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初賽:誰說這球是你的(十)
在宋丞的角度, 只看到艾貝對自己做了個豎指噓聲的動作, 幷沒有看見她開口說話。
他疑惑地看著她。
TITR公司的設備是專業的,她可以通過腦電波與直播間的人溝通,虛擬世界裡的人看不出端倪。
短暫地安撫了觀衆, 艾貝這纔想起剛剛敷衍應付他時說的話。
原本不想和他多說,她不準備在這裡再作什麼,但就在這時, 她看見了從休息室出來的季延崢。
宋丞順著他的視線, 也看見了對方,不經意地側了一下臉。
艾貝的腦海忽然有念頭一閃而過。她稍稍一思索, 從主腦安排的劇情中挑選了一下,就對他講了小狄恩的迷路記事。
那是狄恩在國外的一次經歷, 三歲的小豆丁堅強地站在路標指示牌下, 仰著頭想找到她對話中提到過的目的地,準備去目的地等她。
對於她這個不稱職的媽媽的表現, 宋丞和樊少陽的反應截然不同, 他絲毫沒有責怪她把孩子弄丟了的意思,還聽得津津有味,聽完了還催她:「然後呢?」
「指示牌太高, 他看不到字, 頭仰得太厲害就摔倒了。」
縱然有天才的大腦, 也要被小豆丁的身體侷限。
宋丞哈哈大笑。
「我看小傢伙身高不高, 我五歲的時候就有一米二了, 他平時有沒有鍛鍊, 喜歡打球還是游泳?」
她搖頭:「他比較喜歡看書,很少運動。」
「那怎麼行!」他意氣風發地道,「改天你抽個時間,問他想選哪個,我來教他!」
「正好過幾天幼兒園有親子運動會,可以提前練習一下……」她說著,聲音變輕了,「只不過別的家庭都是父母一起去的,狄恩只有我,有些項目可能參加不了,再加上他也不大喜歡戶外運動,我們原本不打算參加。」
「幹嗎不參加?不就是親子運動會嗎,我陪你們去。」他說著,像是怕她擔心季延崢,「你放心,他一般不關注這些,就算知道了,我跟他解釋兩句就好。」
正說著話,他突然發現她已經望了他好一會兒。女子的眼睛像是會說話,不嗆人的時候,給人一種眷戀著你的錯覺。
「怎麼了?」他的聲音也不自覺地降低了。
她說:「如果當時遇到的人,是你就好了。」
一剎那,宋丞的心猛烈地跳動起來。
「你、你說什麼?」
她沒有解釋,轉而道:「你知道我是怎麼和他在一起的嗎?」
如果是先前,宋丞早就對她冷笑了,還能是爲什麼?當然是爲了錢,要不然就是覬覦季太太的位置,不幹活就能擁有享不盡的福。
現在他對她的感觀變得複雜起來,有些話就說不出口了。
「我是被我的父母當做禮物送給他的。」
「……禮物?」
看他難以置信地念出這個詞,她反而笑了,「怎麼,見多識廣的宋少爺沒收到過?」
宋丞怎麼可能沒收到過,他收到的「驚喜」還不少,但往往都是想借他爬進這個圈子的「哥們」送的,從大學或者剛入職場的新人裡挑尖果兒,也是你情我願的交易。
但父母……
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你同意?」
「沒什麼同不同意的,一杯水下去,烈女變蕩\\\\婦。」她說著笑著,語氣有一種輕慢感,不知是嘲諷誰。
她的眼睛在大廳璀璨的燈光下,流轉間似有眼淚。
宋丞低咒了一聲,再看她的眼神格外得小心,「你別哭啊……」
「誰哭了。」
她瞟他一眼,就跟五年前一樣,看似弱勢的人,卻全程掌控著節奏。這樣的女人無疑是有魅力的。
而這樣有魅力的女人對他說。
「所以我說,當時要是他們找的是你就好了,至少……」
這樣一句沒有頭尾的話,卻讓宋丞想了很多。
別的方面他不敢和季延崢比,唯有在女人上面,他自認要比對方更懂。好友那樣的性格,根本不會對女人多溫柔,如果她一開始遇到的是他,他肯定能好好對她。
義憤填膺的宋少爺已經忘了,自己最初見到眼前的人是怎麼冷嘲熱諷的。
是人就有弱點。
宋丞的弱點又是什麼呢?
