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玥然沒有親自過去, 只打發人送了些燙傷膏和祛痕霜去。花楹因此倒是對錶姑娘多了些好感,她養傷期間,王弗來了多次, 不過除了第一次帶了些補藥,其餘都是空着手來的。倒不是她貪財, 惦記這些東西,只是她是燙傷,大夫說還會留下疤痕, 你若真心對我好,總得替我找一些祛疤的藥吧!元安這些日子一直在四處尋摸祛疤的良藥,總算讓花楹心裡好受了一些。
如今李玥然也讓人送了祛痕霜過來, 花楹不由得在心裡感慨,還是表姑娘會做人。相比王弗的八面玲瓏, 還是表姑娘更得人心。花楹這樣想着, 和姐妹們聊天的時候, 也帶出來了些。
因此,李玥然在凌府下人們的心裡, 風評又好了不少。
時間過得很快, 一轉眼,五年過去了。這五年,凌府大房二房之爭已經火熱化了, 大老爺始終不肯鬆口過繼元安,而老太太就極力壓着他不許他請封庶子。你來我往,好不熱鬧。原本, 大房二房之爭中,二房佔據着優勢,可這樣的優勢在二姑娘嫁給了太子妃庶弟,大房竟悄無聲息的和太子妃攀上了關係。而王夫人的兩個哥哥接連被人彈劾之後,形勢有了微妙的變化。
二房眼看着落入下風了。
凌老太太坐不住了,恰逢白玉書點了江南鹽政,即將舉家前往揚州赴任。老太太請白玉書過府,正式提起了元安和清雅的親事,好爲元安過繼增添一些籌碼。
白玉書當然不會答應了,直接回絕了此事。老太太氣急,擡出死去的凌素,白玉書卻說,“王家女兒在凌家一住就是五年,和元安關係親密,二太太的心思誰人不知!這樣的情況下,我怎麼能將清雅嫁給元安,二太太不喜清雅,這樣豈不是害了清雅?還請老太太見諒。”話說到這個份上,老太太也不能再勉強了。
李玥然原本也在猶豫,到底要不要留在京城。這幾年裡,她已經悄無聲息的救了元安一次了。那次,元安跟着老太太去蓮花寺上香,結果元安好好的轎子不坐,吵着要騎馬,好巧不巧,他騎得馬發了狂,差點馱着元安摔下了懸崖。千鈞一髮之際,是李玥然用法術救下了元安。
不過,當她知道,老太太的想法之後,立刻毫不猶豫的決定離開京城,反正元安的身邊有花楹和王弗左右護法在,身上又有自己的一縷神識,他真要遇到什麼危險,自己也能及時趕到。況且,雖然因爲自己的蝴蝶翅膀,劇情已經改的七零八落了,可算算時間,那位大梁第一美人韶華公主也該出場了吧!京城這麼亂,她纔不要摻和其中呢!
不過李玥然絕不肯承認,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爲那隻黏人的小狐狸離不開她。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白家坐車去了通州碼頭,然後上了船,一路南下揚州。因爲之前的事,今天前來送行的人並沒有凌家的人,來的只是白家和何家的親朋好友們。
誰知道,快開船的時候,元安忽然帶着幾個小廝來了,“姑父,我能見見白妹妹嗎?”
白玉書皺眉,顧左右而言他,“元安,你怎麼一個人來了?家裡人知道你來這兒嗎?”
元安的眼睛一直盯着船艙,“姑父,我和妹妹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如今妹妹要遠去揚州,以後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上一面,姑父,讓我見一見妹妹吧!”
“元安,你已經不小了,也該懂事了,男女七歲不同席,更何況,你如今都十一了,過兩年就該成親了。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白玉書嘆了口氣,轉身看向何家的幾位舅兄,“待會拜託兄長們了。”
“放心,定會安全護送他歸家的。”何家大舅兄拱手道。
白玉書衝着衆人拱拱手,隨即上了船。船開走了。
元安竟也不鬧,就這麼靜靜的站在碼頭上,看着船慢慢開走。
何家衆人有些意外,他們還想着待會若是鬧了起來,要不要將人打暈了帶走呢!
衆人在碼頭上又站了一陣子,看着船漸漸遠去,“咱們也回吧!”
