生病了?許文軒急匆匆的上了樓,輕輕敲了敲臥室的門,“小曼,你睡下了嗎?我進來啊!”
然後推門進去。
葉小曼正躺在牀上,許文軒坐在她身邊,仔細看着她的臉色,臉色是不怎麼好,“怎麼了?生病了嗎?臉色這麼不好?”
葉小曼睜開眼,坐了起來,投入許文軒的懷抱,“軒,我懷孕了。”
許文軒驚喜的笑了,“懷孕了!太好了,這是好事啊。你怎麼不高興的樣子啊!”這個孩子來的太是時候了,有了這個孩子,小曼和爹孃的關係就能緩和了。太好了。
葉小曼的心事許文軒哪裡知道,她今日感覺不舒服,再加上月經遲了好些日子,便去醫院檢查了,結果果然懷孕了,都快兩個月了。算算時間,葉小曼也不知道自己懷的這個孩子,到底是許文軒的,還是那個男人的。她心情能好纔怪呢。聽到許文軒這麼說,葉小曼只好找理由搪塞過去,“我覺得太快了些,我還沒準備好呢!”
許文軒笑了,“你啊,這有什麼好準備的,大不了孩子生下來,再請一個傭人幫忙帶唄,保證不會影響你的。”
葉小曼哼了一聲,“再請傭人,你娘還不要跳起來說我敗家啊!”
“爲了她孫子,她怎麼會這麼說呢。你信不信,一旦娘知道你懷孕的消息,肯定立馬就趕過來了,日後對你噓寒問暖,呵護備至,保證不會再像之前那樣冷言冷語了。”許文軒笑道。
葉小曼想想也是,自己肚子裡的可能是許家的嫡長孫了,那老太婆看在自己肚子的份上也不敢對自己不好。至於到底是不是許文軒的孩子,等生下來不就知道了。反正他家只有三個女兒,不管是誰的孩子,只要生下來,都是兩家的寶貝。總之,先享受這幾個月再說。
果然,許父許母聽到葉小曼有身孕的事後,當晚就坐車來了這裡,拎着一大包東西,各種補品,噓寒問暖,關懷備至,葉小曼這還是第一次享受這種待遇,感覺有些受寵若驚。
許母還提出要不要葉小曼搬去他們那裡,或者他們搬過來,話剛說出口就被許文軒擋住了,他知道,小曼不可能答應的,如今的很多新女性,都不肯和公婆住在一起的。許母見狀,雖然有些惋惜,但也沒強求,如今什麼都比不上自己的寶貝孫子重要。“既然不和我們一起住,那要不要再請個傭人?一個傭人我怕照顧不過來啊。”
葉小曼心中得意,可面上卻委婉的推辭着,“還是不要了,軒一個月就兩百塊錢的工資,以後還要養孩子,哪有餘錢請傭人啊!”
許母笑了,殷勤的看着葉小曼的肚子,“請傭人的錢我來出,只要爲了我寶貝孫子好!花多少錢都行!”
許父也贊同的點點頭。
許母又看着許文軒說道:“身上還有錢嗎?如今小曼懷着身孕,吃喝可馬虎不得,得多吃點好的。我這裡有三百塊錢,你拿着,這可是給我孫子吃喝用的,可不許亂花啊!”
葉小曼見狀,得意的笑了,果然是母憑子貴啊。以往每次找老太太要錢,都得看老太太的臉色,難得這次老太太主動給錢了。早知道懷個孩子這麼管用的話,自己早就該懷孕了。葉小曼又想的更深了,老爺子老太太身上好像有不少錢,他們只有許文軒一個兒子,如果自己肚子裡這個真是許文軒的話,那麼許家的錢遲早不都是我兒子的嗎?想到這,葉小曼默默在心裡祈求着上帝,希望這個孩子真的是許文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