他跟著季延崢做事這麼多年,明裡暗裡不是沒有過較量,卻都一敗塗地。而她是唯一一個,宣判他贏過對方的裁判。
*
酒會過後,季延崢果然沒有再找過她,艾貝幷不著急,而是在等待一個契機。
其實小說劇情總是誤會重重,幷非全然是觀衆想的那樣,只要想說就能說清楚,都是作者故意製造矛盾。
人有的時候,需要在特定的情況下才會將情緒爆發出來。
就像一般情景下,如果艾貝走到宋丞面前,說「你有病」宋丞只會摸摸她的額頭,關懷反問「你怎麼了?」。
但如果她在宋丞生氣的情況下,對他說「你有病」,他八成會怒罵一聲「你他媽纔有病」。
在特定的狀態裡,才能達到特定的效果。
所以,即使她現在走到季延崢面前,告訴他實情,他只會說「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你想多了」。
除了季延崢以外,宋丞那邊也突然沒了音訊,直到樊少約她見面的那天晚上,她突然接到了兩個電話。
她當時正和樊少陽在餐廳用餐,對方似乎挺正式這次約會。總裁大人們的老一套流程,一流餐廳,奢侈菜品,私人包間以及桌上嬌艶欲滴的玫瑰花。
艾貝數了一下,十九朵,「怎麼不送個九百九十九朵?」
樊少陽嗤笑,「那麼多買來送人還是種田?」上流社會講究「珍稀」兩個字,珍貴又稀少才值得人品味。
他送她的艾莎玫瑰從國外空運而回,一朵就抵得過普通的九百九十九。
「樊總這是準備追求我?」
「你不覺得,宋丞對你來說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嗎?」他不置可否,男人把玩著銀白的打火機,無意識地剋制煙癮,「即使沒有狄恩的關係,你嫁給我,難道不比嫁給他好?」
「因爲家世?」
他眉端微揚,「在你眼裡,我只有家世比宋丞好?」
男人的語氣極爲自傲,也是自然,他一貫和季延崢鬥,在他眼裡,宋丞不過就是季延崢旁邊搖旗吶喊的人,再加上生活習慣、處事作風,如果讓女人在他和宋丞兩個人之中選,十有□□會選他。
「你當然很好,但就是太好了。」她說話間,突然進來一個電話。她看了眼上面簡單明瞭的一個「宋」字,選擇了接聽。
對方似乎喝了酒,聲音有些含糊,她「嗯嗯」應付了兩句,掛掉了電話。
樊少陽正望著她。
「我未婚夫。」
她用餐巾擦拭過嘴角,「樊總還是再好好想一想吧,如果我沒有和樊總相當的家世,你還願意娶一個這樣的女人嗎?」
他拒不接受這個理由,攤手道:「這樣的假設沒有意義。」既然宋丞要和她聯姻,她肯定有不錯的家世,而對一個追求利益最大化的商人來說,他之所以能這麼快下定決心,和這點不是沒有關係。
但真正能讓他做下這個決定的,還是因爲她。
這時,艾貝的手機再一次響起,這次是「季」。在樊少陽探究的目光下,她接起了電話。
電話那頭是呼吸聲,和男人隱含壓抑的沉默,背後是歌手磁性嗓音下的呢喃低唱。
半分鐘後,電話掛斷了。
「未婚夫?」他挑眉。
「不……」她的睫毛微動,眼下淡淡的陰影隨之消失,她輕笑道,「是我的情人。」
樊少陽只當她在說狄恩,笑了一下,「小情人?」
「嗯,我需要先回去了,樊總還是先考慮吧。」她起身拿過小坤包,似乎想到什麼,留下一句,「順便提一句,留給樊總的時間不多了。」
樊少陽沒有理解她這句話的意思,因爲總覺得內有含義,他想得入了神,一向紳士的人甚至忘了問她是否需要他開車送她。
出了餐廳之後,艾貝攔了一輛車,向宋丞問來了他們所在的地址。
彈幕裡說什麼的都有,大多是不太好聽的話。
「好了。」她彎了下眼睛,「我們現在開始遊戲吧。」
有記憶力好的觀衆,忽然想起了她第一次說這句話的樣子,那是在一個月的「垃圾時間」之後,同樣的,直播間的彈幕烏煙瘴氣。
隨後她們發現,主播將直播間的名字,改成了「NO.1 高琳雪」。
*
大酒店負一樓的酒吧,不像街邊的酒吧那樣熱鬧喧囂,如立刻穿腸肚爛的毒酒。它是慢性的毒,讓人一點一點醉死在安靜流淌的時光裡。
兩人都在吧檯喝酒,起先是季延崢找宋丞出來作陪,後來兩人話沒說幾句,酒倒是一杯又一杯的灌下去。
艾貝到的時候,宋丞趴在吧檯上睡,季延崢往她的方向瞟來一眼,就定住了。
男人黑黢黢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她上去把他的酒杯拿下來,問酒保:「要付錢嗎?」