忽然,前頭來了一羣人,看到元安就跟看到鳳凰似的,“元安少爺,您果然在這裡,快回去吧!老太太都急暈過去了。”然後簇擁着元安上了馬車,跟着元安的那幾個小廝則直接被綁了起來。一羣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走了。
何家大舅兄搖搖頭,“幸好妹夫是個精明的,這凌家的小鳳凰可不是良配啊!”
“你當咱妹夫傻啊?走吧,回去吧!”其他人笑着說道。
船艙裡,地板上鋪着厚厚的地毯,白清睿穿着個肚兜,坐在地毯上玩着九連環,時不時的擡頭衝着李玥然傻笑,那傻樣,李玥然都看不下去了。
“我說,你該不會生了個傻子吧?”李玥然搗了搗何晚晴的胳膊問道。
“沒大沒小,怎麼和你母親說話呢!”白玉書恰好走了進來,聽到這話,板着臉假裝不悅的說道。事實上,他對於妻子和女兒如此和睦相處,是喜聞樂見的。這樣輕鬆愜意的生活狀態,是他之前沒有體驗過的,他很喜歡這樣的狀態。不過,該說的場面話還是要說的。
何晚晴和李玥然都站了起來,前者叫老爺,後者叫爹爹。
白玉書先是捏了捏兒子肥嫩的臉頰,差點被兒子一爪子抓了個正着,然後心滿意足的坐了下來,“你們也坐吧!”然後看着正坐在地毯上玩的兒子,“睿哥兒都六歲了,還穿成這樣,不大好吧?”
“那有什麼法子,天氣熱,睿哥兒不肯穿衣裳,只能這樣了。”何晚晴給白玉書端了杯茶,“好在二樓只有我們自家人出入,應該沒關係的。”
李玥然打了個呵欠,“爹你沒事的話,叫睿哥兒讀書吧,我先去眯一會。昨晚上折騰了半天,困死了。”李玥然站起來往自己房間走去。
白清睿看見了,立刻扔下手裡解了一半的九連環,“姐姐,你去哪兒?我也要去。”
“我去睡覺,你和爹爹玩去啊!乖!要是你今天書背的不錯的話,姐姐下午帶你去釣魚。”李玥然隨便想了個理由,打發了白清睿。
白清睿想了想,立刻蹬蹬蹬跑到白玉書跟前,“爹爹,快教我讀書。”
白玉書對於兒子如此潛心好學,還是很高興的,“好,爹爹今天叫你讀中庸。”然後樂呵呵的牽着兒子的手去了書房。
何晚晴見沒自己什麼事了,也悄悄溜到了李玥然的房間裡補覺去了。
和白家人的其樂融融相比,凌家此時則氣氛沉悶了許多。
元安被接了回來,沒等大老爺大太太指桑罵槐一陣,老太太就抱着元安大哭了起來,“我的兒啊,你若是有個好歹,我可怎麼活啊!”
二太太也抹着眼淚說,“若不是弗姐姐聰明,這會子還不知道你的下落呢!你下次可別這樣了。”
元安看到老太太急成這樣,原本有些愧疚,可聽到太太這話,又看到站在太太身後一臉關切看着自己的王弗,頓時心生煩躁,弗姐姐就是這樣,因着比自己大,又有太太的話撐腰,處處管着自己,束手束腳,煩死了。
老太太哭了一陣又笑了一陣,倦了,歇下了,其餘人也都散去了。元安垂頭喪氣的回了自己屋子,花楹看到他來了,眼前一亮,隨後看到他身後跟着的王弗,眼神又黯淡了下去。元安見狀,心疼極了,上回,就因爲自己和花楹開了句玩笑,說了句什麼八擡大轎的話,就被弗姐姐在太太跟前告了一狀,害的花楹被太太叫去狠狠罵了一頓。這個弗姐姐,可真是。
“三爺,喝茶,王姑娘,喝茶。”花楹沉默的端了茶上來,話也不多說一句,站在了旁邊。
王弗滿意的看了花楹一眼,這個花楹,總算找準了自己的位置。她喝了口茶,然後放下茶杯,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元安,你今天太胡鬧了。如今府裡已經是這樣的情況了,這當頭,你還往外跑。這不是將把柄遞給大老爺他們嗎?姑父姑母爲了你的事費心竭力,你該安分些纔是。”
話還沒說完,元安擡起腳來往裡屋走去,“我困了,花楹!”
