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嫂,你的孩子。”
前方馬聲喧囂。
被喚作陳嫂的婦人正在買菜,突見菜販一臉緊張地看着她如此說道,她忙回頭。
只見自己剛滿四歲的兒子不知什麼時候沒在身側,而是站在路的中間。
前方傳來一陣馬的嘶鳴聲。
陳嫂慌慌張張向前跨了一步,瞥見一道藍色身影把自己的孩子抱走了,她剛還砰砰直跳的心才稍微安靜下來。
拉住繮繩的李軒亦是,剛還急着要進宮的心被剛纔驚險那一瞬冷卻了下來,他停下來,安撫了一下馬兒,這才跨下馬道歉。
“這位兄弟,對不住了,我剛纔不是有心的。”
唐華聽聞那道熟悉的聲音,他擡頭,只見眼前站着的竟是自己軍中好友李軒。
多日不見,昔日好友似乎憔悴了不少,頭上髮絲有些散亂,手臂上也有着傷,有一絲紅從藍布中滲出。
“小軒,你怎麼這麼皮,叫你跟緊我,偏要跑到路上玩。”
陳嫂從唐華手中抱過孩子,一邊用手打了一下他的屁股,一邊訓斥着他。
小孩吃痛,哇的一聲便嚎啕大哭,陳嫂無奈,向唐華說了聲謝謝後,便輕哄着孩子離去了。
李軒沒想到某一天,自己會在街上與昔日好友重逢,粗漢子不懂要如何表達自己內心的歡喜,支支吾吾半天,最後只來了句:“唐華,好久不見。”
唐華點頭,“軍裡的兄弟都還好吧!”
“都挺好的,就是不太適應張三蘇的訓練,有好幾個兄弟都被訓病了,這會還在臥牀不起呢。”
唐華劍眉緊皺,擔憂道:“怎麼會這樣,那他們病得嚴重嗎?”
李軒被他臉上的緊張逗笑了,他爽朗一笑,擡手捶了一下他的肩,“我們你還不知道嗎?那都是裝的,那是真病,不過是對他的訓練方式不服,還有想給他一個下馬威罷了,誰讓他從一個小兵直接升爲護國大將軍,也不知道皇上是怎麼想的,莫不是被什麼妖妃吹了枕頭風……”
“李將軍,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是快點進宮吧!再不走,張大將軍又要發怒了。”
馬背上的男人是新兵,他沒見過唐華,一心只想遵守張三蘇下的命令,這會見李軒在這跟人聊着,還說張三蘇和皇上的壞話,不由想要提醒他,還有就是看不起唐華這種農夫打扮的人。
李軒心知他心向張三蘇多於向着他的,也不挽留,隨意向後襬手道:“我今天就不進宮了,你自己回去吧!張大將軍要是問起,你就說我去探望那幾個被他訓病的兄弟好了。”
男人臉上有着不贊同,可因兩人身份懸殊,他也不好過於插手他的事,只順從點頭,便拉起繮繩往宮門方向跑了。
男人走後,李軒回頭看向唐華,“走,我們兄弟倆多日不見,去喝一杯。”
唐華拉住了李軒,“我還有事要做,你還是找別的兄弟去吧!”
這會天剛亮沒兩個時辰,還不是很熱,待會太陽到頂可就不是這樣了,紫華還在牛車上等他呢?他怕待會喝着喝着,把她給忘了,讓她在太陽底下傻傻等他。
而且這幾日他已經認清皇上是真的要貶他爲庶民的事實了,當初對朝延的一片丹心,已逐漸心寒,跟李軒一起去喝酒,他聊的肯定也是朝廷上的事,既然如此還不如不聊呢。
李軒卻不想兄弟倆就此別過,一見唐華他就想起昔日在軍中日子雖苦但也算快樂的日子,最近心中積了許多煩悶,正想找人大吐苦水,家中人又說不得,這會碰見一個正合適的人,他怎麼會輕易放過他。
任唐華如何推脫,李軒就是不肯離開他半步,還說想要跟着他回家,看一下他如今過得如何。
唐華無奈,甩了半天都甩不掉李軒,又怕紫華等急了,便任由李軒買了兩壺酒,跟着他一同走到牛車旁。
他跟李軒的交情深,他相信他即使看到紫華和他在一起,他也不會回去跟皇上稟報的,再說紫華離宮這麼久,宮中都未曾傳出什麼要抓拿她的消息,他想在皇上的心裡,他是默認紫華離宮的。
他想得沒錯,李軒在看到紫華時除了臉色有一點古怪後,並未多說什麼,只騎着馬與他同行。
唐華見他如此安靜就放心趕牛了,直趕着牛車駛過高山流水。
回到家,唐華把牛牽進牛社放好,回頭卻見李軒的臉色依舊古怪着,還逐漸有蒼白之色。
“唐華,你家中最近是否發生了什麼異事?”
“異事”唐華不解的看着李軒,“沒有,實不相瞞,自從被貶來到這裡生活後,我感覺我的精神,比以往在軍中每天接受訓練時還要好。”
“還要好……”李軒聽到他那個好字,臉色變得更古怪了,就像看到什麼奇怪的人一樣,“唐華,你最近有夢見前皇后嗎?”
唐華搖頭。
“你先別慌,聽我把事說完啊。”李軒神秘兮兮的看着唐華,見他點頭了,這才舔舔脣說道:“你被貶的第三天,被打入冷宮的前皇后投井自殺了,連屍首都沒有找到,之後過了沒七天,彤貴人就病死,臨死前還喊着前皇后的名字。”
“在這之後,宮中嬪妃就多有病死或是墜入荷花池中溺水而亡的,後宮中的嬪妃不管官位大小的,已由原本五百多人,削減成如今三百多人,宮中都在傳是前皇后不甘於被貶,冤魂在作祟呢。”
李軒說到這深嘆口氣,聲音壓得更低道:“還有我剛纔在牛車上看到前皇后在那上面坐着,我猜你精神變好可能與她有關,可是後宮現在因不斷有人死,都亂成什麼樣了,我知道你疼愛前皇后,可任由她做壞事,這對她對你都不好,我看我們還是去找個法師把她請走,讓她安心投胎,有個好前程,別再在這……”
唐華把李軒的嘴捂了一下,打斷了他的話。
他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他妹妹好好的活着,給他做飯,又給他買衣服的,雖然他不明白她的錢從何而來,可他也不希望有人這樣抵毀他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