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頭到尾, 寧清苑都是一副面無表情、寵辱不驚的樣子。哪怕文千尋和方清薇哭成了淚人, 凌清濤覺得在心愛之人跟前丟了臉下不來臺, 越發急躁, 差點動手。
這樣的反應, 倒是讓蕭輕寒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似乎感受到了蕭輕寒的眼神,寧清苑看了她一眼, 然後收回目光,站了起來, “我身子不舒服, 先回去了。”說完也不等凌清濤回話, 徑自帶着丫鬟走了。
凌清濤見狀,哪裡還顧得上其他, 看都不看文千尋和方清薇一眼,迫不及待的追了上去,“清兒, 等等我。”
正哭得起勁的文千尋和方清薇見了,愈發的羞惱了,“王爺!王爺!”
文千尋想要追上去, 忽然覺得肚子有點疼,忍不住捂着肚子癱坐在地上,蕭輕寒見了,忙命人扶她起來, “快扶聞側妃起來。”
桐兒急忙將文千尋扶了起來, 忽然看到文千語的裙子上有血跡, 方纔坐着的地上也有血跡,“啊!側妃見紅了!”
文千尋小產的事也沒能將凌清濤從百合院裡拉回來。
聞音院內,文千尋躺在牀上,淚流滿面,方嬤嬤一臉悔恨,“都怪我,若是早點好起來的話,也不至於……”
這些日子,文千尋忙着爭寵,連兩個孩子關注的都不多,她倒是早早的發現自己天葵有兩個月沒來了,可是她還想着,肚子裡的這個說不定是她的秘密武器,不到關鍵的時候,不能爆出來。
可誰曾想,今天情緒一激動,竟然會小產呢!
真是可惜了。文千尋一邊哭一邊在心裡說道。早知道這個孩子保不住,方纔她就該賭一把的。用一個孩子讓王爺看清楚那個賤人的真面目,也是值得的。
可惜了。
方清薇漫步走了進來,“姐姐別傷心了,姐姐哭得再傷心,王爺也看不見,聽不見,哭又有什麼用呢。”
文千尋聽了這話,哭得更傷心了。她小產了,王爺都不過來看一眼,王爺果真這般無情嗎?
方清薇似笑非笑,“我有些話想和姐姐私下裡說,不知道姐姐可否屏退下人?”
文千尋收住眼淚,點點頭,“嬤嬤,你們先下去吧。”
方嬤嬤擔憂的看了文千尋一眼,欲言又止,“側妃。”
“嬤嬤,你下去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文千尋說道。她知道方清薇想要和她說些什麼,無非是二人聯手一起對付寧清苑。她也知道方清薇其實不安好心,可是,和方清薇比起來,還是寧清苑威脅更大。所以,她願意和方清薇合作,先除了寧清苑這個禍害。
“你說什麼?”文千尋瞪大眼睛看着方清薇,“你讓我拿孩子陷害寧清苑?”
“姐姐,有句俗話說的好,叫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本來嘛,若運作得當,姐姐流了的這個孩子完全可以利用上的。可惜了,姐姐對妹妹還有所隱瞞。如今,姐姐應該看出來了,那個寧清苑就是個狐狸精,王爺已經被她迷的神魂顛倒了,姐姐小產也不能引得王爺一顧。長此以往,還有咱們的活路嗎?”方清薇蠱惑道。
“可是,我們還有別的法子可以對付她,實在不必……”文千尋如今明白,文家是給不了自己任何依靠了,她如今在府裡的依靠就是她的兩個健康聰明的孩子。不到萬不得已,她實在不願意拿孩子去冒險。
“可是隻有這樣才能一擊必中,一勞永逸!”方清薇咄咄逼人,“那些辦法是可行,只可惜時間太長,寧清苑才入府,就已經使得王爺這樣。若時間長了,她再有了孩子,還有咱們的立足之地嗎?姐姐好好想想吧。可惜妹妹身子不爭氣,否則的話,我也會冒這個險的。況且,姐姐還年輕,還怕以後不會再有孩子嗎?姐姐放心,若這個法子能除掉寧清苑,姐姐就是首功,妹妹願以此生的子嗣發誓,以後妹妹必以姐姐爲先,不會再跟姐姐爭鋒。”
