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趙建忠卻是獻寶似的,拿着那一盒從孫子手中搶來的糕點,直接送到了二兒媳婦兒王紅霞門前,“紅霞,孩子們昨天想吃的糕點,我拿回來了,你趕緊起來,分給三個孩子嚐嚐吧。”
王紅霞聞言,這才懶洋洋地起身,推開門看着面前的那盒糕點,一直緊繃着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意思笑意。
趙家飛、趙家敏與趙家捷三兄妹,也立即圍了上來,手都直接伸到了盒子裡,哄搶了起來。
王紅霞捏起盒子裡最後一塊桃酥,小心翼翼地品嚐了起來,等吃完她才邁步進了廚房,“爹,你看看我這幾天忙的腳不佔地,今天連早飯都忘了做。”
趙建忠看着空蕩蕩的糕點盒子,臉上擠出了一絲苦笑,“什麼時候做不都一樣,早晚都是吃。”
經過桃酥一事,王紅霞又給了公公趙建忠兩天的好臉色,與能勉強果腹的食物。
可等到第三天一大清早,她便直接在飯桌上,開始抱怨糧食不夠吃,孩子們都餓瘦了,就連兒子趙家飛去學堂裡需要準備的乾糧,家裡也湊不齊了。
一番訴苦之後,王紅霞又將視線轉向了一旁剛準備動筷子的趙建忠,“爹呀,您可是咱們這個家裡的頂樑柱呢,您可得替我們想想辦法呀!”
這般的軟硬兼施,趙建忠只得掏出了自己的一部分積蓄,讓王紅霞拿去買點兒糧食回來。
當天,趙建忠跟着保長趙建德一起,再度出門打探自己爲何會被免除職務的消息,可跑了一整天卻都沒得到絲毫有用的消息,等回到家時,他那一雙腳上都磨出的水泡。
“紅霞,幫爹燒一盆熱水。”趙建忠艱難地脫下腳上的襪子,衝着門外喊了三四遍,卻都沒人應上一句。
趙建忠踩着鞋子,剛推開自己的房門,卻發現二兒子那一家五口房間裡的燈,瞬間滅了。
這讓以往無論什麼時候回家,都有熱乎飯吃,有人伺候着用熱水泡腳的趙建忠,心中第一次感覺到了不是滋味。
不過,令他更不是滋味兒的事情,還在後面。
王紅霞自從上次從趙建忠這裡要到了買糧食的錢之後,便三天兩頭的以家裡缺東少西爲藉口,伸手向他要錢。
如果趙建忠給錢,還能見到二兒媳婦兒一兩天的好臉色,若是拿不出錢來,那就免不了被直接餓上一兩頓。
起初,趙建忠還能強行咬牙忍一忍,可時間長了,無奈之下他只得再去村裡其他好友,亦或是大兒子趙永海家裡蹭飯。
只是,在經過上次他三個孫子孫女,因爲葉輕舟給村民們分糕點,而當衆責罵村民們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以及趙建忠搶了孫子趙家澤的桃酥,還當着兒子一家人的面,辱罵葉輕舟之後,在整個趙家村,無論是誰,都沒再給趙建忠與趙永波一家好臉色。
“永海,你們家還有吃的嗎?”已經餓了三頓的趙建忠,來到大兒子家後,便直接開門見山問道。
原本已經吃到了七八分飽的葉輕舟,看着一旁盤子中僅剩的一個菜團,擡手拿起,細嚼慢嚥地吃了起來。
“爹,今天您來的不巧了,要不我再讓青韻給您做點兒吧。”孝順的趙永海,雖然現在越發對自己的親爹失望,但骨子裡的那點兒血緣、親情,還是讓他無法真正將事情做絕。
“葉輕舟!你這個死老太婆!你就誠心想要跟我作對是不是?”趙建忠看着葉輕舟將最後一個菜團也拿走了,不由氣得直接跺腳。
指着她的鼻子,便如以往那般破口大罵了起來,“你這個死婆娘,以前你就在家好吃懶做,搬弄是非,什麼本事都沒有,這麼多年都靠我養着!”
“現在,跟我和離了,又跑來我大兒子家裡做米蟲!天下怎麼能有你這麼沒臉沒皮的女人?!”趙建忠短短三兩句話,便將自己的結髮妻子這麼多年來洗衣做飯、生兒育女、種地收菜的所有付出,都直接全盤否定。
“爹!您是我的爹,娘也是我的親孃!是家澤的親奶奶呀!而且,還是我們一家人多次挽留,娘才願意留下來的!”趙永海聽不得父親繼續這般貶低自己的母親,“娘可不是您口中的所謂的米蟲!”
就連一旁的張青韻與趙家澤,也覺得他的話,太過傷人。
“好呀!趙永海,你現在也被那個死婆娘帶的,敢跟你親爹我叫板了?還真是反了你們!”趙建忠根本無法接受,從小到大最聽話的大兒子,跟自己說這樣的話,他直接擡腳,踢翻了一旁的飯桌。
“趙永海,你這個白眼狼!以後都不再是我趙建忠的兒子!”趙建忠言罷,便怒氣衝衝地往門外走去。
他尚未走出院子,卻聽村口突然響起了一陣嗩吶管絃之聲。
但是,趙建忠卻知道,近來村子裡並無人家有婚喪嫁娶。
就在他疑惑之時,那一行隊伍,已經來到了趙永海家門前。
趙建忠就見,隊伍最前面穿綾羅綢緞、氣宇軒昂、如謫仙一般的年輕男子,雙手捧着一套錦衣,進了自家大兒子寒酸的籬笆院兒。
而在那男子身後跟着的中年人,正是前幾日送葉輕舟回來的男人。
趙建忠以往只在城中有錢人家婚喪嫁娶、亦或是過大壽時,才見過這般宏大的排場,好半晌他才反應過來。
等他拉着隊伍中的人,盤問了一番這才知道,剛纔那個被他驚爲天人的俊美青年,竟然就是城中最有錢的竇家現在的當家人,竇元良。
而竇元良這一次來的目的,竟然是爲了接自己的乾孃葉輕舟,到城中享福的。
趙建忠在聽到這一消息時,不可置信地又問了三遍,又見那竇元良,親自扶着依舊穿着一身遍佈補丁的葉輕舟從家裡走出來時,他纔不得不信。
此時,趙建忠心裡除卻震驚好奇——堂堂竇家當家人,爲何會認葉輕舟這麼一個沒用的老女人,當自己的乾孃?!
更多的,則是滿心的懊悔。
若是,他趙建忠前幾日沒有答應和離,想必現在被風光接到城中的,定然也會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