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千赫頃刻萬般思緒涌上心頭,嘴角牽起一抹苦笑,她還想一笑泯恩仇嗎?
整整十三年,這個女人,沒有來過一封信!
五年前,東宮被查,紀千赫一等再等。
當時,他想,只要百里靈兒一句話,一封信,他就會義無反顧舉兵南下!
到現在紀千赫還執迷不悟的想,倘若當時真的這麼做了,未必不會成功,他手裡的兵力和百里玉陽手中的兵力併合,東宮怎麼會被斬殺不留一口?
後來,她杳無音信,還是他忍不住了,一封書信遞到金鑾殿案桌,渴求皇帝留她一命!
她的周全,他用全家性命,家族存亡做的賭注。
今日,皇帝終是忍不住了,準備對她出手,連着他一起拔掉?
紀千赫嘴角淡淡譏諷,竟是和百里靈兒嘴角的弧度,一模一樣。
帝后一直觀察着紀千赫和百里靈兒的神情交流,當然沒有錯過紀千赫眼眸深處的心痛!
哼!
皇帝心中冷哼,想到五年前那封渴求,實則威脅的信紙,心中就怒意翻騰。
帝王的霸道,讓他如何能容忍。
“竟然這樣,就讓鍾卿和大家一起比試比試,贏了重賞,輸了也無傷大雅!”皇帝終於開口了。
有人笑了,意料之中!
紀念兒震驚了,有一些懷疑這英明神武的皇帝,是不是糊塗了。
然而,接下來,他更後悔了……
“父皇,今日是燕北王回朝的日子,燕北王征戰沙場十多年,見識無數,可不能給他看了笑話了。要我說,就讓孩子們來個真刀實槍的比試,讓燕北王評個一,二,三名。”宗王笑的可親極了!
皇后笑着接過話:“那這還得想個獎勵啊。”
皇帝也被氣氛逗笑了,便道:“第一名,准許開個條件。第二名,得封號,第三名,黃金千兩。”
衆人紛紛贊成,氣氛融洽!
皇后笑的鳳冠搖搖欲墜,忽而看向百里靈兒,狐疑:“郡主怎麼不說話,是擔心鍾卿有危險嗎?”
皇帝正高興,聽到這裡,沉沉的視線,威壓朝百里靈兒射來。
百里靈兒毫不慌張的擡頭,清麗脫俗的絕色容貌,清冷的目光看向他們,讓人沒由來的一慌。
然而她鎮靜自若,平靜的像一個事外人的語氣:“回皇祖母,靈兒確實擔心卿兒,做母親的如何不擔心自己的孩子,他還是一個四歲的孩子啊。”
他只是一個四歲的孩子啊……
場面有一瞬的寂靜。
狀元郎新小官人等,羞愧難當的低下頭,心中替百里郡主可憐悲嘆。
一衆王爺,倒是面色不改,去窺探帝王的臉色。
果然,沉沉如鍋底!
紀千赫秀白的手指,敲打着扶手,眸光靜靜等待。
紀念兒聽到鍾卿才四歲,再也忍不住了,不顧長姐的阻攔,出聲:“他這麼小,念兒不要跟他必,贏了也是勝之不武!”
瞧瞧,一個小孩都知道勝之不武,這一代帝王,民間流傳的千古一帝,卻是被權勢蒙了雙眼。
百里靈兒還在笑,帝王的威壓,似乎並沒有給她帶來多少恐懼。
不少文臣心中不由涌出一股敬佩之意,百里靈兒郡主,在十多年能成爲夏洛國,最爲矚目的貴女,這並不止是東宮嫡女。
紀念兒的聲音落入空氣中,並沒有得到任何迴應。
皇帝凝視着百里靈兒,似乎在等她俯首求饒。
伴君幾十年的老臣,當然知道帝王的心思,皆是凝視着百里靈兒。
然而,百里靈兒站得筆直,一如以往東宮一家,出現在衆人面前的場景。
那個時候,百里靈兒是何等的尊貴,萬千寵愛於一身,多少閨閣都說百里靈兒命好。
後來東宮傾扎,多少人又說百里靈兒命太好,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
鍾卿小小的人,第一次被人當猴子看,小眉頭蹙起。
因爲是從小到大的環境,讓他敏感的知道,這些人的眼神並不友善,他們在逼孃親。
隨着刀子般的眼神,再次朝百里靈兒射來,鍾卿忍無可忍的站出來,軟糯的聲音,出奇的有力:“鍾卿願意比!”
衆人依舊盯着百里靈兒,這個女人的分量,可遠比一般的郡主,甚至公主強大。
她不開口,不讓步,怕是連帝后都要難爲。
百里靈兒聽到鍾卿軟糯的聲音,平靜的心臟,一瞬被擾亂,甚至出現少許的茫然。
這種茫然在觸碰到對面坐着的紀千赫時,被她極力壓制住了。
艱難的路途走到今天,她不能再連累他了。
百里靈兒緩身蹲下,與鍾卿一樣的高度,笑意淡淡的說:“鍾卿,哥哥們是大孩子,你還小……”
“不!”鍾卿搖了搖頭,小小的手掌將孃親扶起來,粉白的小臉,最爲純粹的冷酷:“鍾卿是男子汗,大丈夫!”
姐姐說過,男子汗大丈夫,不能讓女人受委屈。
百里靈兒沒有再開口,鬆開鍾卿的手,朝後退,步履優雅極了。
皇帝的視線這才從他們身上移開,淡淡的,無情極了。
一旁的錦衣衛,上了比賽的道具,很普通的弓箭。
錦衣衛剛退下,翳修就走了過來,卻是什麼都沒有說,自動站在皇帝身後!
文臣見了翳修,紛紛癟嘴,表情厭惡嫌棄。
皇帝當然知道文臣對翳修的厭惡。
而他就是信任翳修!
只是因爲,他是文武百官最爲討厭的宦官。
而皇帝玩弄朝政,最怕的就是同流一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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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芳華帶着彩雲直闖宮門,被攔下時,自報姓名鍾家四小姐。
宮牆的侍衛上去稟報,聽到命令,才帶着鍾芳華進去,彩雲被就留在了宮門外。
鍾芳華想走快一點,再快一點,恨不得飛奔過去,她就知道會有一天,卻是不知道這一天來的這麼快。
可跟隨她的侍衛,緊緊的盯着她,步履緩慢。
百里長安縱馬直接闖進去,可今日的皇宮卻是格外森嚴,侍衛像是受了某種指令,根本不受他的眼神威脅,直接將他的馬放倒。
百里長安從地上起來,一聲不吭的走進去。
身後的侍衛面面相覷,小心陪同着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