文千尋沉默了。
方清薇站了起來,“姐姐不妨好好考慮考慮吧,若姐姐捨不得,就當妹妹今日這話沒說過吧。寧清苑才進府幾天啊,咱們就連王爺的人影都見不到了,日後,恐怕咱們就要紅顏未老恩先斷,獨倚熏籠到天明瞭。”方清薇長嘆一聲,出去了。
文千尋靠在牀頭,沉默不語。方嬤嬤走了進來,“側妃,不管方側妃和您說了些什麼,不要答應。您如今有大公子和三公子在膝下,您比方側妃強多了。要着急,也該她着急,她憑什麼攛掇您來做這個出頭羊呢。新人才入府,王爺不過一時新鮮而已,男人嘛,人之常情,府裡齊姨娘才入府的時候,老爺不也如此嗎?可您看夫人那時候,她着急了嗎?她打理府中內務,教養子女,不爭不搶,不嫉不妒,最後怎麼着,不過兩個月,老爺就醒悟過來,重新回到夫人身邊。側妃,聽老奴一句勸,不爭就是爭,好好教養兩個公子,這纔是您的福分呢。”
文千尋繼續沉默,和母親一樣,當她不知道嗎,無數個漫漫長夜裡,母親流過多少眼淚?她纔不要成爲和母親一樣的人!該是她的,就只能是她的!不爭就是爭?她纔不會相信這樣的鬼話呢。
只是方清薇空口白牙就要自己拿兒子去做局,沒這麼便宜的事。
文千尋眼中利光一閃。
方嬤嬤見狀,憂心不止,想着,是不是去請夫人勸勸側妃纔好,這樣下去,她真怕側妃會行差踏錯,不能回頭啊。
方嬤嬤打定主意,第二天一早,就悄悄回了文府,想和文夫人說說此事,卻不妨文府女眷都去會昌寺上香了。她並未能見到文夫人。方嬤嬤也知道,文府女眷去會昌寺上香,一般都會在那小住幾日,齋戒數天。方嬤嬤只好留下話,改日再來。
誰知道,文千尋第二日就請了方清薇前來,方清薇寫了一張承諾書,保證日後以文千語馬首是瞻,並簽字畫押了。文千語心滿意足的收下了那張承諾書,然後二人商議起了具體細節。方清薇從袖子裡拿出一個紫色瓷瓶,遞給了文千尋,笑道:“姐姐可得注意劑量,當心弄巧成拙。”
文千尋點點頭,接過那瓷瓶,“放心吧。只是,鴻煊服下這藥,日後,真的只是體弱嗎?”
“那當然,我怎麼會騙姐姐呢!這藥是我舅舅送來的,只要劑量合適,絕對能救回來,日後只是有些體弱而已。咱們這樣的人家,還吃不起人蔘肉桂嘛,太子不也體弱嗎?可他依舊是太子!”方清薇笑道。
文千尋點點頭,“這就好,到時候,該你出面的時候,妹妹可不要怯場啊。”
“這個是自然,只是姐姐,真有把握把瓷瓶弄進百合院嗎?”方清薇問道。
“若連這點本事都沒有,我比妹妹早入府這些日子豈不是白費了?”文千尋自信的說道。
方清薇點點頭,“還是姐姐厲害,妹妹心悅誠服。”
看到方嬤嬤回來,方清薇便提出告辭了。
紫薇院裡,青衣紫衣有些不安,“小姐,您真的簽了那承諾書嗎?日後若聞側妃拿着承諾書威脅您,可怎麼辦啊!”
方清薇微微一笑,“聞側妃身邊有我安插的人,等到事成之後,那封承諾書自然會被銷燬,我會那麼傻?如今啊,就看聞側妃的本事了,我啊,安安分分待在紫薇院,好好養胎纔是要緊。”不光如此,她還會讓那人渾水摸魚,畢竟人死了才更有說服力。
青衣紫衣點點頭,“小姐真棒,小姐最聰明瞭!”
方清薇微微一笑,如果不聰明,她怎麼能從一個小小的侯府庶女成爲如今的恭王側妃的呢?她的母親,爲了能讓她有個好出路,生下她後,就服下了活血的藥大出血死了。她的舅舅們,爲了顯出她的金貴,暗中對那些懷了女孩的姨娘侍妾們下手。她從小在嫡母身邊裝瘋賣傻,撒嬌弄癡,將嫡母當成親母。
她小心謹慎,一路隱忍才走到今天。自然格外珍惜擁有的一切。纔不像文千尋那個傻子。哼,以爲在臉上弄個胎記,我就認不出你是誰了嗎?
