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昭瑾自從三年前墜馬陷入昏迷以來,一直不曾有過動靜,除了能探到鼻息和微弱的心跳,其他與死人無異。
擱現代就是靠輸營養液度日的植物人。
好在呼吸和心跳雖然微弱但還有,如果腦幹功能受損需要上呼吸機就麻煩了……不!古代根本沒有呼吸機一說,一旦探不到鼻息、停止了心跳,直接就被宣告死亡入殮辦後事了,根本不會考慮腦死亡還是機體死亡。
他有呼吸有心跳,才被家人好好安置在牀上,躺了三年。
這麼看來,他還算福大命大。
只要人還在,就還有醒來的希望。
徐茵垂眸望着牀榻上骨瘦如柴、面如枯槁的薛昭瑾,心突然抽疼了一下。
“……”
所以,是她家小瑾嗎?
“唉……”鍾敏華在牀沿坐了下來,握住兒子瘦削到指骨分明的手,帶着抑制不住的梗咽嘆息道,“昭兒,昨兒是你大喜之日,按理說要和你媳婦一起給孃親敬杯茶的,孃親喝到了你媳婦敬的茶,卻沒喝到你的,你說你這是不是不孝?還有,你成親這麼大的事,怎好不去知會你父親一聲?合該帶着你媳婦去給你父親上柱香、敬杯酒纔對……”
鍾敏華與往常一樣,絮絮叨叨說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兒媳婦還站在邊上等呢,拿帕子擦去眼角的溼潤,含笑朝徐茵招招手:
“茵茵,來,輪到你和昭兒說幾句了,我去外頭轉轉。先前是我不夠上心,你說得對!昭兒醒來,若是看到家裡變得如此冷清蕭條,指不定會多難過。我是該振作起來了。”
鍾敏華想着兒媳婦沒準也有許多心裡話想與兒子說,就把徐茵輕輕推到牀沿邊坐下,隨後識趣地退出室內,順便還叫走了伺候的人,讓他們守在門外即可,別打擾兒媳婦與兒子說悄悄話。
徐茵:“……”
即使是她家小瑾同志,面對此刻昏迷不醒的他,能說什麼呀?
倒不如給他按摩一下,緩解緩解肌肉萎縮咧。
聽婆婆說,給他開方配藥的神醫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回京給他複診,複診時會給他鍼灸推拿,還教伺候的下人,每天給他翻身、按捏,多半也是刺激穴位、緩解肌肉萎縮。
徐茵力氣大,不需要其他人搭手就給毫無知覺的薛昭瑾翻了個身,並且全程很輕柔,沒有發出任何動靜,翻完身,給他從頭到腳按摩起來。
按摩前,還給他餵了一支上個小世界囤的聯邦特能營養液。
營養必須得跟上,否則再消瘦下去,真的只剩皮包骨了。
徐茵一邊按摩,一邊琢磨想個什麼法子,最好把他喝的湯藥藥材都換成系統倉庫的。
倒不是不相信神醫,神醫據說是皇上派人全國各城門貼告示招募來的。如果不是真心想救薛昭瑾,皇上何必多此一舉?
可防人之心不可無。
皇上沒問題,神醫沒問題,但倘若府裡有見不得大房好、巴不得薛昭瑾永生永世醒不過來的呢?
思及此,徐茵手上按摩的動作毫不停頓,眼睛卻眯了眯。
聽婆婆說,神醫開了藥方,交由府裡抓藥,伺候薛昭瑾的人熬藥,這中間但凡有誰起了歪心思動點手腳,很難被人察覺。譬如把其中一味藥換了,又譬如用劣等藥混充上等藥、假藥冒充真藥,不懂行的人根本看不出來。“大少奶奶——啊!”
丫鬟有事回稟,被徐茵大膽的作風嚇得雙手直捂眼:“奴婢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看見!”
徐茵:“……”
沒看見你嚷什麼嚷!
這下好了,鬆雪院裡伺候的下人以及聽到動靜從前頭趕來的婆婆都知道她把新婚丈夫翻來覆去“蹂躪”了……
雖然她解釋以後,婆婆表示理解,還當衆替她解圍:“神醫確實有交代,要多給昭兒按按,免得他醒來以後渾身僵硬、行動不便。原本我是想着你剛過門,還需要適應,就沒和你提這些,想不到……茵茵,孃親真的很高興,這說明你不嫌棄昭兒。我心裡清楚,他這副樣子,也只有真正把他放心上的至親纔不嫌棄他,外人可能連靠近他都感到害怕……”
鍾敏華這麼一說,下人們恍然大悟:大少奶奶原來是在遵醫囑啊!
頓時,徐茵在下人們心裡的形象偉岸了許多。
誠如大夫人所言,大少奶奶進門還不到一天,昨兒這個時辰纔剛從孃家徐府擡出來,連堂都還沒拜呢!沒想到今兒就來伺候大公子翻身、按捏、疏通筋骨了。
可見大少奶奶是真心愛慕大公子,那些說大少奶奶自小不受孃家器重、孃家賣女求榮才把她嫁來薛府的傳聞純粹是無稽之談!以後誰再造這些謠,他們第一個不幹!
徐茵不知道自己無意中收了一波下人的心,她見大家看她的眼神不像方纔那麼古怪了,鬆了口氣。
跟着婆婆出了鬆雪院,往她住的攬月居走去。
攬月居以前是薛昭瑾看書作畫放鬆心神的休閒小院,開門是亭臺樓閣小花園,往東是荷葉田田的蓮花池。晴朗的夜晚,月亮映照在池面上,坐在攬月居靠近湖畔的九曲迴廊上,月影近在咫尺,彷彿能一攬入懷,故而有了這個名字。
訂下與徐府的這門親事以後,老太君就讓人開始準備婚房,考慮到大孫子的狀況,出於彌補的心思,挑了這座離主院比較近、風景也比較好的院落。
徐茵早上出門時,匆匆掃了眼院落的環境與佈局,大致還是挺滿意的,離湖近、離其他人的院落遠,勝在一個清靜宜人,擱現代妥妥滴湖景度假別院。
通常而言,離湖近的屋子潮氣會比較重,但古人有這方面的經驗,蓋屋子時會把地基墊高,主屋的地勢基本都比較高,需要爬三五個臺階。像攬月居這種離湖近的,直接砌了八級臺階,就是爲了避潮。
鍾敏華也很久沒有踏入這裡了。
兒子墜馬昏迷後,她過來看望兒子也是待在前頭主院,哪有心情來攬月居賞湖景。
此刻站在攬月居的主屋前面,望着佈置成婚房的喜慶院落,她似嘆非嘆:“昭兒若是醒着,不知會有多高興。”
徐茵:“……”
婆婆您是認真的嗎?
沒經過他同意,給他定了一門沖喜的親事不說,還把他休閒娛樂的小院拿來當婚房,氣性大點的,昏迷着都能被氣醒,能有多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