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女,你說的營生是啥?”
一到家,徐父探頭看了眼樓道,確定這會兒沒人經過,趕緊把門關上,迫不及待地問道。
“爸,你別急,咱坐下來慢慢嘮。”
徐茵晃了晃熱水瓶,瓶底還有點水,給自己和徐父倒了一碗。
家裡倒也不是沒杯子,徐伍一在廠裡的工作表現還可以,時而能捧個搪瓷杯、保溫杯之類的小獎品回來。
但馬春芳嫌杯子佔地方,堅持用飯碗接水喝。這些全新的杯子,不是被她拿去走人情關係,就是送給了自己的弟弟。
徐父也渴了,接過碗一口氣喝掉半碗水,抹了抹嘴角,等閨女開說。
徐茵喝了水解了渴,不再吊她爹胃口:“爸,其實很簡單,就是買個爐子賣燒餅,一千塊當啓動資金足夠了。”
“燒餅?這能有什麼生意?食堂早上也有燒餅,沒幾個人買。大家都喜歡吃蒸餃、餛飩、小籠包。”
徐茵神秘一笑:“我這個燒餅,不是普通燒餅,是讓人排隊都想買來吃的燒餅!”
“……”
排隊買燒餅?
徐父想象不出來。
他見過排隊買肉、排隊買煤、排隊買便宜水果的……唯獨沒見過排隊買燒餅的。
“閨女啊,想不出做啥營生咱可以慢慢想,我和你媽可以上別的廠問問,看有沒有臨時工的活給我們做。實在不行,掃大街的活總沒人跟我搶。這一千塊,省吃儉用撐個一年半載沒問題,這燒餅攤要不還是……”
“爸,我去準備點材料,今晚可能來不及,明兒給你嚐嚐我做的燒餅。”
徐父:“……”
他還沒說完呢!
徐茵出了門,徑直去了附近的雜貨鋪。
“不鏽鋼桶?沒有,要不看看白鐵皮桶,這個有大小號,最大的跟柴油桶一個尺碼。”
雜貨鋪老闆給徐茵介紹了一款便宜又好用的白鐵皮桶。
徐茵一看最大號的白鐵皮桶也要兩百多,那同等大小的不鏽鋼桶,還不一定買得起,也就不去別家看了,在這兒買了個白鐵皮桶。
“我要最大號。”
“好嘞,加兩塊錢可以送貨。”
“不用。”
徐茵付了錢,轉身拎起老闆需要費點勁從倉庫提出來的鐵皮桶走了。
店老闆:“……”
倒也不是說他很想賺那兩塊送貨費,但單手拎起他需要雙手提或抱的鐵皮桶、走得還那麼輕鬆,是不是有點打擊人?
徐茵買到了爐子的外殼,懶得再去淘材料,當然,主要是爲了省錢,於是在系統倉庫一通翻找,湊齊了一堆自制缸爐所需的材料,回到家以後,在樓道盡頭的小陽臺敲敲打打改裝起來。
“老徐,那不是你閨女嗎?她在忙啥?”
隔壁周全才的媳婦、周嬌的媽焦冬梅開門出來收衣服,看到徐茵一直蹲在公共小陽臺哐哐地搗鼓着什麼,好奇地問在門口生爐子燒水的徐父。
徐父也不知道閨女在搗鼓什麼,問她也不說,只說暫時保密,自然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焦冬梅見狀撇撇嘴,心說當爹的還能不知道閨女在幹啥?不想說就不說,故意扯這些有的沒的!
“我說老徐,咱們鄰居這麼多年,有啥好事情不是先想着你們?老周勸你留下,是真心爲你好,你不領情就算了,你家有好事卻絲毫沒想着我們,這就讓人傷心了,唉……”
徐父聽得一頭霧水:“我家有什麼好事?”
最近家裡除了下崗這件頭等大事,沒別的事啊。
莫非下崗了還是好事?
那你們兩口子也可以選擇下崗的嘛,又沒人逼你們留下。
焦冬梅見他木愣愣的樣子,以爲他是在裝,心裡一陣沒好氣。
她和馬春芳孃家都是木須鎮的,只是不同村,但出了鎮就是老鄉,名字也很呼應——一個春芳、一個冬梅。進的都是鐵礦廠、嫁的男人也都是鐵礦廠職工,分到的宿舍貼隔壁,生的娃也很巧——頭胎都是閨女、二胎都是兒子,閨女、兒子的出生年份也一樣。
如此相似的人生軌跡,讓焦冬梅一直都在暗裡較勁。
她孃家是山溝溝裡的,窮得很,性格也有些擰巴,所以剛來城裡工作的時候,一直都是自卑的。
馬春芳孃家雖然也窮,但山下的村莊,日子怎麼都比山裡好過,且因爲是家中老大,性格強勢潑辣,進廠後,很快跟廠裡的女職工打成了一團。
她那時候就暗暗發誓:有朝一日一定要超過馬春芳。
這次老周說,不領補償金,再借廠裡三萬塊,不僅能留下上班,還能籤個保崗協議,以後下崗也輪不到他們兩口子,焦冬梅是高興的。
她終於超過馬春芳了。
馬春芳兩口子可是在第一批下崗名單裡,即使跟她家一樣,不簽字不領錢、反過來再借廠裡三萬,能保住這次不下崗,但他們沒機會籤保崗協議,下一批的下崗名單還會有他們。
這讓焦冬梅做夢都在笑。
沒想到今兒下午,老周悶悶不樂地回來說,老徐去簽字領錢了,領到的錢轉頭買了兩間房,也不知道咋想的。
想到這裡,焦冬梅忍不住又問:“老徐,你們咋想的?好端端的,買房幹什麼?廠裡又沒說要趕你們走。兩萬塊呢,剛到手就沒了,你媳婦能同意?”
徐父埋頭生着爐子沒接話,心說媳婦十有八九不同意,但這不人回孃家了麼,這叫先斬後奏。不對,現在閨女當家,閨女纔是手握決策權的那個。
焦冬梅見他半天不吭聲,哼了一聲,收完衣服進屋關上了門。
徐父:“……”
剛不是還和和氣氣在聊天麼?突然就變臉了,他沒說得罪的話吧?搞不懂!
還是去看看閨女在搗鼓啥吧。
徐父生好火,接了一壺水放在爐子上,踱到了徐茵身邊:“到底在搗鼓啥呢?連親爹都要瞞着?”
徐茵無奈又好笑:“爸,你應該猜得到呀,我不是說要賣燒餅嗎?這就是烤燒餅用的。”
“燒餅爐子啊?”
“嗯哼。”
“跟食堂裡用的爐子不太一樣。你從哪兒淘來的?”
“我自己做的。”
“……”
他閨女啥時候這麼能耐了?跟個能工巧匠似的,燒餅爐子都會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