花楹看了面色漲紅的王弗一眼,底下了頭,掩下眼裡的快意,跟了上去。
王弗坐在那裡,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最後所有情緒化爲須有,平靜的出去了。
王弗面色如常的走在花園裡,最後在一棵紫薇樹下站定,樹上紫薇盛開,燦若雲霞,王弗仰頭看着滿樹的紫薇,想起方纔的場景,心中的羞辱感頓生。
她也是家中嬌慣着長大的,如今這樣伏低做小,不過是被姑母描述的那番前程似錦的畫面蠱惑了,可現在,她已經是騎虎難下了,除了一條路走到底,她沒有別的辦法了。事到如今,她也怪不得別人。這其中,縱然有姑母的錯,可做決定的都是她自己。她自負聰明絕頂,一般的人家如何配得上自己。她一心嫁入公侯之家,以她的聰明才智,定能輔佐夫君,成就一番大事。可這樣的人家,也看不上她。唯有鎮國公府,姑母雖是二房,可長房沒有嫡子,庶子無法承爵,若是元安得以過繼,成爲鎮國公世子,那麼自己就是世子夫人,將來的鎮國公夫人,那麼,自己的滿腔抱負也就有了用武之地。
可現在呢,五年過去了,自己在凌家沒名沒分的住了五年了。雖然因爲親堂姐管家,凌家上下無人敢對此說些什麼。可王弗自己無端就覺得屈辱。
五年過去了,姑母許諾的所有事情都不曾實現,反倒是大房因攀上了太子妃,氣勢更勝從前。
可如今她也沒有別的法子了,爹爹和伯父接連被彈劾,爹爹甚至被免了官,賦閒在家。如今的她,只能繼續在凌家這棵樹上吊死。
元安因爲受不了家中的拘束,開始喜歡往外跑了。對此,王弗多有不滿,可每每說起這個,元安總是一臉的不耐煩,無奈,王弗只好和老太太二太太說了,“原本元安大了,也該出去交際了。可老太太、姑媽別忘了那年去蓮花寺上香的事,那次多危險啊。若不是菩薩保佑,元安恐怕……不是我危言聳聽,這樣的事,還是小心點爲好。”
老太太皺起了眉頭,二太太也一臉後怕,“你說的是。是我糊塗了,想着他這些日子被拘束壞了,出去鬆散鬆散也是應該的。就說我說的,以後不許三少爺往外跑。”
王弗鬆了口氣,正在慶幸。忽然看到堂姐一臉喜色的進來了,“老太太,太太,您快去前頭瞧瞧吧!咱家三少爺把韶華公主帶回來了!”
老太太驚得一下子坐了起來,二太太也驚訝的站了起來,“你說誰?”
王弗卻眼前一黑,差點暈倒。完了,完了!
“韶華公主!我問了跟着元安的小廝,據說他們是在花市爲了爭一盆花認識的,認識好些日子了。不過元安不知道對方是韶華公主,誰知道今日二人在書局看書的時候,被人給說破了。公主怕引起轟動,就讓元安先帶她回來了,打算在咱們家歇一會,纔回宮呢!”大奶奶小王氏眉開眼笑的說道。哼,大房攀上了太子妃的庶弟又有什麼,元安攀上的可是太子親妹,陛下最寵愛的公主啊!她就不信了,在太子心中,是一母同胞的妹妹重要,還是太子妃孃家的庶弟重要。
“快,我們快過去拜見公主。”老太太忙站了起來,二太太和大奶奶一左一右的扶着她的手,出去了。
大奶奶王氏憐憫的看了一眼雙目無神的堂妹一眼,心中爲堂妹感到可惜。只是沒法子,形勢比人強,別說現在的王家了,就是鼎盛時候的王家,也不敢和韶華公主爭啊!可惜了堂妹的一番心血了。
王弗倒也不是個一般人,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出去迎接韶華公主了。
老太太等人正陪着韶華公主在園子裡遊玩,“元安,你家的花園這麼小啊,不過這花開的挺好的。這是上次你跟我搶的那盆百合花嗎?”
“是啊,弗姐姐喜歡百合,她生辰,我送給她當禮物的。只是怎麼會在這?”元安有些奇怪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