「錢?」宋丞被這個詞激了一下,睜了睜眼,又眯縫著睡了過去。
眼看艾貝從季延崢的西服口袋裡拿掏錢了,酒保哭笑不得:「不用,報一下房間號就可以。」
他認識這兩位,在這裡都有長期包房。
「好。」
艾貝懂了。她看似已經適應了社會的規則,總還是會在小地方上犯迷糊。
「你爲什麼……」季延崢沙啞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等她的視線落到他身上,就發現他幷沒有清醒過來,像做夢一樣低喃,「爲什麼……」
即使在夢中,習慣壓抑自己的人,仍問不出那句話。
果然還是需要一些事情的刺激纔可以。艾貝在來的時候就早有預料,她看向酒保,「能幫我一個忙嗎?」
酒保叫了人來把季延崢扶回房間,又在她的請求下,糊里糊塗地給另一個女人打了電話,把他所在的房間號告訴了對方。
結束通話之後,他權當自己沒打過這通電話,一點都不想好奇這些豪門秘辛。
艾貝做好了準備工作,也準備離開了。
只不過在要走的時候,被一個醉鬼拽住了裙角。
她看了看醉鬼,向酒保要了杯冰水,從他腦袋上淋下去,冷酷無情地道:「起來回家。」
酒保看得都不忍心,「妹妹,不能換個方式嗎?」
剛剛對那個還溫柔有耐心,對這個怎麼這麼殘忍。
被澆了一腦袋冰水,宋丞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冷氣,猛地清醒了一刻。
「……楚甜?」他眼裡晃動的影子慢慢的聚焦,又模糊。
「嗯。」
「楚甜你缺錢嗎?我這有錢……」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她從季延崢口袋裡拿錢的動作,他晃晃悠悠地,開始從口袋裡掏錢。
先是一張嶄新的五十元,顯然他們都不怎麼用現金,跟著就是商場的金卡、銀行的黑卡,還有身份證。他迷糊了一下,「哦我忘了,是你爸媽缺錢,沒事,我還有錢……」
「甜甜。」他跟家裡的狗似的和她撒嬌,嘟噥,「要是我先認識你就好了。」
這幾天他一直沒有聯繫她,腦子裡翻來覆去就是這句話,想得都魔怔了。他比季延崢差嗎,爲什麼楚家的人不來找他?
像宋丞這樣的人,從來不會委屈自己,想說就說,想做就做,一旦有那麼一次,他開始壓抑自己了,無論是因爲感情本身還是客觀原因,他的感情都會慢慢發酵。
尤其是身爲「客觀原因」的季延崢約他出來喝酒,好幾次他都想說出自己的心事,想直接把「真相」捅破,卻忍住了,只能一口悶了杯中的酒。
所以他醉得比季延崢還厲害。
艾貝最後自己動手,把宋丞扶回了他的房間,順便就在他房裡歇下了。喝醉的人可能會有「性致」,但醉得不省人事的人,什麼都幹不了。所以即使同睡一張牀,也相當安全。
第二天醒來,宋丞照舊還在睡,甚至因爲喝了酒,比上一次睡得更死。
宋少爺的時鐘一向是「朝十二晚凌晨」,早起是不存在的。
但季延崢就不同了。
艾貝早上收到了高琳雪的短信,慢吞吞地起來洗漱穿衣,纔去隔壁的房間敲了門。門是高琳雪來開的。女人的生物鐘不一定會早,但漂亮女人的生物鐘通常會很早。
她穿著睡袍,看見艾貝,佯裝出驚慌失措的模樣。
但她心底也有一絲疑惑,她給對方發了信息不久,來的這麼快,是她在附近嗎?
「是誰?」裡面傳來男人低啞的聲音。
「……是楚小姐。」
房間裡一靜,過了片刻,季延崢穿著同款的男士白睡袍,出現在她的視野之中。
艾貝已經快速進入了「楚甜」的角色之中。
在原著中有相似的片段,楚甜和季延崢兩人因爲一次誤會,冷戰了很久,最後看見了他和高琳雪上牀的一幕,虐心催淚。而現在,艾貝讓它提前發生了。
她甚至不必保證後續的進度,主腦就催動著劇情的發展,就連來到這個房間,都有高琳雪給她發的短信作爲一個合適的理由。
當然,她和捂著耳朵叫著不想聽解釋的楚甜,不一樣。
「不是你看到的這樣……」他道。
「楚甜」望著他,「那是什麼樣?」她的視線從他身上,變到了高琳雪身上,「不是這樣,是什麼樣?」
季延崢的情緒早在早起發現身邊人的時候就隱含鬱怒,兩家已經退婚,對方竟仍然糾纏不休。沒想到事情還沒解決,就被她看見了這一幕,口口聲聲地質問他。
他想起看到的那兩段視頻,突然清醒過來,他爲什麼要跟她解釋?
