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她來說,如酒,似乎是戒不掉了,你看過哪個酒鬼能戒酒呢?
愛,本就是無可救藥的事。
不過也好,忘不掉就忘不掉好了,誰說她就一定得忘記他。
這是她花了很久纔想明白的事。
元慎君,我要死了,你很高興,對吧。
當年,我想着你要死了,也不一定是要死了,只要不出現在人界,我也很高興。
我很高興我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以後在別人面前提起你,不必遲疑,也不必惡狠狠的。
我可以說:“哦,當年啊,是,我是使了些卑鄙手段,不過面對邪魔外道,誰會一板一眼的講什麼規矩,元慎君也不過如此。”
是啊,元慎君也不過如此。
普通到不必讓人掛懷。
可到底,我牽掛了你二十載。
元慎君,我恨不得你去死。
不過現在也好,也不必再在這些年中想着他,兜兜轉轉不得解脫。
恍然間,她彷彿看見地府陰差將她魂魄勾去,高大的閻羅殿裡,閻羅王判下刑罰——此人殺傷害命無數,判處阿鼻地獄服刑兩萬年。
阿鼻地獄,又名無間地獄。
受身無間者永遠不死,壽長乃無間地獄中之大劫。
她頹然的,懶散的,一句話都沒說,彷彿對一切都失去了信心,對無論什麼結果都無所謂了。
下一刻,她清醒過來,睜眼看見的是自己的徒弟——月舞葬。
月舞葬將她帶回了鬼王宮,見她醒來,忙上前道:“師父,我探查到你來了鬼界,把你帶回來了,你放心,絕對沒有人找得到,即便是鬼王,也不會找到我這裡來的。”
聞言,花皙蔻竟不知說什麼纔好,她頓了頓,轉身睡去。
月舞葬見此,便要忙碌去了。
花皙蔻拉住她的手腕,費力道:“殺了鬼王!殺了,他。”
說罷,又是一口血嘔出,昏了過去。
月舞葬想了想,爲花皙蔻擦去污穢後,轉身離去。
不久,便是鬼王大婚的日子,不得不去忙。
鬼界,那萬把年都不帶變一下的黑色裡染上了烈火般的紅,那是大片的彼岸花在蔓延,鮮豔奪目,看見的亡者深陷往日執念,不得解脫。
嗩吶聲響起,原本是歡樂的音樂,卻在嗩吶的演奏下格外哀傷,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鬼王揮手,祛除了那些人的幻境。
他牽着新娘的手一步一步走向王座,那寬闊的王座,已經拜訪出了新娘的位置,看來,鬼王是絕對的愛她!爲此,願意和她分享屬於自己的權利。
他們走向了王座。
一女子踏白綢而來,純白衣料不染纖塵,仿如他在人間看見的最後一幕——那皚皚的白雪,天寒地凍,讓人心底一片冰涼。
他將新娘護在身後,退後一步,讓新娘坐在王座上,他持墨劍而立,那墨劍是他百年來用陰氣不斷淬鍊的,尋常人捱上一劍,連轉世的機會都沒有。
他墨衣傾城,血腥圍身,陰氣翻涌。
站在那裡,成了新娘的保護神。
他冷笑道:“你終於敢來見我。”
她不答,看着一旁坐在王座上的月舞葬,聲音清涼道:“你還不動手。”
月舞葬從王座上站起身,掀了珠簾,跪下來,低着頭,落淚成珠:“對不起,師父,我下不了手。”
“摩訶幻簪可還在你手上。”花皙蔻突然這樣問道。
月舞葬從懷中取出,那簪子簡直是漂亮極了,原本只是一個極其劣質的簪子,卻在她叫出摩訶幻簪後變得極其漂亮,光彩奪目。
她冷聲道:“既然在,還不快快動手。”
她的語氣實在是太過冷硬。
月舞葬抿着脣,帶了些倔強道:“不,師父,我做不到。”
“沒有什麼做不到的,你是忘了你家的四口命,也忘了你村子一百多人口的命,你忘了爲師收你爲徒時你許下的誓言,你甚至忘了,你一路走來,眼中所見悲涼的場景。如果你不殺他,那麼這一切都將會重新出現呀你面前,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爲你口中這個你無法下手的男人。”她開口,一句一句仿如刺在人心口。
她問:“我所追求的大義,對你多年苦心的教導,難道還比不上你和一個男人相處的這些日子。”
月舞葬崩潰道:“不要說了,師父,我求你不要說了。”
她不是一個脆弱的人,然而,今天的她格外反常,處處透露着詭異。
元慎君卻並沒有在意。
誰都可以再娶再嫁,然而,最喜歡的是誰唯獨自己清楚,當新歡舊愛同時在一起,他的眼神裡有誰,心裡有誰,那是騙不了人的。
元慎君一拂袖,將她們隔斷開來。
花皙蔻冷笑道:“怎麼,她天真讓你也天真了不成?你自己什麼東西心裡沒點兒數?”
鬼王道:“她自然不如你這般心狠手辣,斷情棄愛,連自己的孩子都下得去手。”
“那樣的雜種,我寧願他們從未出生。”她不屑的樣子與話,是每一點兒都在挖心。
她是要活活把他心挖出來呀。
他惱怒的用手中墨劍砍去,只刺穿她的左肩,他已手下留情。
她單手拎着眼前劍柄,手中略微使力,墨劍已經碎爲一截一截。
元慎君呵笑一聲,手僅是微微一揚,墨劍又成了原本模樣。
他向來萬年不起波瀾的面孔,終於透露出恨意,由來只有她,輕易能讓他生氣。
他伸手捏住她的脖子,他問:“你到底後悔過沒有!”
他婆婆媽媽的樣子真不像個男人。
花皙蔻心臟一縮,猛然泛起酸來,可疼可疼了。
他那麼好,她卻要騙他,還不得不騙。
她咬了一下嘴脣道:“我時常在想,如果那一天,我做了不同的選擇,如今是否會有不同的結局,可最後清醒如故,從而得知,你我之間已沒有了可能,我一次次的告訴你,希望你明白過來,我和你之間不過是陰差陽錯的誤會,天意弄人罷了。”
“……去他的天意弄人!”他低吼了一聲,掐着她脖子的手不斷合攏,她呼吸困難起來。
她赫赫的笑了起來,難聽極了,她低聲說:“就算我給你生孩子也不代表我們之間有一點兒感情,因爲生孩子的代價是你的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