方清薇冷笑着,她真是不知道該說文千尋這個蠢貨什麼好了,別人看在文家誇她幾句京城第一美人,她竟就當真了。最可笑的是,她竟背棄了文家女的身份,以侍妾的身份進入了恭王府。
她雖然明白王爺英明神武,文千尋喜歡王爺是在所難免,可想進王府的方法有千萬種,可是她卻選了最蠢的一個,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連她母家世代爲奴,都知道,身份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意味着什麼,因此苦心積慮的爲她籌謀,爲她擡高身份。可她重視的身份,卻這樣輕易的被文千尋拋棄了。這是方清薇最不解的地方。
不過文千尋是個蠢貨,這對她來說或許是件好事。她蠢,纔會被自己利用,成爲自己的踏腳石嘛。
沒幾日,聞音院出事了,大公子凌鴻煊晚膳時吃了一口大廚房送來的餛飩之後,當場吐血身亡。聞側妃傷心欲絕,暈了過去。
王妃得到消息趕了過來,先封鎖了廚房和聞音院的一干人,然後火速趕到聞音院,一刻鐘後,得到消息的凌清濤和寧清苑才姍姍來遲。
“到底怎麼回事?”凌清濤對長子還是很看重的,得知長子身亡的消息,他氣血涌動,當場吐了口血,嚇得寧清苑花容變色。
“回王爺的話,大夫看過了,大公子不行了。餛飩是從大廚房送來的,正院、聞音院、紫薇院、百合院都送去了。但只有送到聞音院的三碗餛飩下了毒。妾已經命人將大廚房及聞音院的一干人等都鎖了起來,等候王爺垂詢。”蕭輕寒輕聲說道。
凌清濤怒不可遏,他的王府內院竟然出了這樣的事,害了他的長子,危及他的性命安全,實在讓人驚恐。他握緊寧清苑的手,幫她將斗篷的領子緊了緊,“夜深了,你身子不好,先回去歇着吧。”
寧清苑看了凌清濤一眼,點點頭,準備離去。
可文千尋卻突然衝了出來,披頭散髮,“她不能走!”然後撲到凌清濤跟前,“王爺,你要給我做主,給我們鴻煊做主啊。香兒說了,她從大廚房提餛飩回聞音院的路上,曾遇到了寧側妃身邊的丫鬟雨心!她還和香兒說了幾句話。王爺,咱們府裡一向平安無事,王妃賢德,我和方妹妹雖偶有口舌,可也是因爲心繫王爺的緣故。可自從她來了!”文千尋眼底通紅,用手指向寧清苑。
“自從她來了,府裡就從未安穩過。王爺被她迷惑,對王妃和我們不屑一顧,王爺,您都多久沒看過鴻煊和齊哥兒了?齊哥兒一歲多了,您說好給他起名字的,可是自從王爺認識了她,您……”文千尋說着說着哭了起來。
方清薇聞言蹙眉,這個文千尋,怎麼這麼不中用啊,她不順勢落實寧清苑的罪名,在這哭訴這些幹什麼啊。
那個叫香兒的侍女也噗通一聲跪了出來,“側妃說的是真的,奴婢真的在提膳回來的路上遇到過寧側妃的侍女雨心。對了,奴婢和雨心說話時,方側妃院裡的紫衣姐姐也見到了。”
紫衣看了方清薇一眼,從她身後走出來,“回王爺的話,奴婢提膳回去的路上,遠遠的的確見到香兒和人說話,但因離得遠,看不大清楚,不過看衣裳,應該是寧側妃身邊的雨心妹妹。”
香兒還說道:“不止紫衣姐姐,還有負責打掃花園的楊媽媽她們都看到了。奴婢不敢說謊。”
蕭輕寒見狀,忙命人去查了。
文千尋憤怒的瞪着寧清苑,“你這個賤人,你還我鴻煊的命來!”
“住嘴!”凌清濤將文千尋竟將矛頭指向寧清苑,怒不可遏。“清苑才入府幾天,她的丫鬟恐怕連東南西北都弄不清,更別說下毒害人了。再者說了,她就算要害人,也該是鴻燁纔對,鴻煊有什麼值得她嫉恨的!”
然後挽着寧清苑的手,“讓你受委屈了。聞側妃傷心過度,糊塗了,你別介意,你先回去吧。我遲些時候過去陪你。”
寧清苑搖搖頭,“您不該讓我進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