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嗎?錢淺低着頭笑了。新兵的那點毛病,她其實都有,怯戰、手軟、行動拖泥帶水、上了戰場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聽指揮……
很久了吧?她想起自己第一次上戰場,戰爭結束後,她對着沙場上堆積如山的屍體哭了整整一天。她當年……長槍耍得也很不錯呢!從小就被當做皇儲精心培養,她的武功當然差不了,只是殺人這件事,不是有技術就能做到的,上戰場這件事,不是會武功有謀略就能適應的。
很久了,久到錢淺以爲自己已經忘記,到今天她才知道,原來自己還牢牢記得。戰爭,最殘酷的修羅場,她永遠記得自己頭一次上戰場時,手抖到幾乎握不穩長槍。沒錯,人人都是從新兵一路洗練,她也並不例外……
那位領隊的百夫長顯然也對錢淺第一次的戰場表現十分吃驚,他仔仔細細地盤問了錢淺的家室來路,大約是把錢淺當做隱姓埋名到邊關歷練的將門小公子了。
“真是讓人刮目相看!”聽說錢淺只是普通江湖人的兒子之後,百夫長倒也沒說什麼,反倒衝錢淺豎起大拇指:“我在邊關這麼多年,見過無數新兵上戰場,你是我見過的第二個完全不像新丁的,頭腦清楚,下手果斷,懂得聽命令,比慣常老兵都強幾分。”
“第二個,”錢淺有些好奇地發問:“那另一個是誰?”
“自然是寧王大人!”百夫長哈哈笑起來:“咱運氣好,曾與寧王大人並肩作戰。當年我還是安嵐州的一個小小伍長,寧王初到邊關,頭一次上戰場就是在安嵐。寧王大人可比你強遠了,頭一次上疆場就獨自斬殺了兩名極爲悍勇的夷樑副將。”
“那是!”錢淺立刻點頭:“屬下怎麼能跟寧王大人比。”
“你也不錯,”百夫長朝錢淺一笑:“你這樣武功底子紮實的軍士在軍中很少的,大部分軍士都是苦出身,有些是軍戶應徵入伍,有些是家裡娃多,爲了少一份稅負。沒幾家能請得起武師來培養自家娃。而那些個武功高強的江湖人,又都不肯投軍,就好像國家興亡與他們無關似的。所以咱們這裡,武功高的,除了寧王大人,也就是幾位將門出身的副將了。”
“話也不能這樣說,”錢淺笑嘻嘻地答道:“我爹就是江湖人,我不是也來投軍了嘛!”
“所以說,當真少見啊!”百夫長感嘆道:“我之前還以爲你是朝中哪位將軍家裡的小公子呢,被家裡送到邊關歷練。”
某種意義上來說,頭一次與夷樑人的遭遇戰,也算是讓錢淺“一戰成名”。嗯,沒錯,經過帶隊百夫長的宣傳,人人都知道騎兵營新來的胖子靠譜,好使,而且一點都不偷懶,去巡防積極得很。
因此順理成章的,錢淺成了巡防常駐人口,幾乎各個帶隊巡防的軍官都喜歡帶着她。多次巡防下來,與夷樑遭遇自然不止一回,錢淺的身手幾乎都會給帶隊的軍官們留下深刻印象。
好消息是,這些都算是資歷與軍功,對於十分有野心“向上爬”的軍隊新丁呂小寶來說,非常有用。胖子呂小寶很快就混成了胖子伍長呂小寶,手底下領導着五個騎兵,其中就包括她的朋友樑五。從軍三個月從新兵蛋子變成了伍長,錢淺覺得自己的進度不算慢。
壞消息是,太過頻繁的出去巡防,大部分時間都十分辛苦,風餐露宿,靠着麥餅和清水充飢,就算錢淺比旁人多帶一倍的軍糧,她還是覺得自己會餓瘦。她倒是每次回營都努力吃吃吃,企圖將消耗的脂肪找補回來,不過因爲巡營太過頻繁,她的體型總體還是有些下降,幾個月下來,從一個圓球形的大胖子變成了中間寬兩頭略窄的紡錘形中胖子,雖然肚子還是比胸高,但臉上的五官清晰了一丟丟,這讓錢淺十分憂慮。
“趕快升官呀!你又瘦了一點點。”十分憂慮的還有廢柴7788,它在考覈位面幫不上任何忙,每天就知道愁眉苦臉的盯着錢淺看,錢淺的體型變化它最明白。
“我估計我下個月能升上什長,”錢淺對自己的前途表示樂觀:“最近夷樑人活動挺頻繁的,平陽郡防線總是受到襲擾,是我攢軍功的好機會。”
“百夫長才有獨立營帳呢!”7788還是很犯愁:“趕快升官,先混個獨立營帳,保證你的安全。然後想辦法找機會去巴結咱們的金主爸爸!遊客大人還等着你做貢獻呢!”
不過7788和錢淺都沒想到,她還沒混上百夫長呢,就先見到了金主爸爸。
九月底,錢淺從軍三個月多一點,她當上伍長還沒多久,還是如往常一樣,跟着當官的巡防。大約是因爲最近平陽郡防線不太平,總是受到小股夷樑軍隊的襲擾,因此這次許副將親自領隊巡防,帶了足足五百人,巡防時間也比平日長些。
顯然,這是個明智的決定,足以證明許副將是個很優秀的將領,對於形勢判斷非常準確。錢淺他們這次出去,一開始到還很平靜,一直巡防到接近梁平州防線時,也沒遭遇到成規模的夷樑軍隊。
但就在錢淺他們準備往回走的時候,許副將派出去的斥候回報,說前方十幾裡有幾名夷樑兵,沒有騎馬,看起來像是私自越境的散兵。
這當即就引起了許副將的警覺,當機立斷燃了信焰,又派了最快的戰馬輕騎,直接向附近的軍營求援。
許副將的謹慎,救了巡防騎兵的命,斥候看到的那幾個夷樑騎兵,並不是私自越境的散兵,而是僞裝成散兵的斥候。足足兩千人的夷樑軍隊,正等在向錢淺他們巡守的防線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