他的眼神頓時冷了:「你看到的是什麼,就是什麼。」
女人一向柔怯的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更想笑了。
不相信,爲什麼?她以爲她是誰?
他忽地將高琳雪攬進了懷裡,冷冷地道:「我的身邊從來不缺給我生孩子的女人,你不想生,也有別人。」
「爲什麼這麼說?」楚甜含淚的眼睛裡忽然閃過一絲迷茫,「我做了什麼?」
「還要我說的更明白嗎?」他看她裝傻的模樣不由更加痛恨。
高琳雪突然覺得不好,她想要阻止他的話出口,卻比不過季延崢的爆發。
他回憶起她被撞飛的那一幕,想起地上的那灘血水,再想到這些都是她親手所爲,滿心壓抑的痛苦終猛地爆發,「你還想裝傻裝到什麼時候?」
「高琳雪的車難道不是你弄壞的?你難道不是故意讓她開車撞到你?」
「你懷了我的孩子卻不想生,還想用這樣的手段栽贓嫁禍給別人。」
「現在,你帶著一個不知道是哪裡領回來的野種,想栽到我頭上。」他眼神冷漠,「楚甜,你以爲我是誰?」
房間裡安靜得可怕。
季延崢以爲會看到她驚慌失措的一面,卻沒想到,短暫地安靜之後,卻傳來女人一聲含嘲帶諷的輕笑。
「她是這麼跟你說的?」楚甜看了一眼高琳雪。
高琳雪表面鎮定,私底下卻已將指甲攥緊了手心裡,「我只是不想延崢被瞞在谷裡,把證據給了他,有什麼不對嗎?」
「季延崢,你好蠢啊。」她笑了,「枉你覺得自己睿智聰明,女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
「是,我故意弄壞了高琳雪的剎車,是,我故意誘導她開車撞我,都是我故意的。」
「因爲我不想活了。」
「因爲你,強/暴了我。」
她的眼神就像是死過一次那樣木然,「你還記不記得那天,因爲發現我吃避孕藥被你發現了。第二天,你在洗澡,高琳雪來收拾殘局。她給了我十萬,說是精神損失費。」
她終於無法忍受,逃離了那個讓她窒息的牢籠。
季延崢的心臟像被人猛地一攥,他看向高琳雪,對方的笑容有些勉強:「我也是按一貫的方式處理的,甚至因爲你……有點粗/暴,多給了她補償。」
但當時,基於他對楚甜發生的感情變化,他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都沒有讓高琳雪來處理這種事了。
他的語氣不自覺放輕了,卻仍凝視她道:「所以你殺死這個孩子,爲了報復我?」
「不……那時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懷孕了。」
他猛地一怔。
她道:「那段時間我常常噁心想吐,我去了醫院,檢查報告只說我腸胃有問題,後來到了國外,我才知道自己懷孕了。反倒是高小姐——」
「那天,是高小姐約了我在咖啡店。她給我看了一份報告,說是已經懷了你的孩子,要和你結婚,希望我可以離開你。我當時難過得失去了理智,才萌生了和她同歸於盡的想法……」
季延崢不自覺地向她走近了一步,似乎想來握她的手,卻被她往後退的動作止住了。
只聽她嘲笑般地問:「時間隔了這麼久,高小姐的孩子呢?還是因爲不想生季總的孩子,所以打掉了?」
她說著輕飄飄的笑話,卻讓季延崢看向高琳雪的目光銳利,充滿凜冽的寒意。
高琳雪:「我、我……當時延崢忙著事業,沒有結婚和要孩子的意向,我就偷偷地打掉了。」
這樣的話沒能打消季延崢的疑心。
「我怎麼不記得,我那段時間有碰過你?」
在他發現楚甜偷偷吃避孕藥的那段時間,可以說是他們兩人關係最融洽的時候,也因此他發現她偷偷服藥纔會那樣震怒。在那段時間,他無意識地只和她發生過關係,沒有聯繫其他女人,包括高琳雪在內。
「有些事我懷疑了很久,想查卻沒有能力。」楚甜輕聲對他說,「她給我看報告的時候,我注意到了她去的醫院,就是我去檢查的那一家。」
高琳雪終於忍不住變了臉色。
季延崢身爲站在權力階級頂峰的男人,自然很清楚通過權勢能夠辦到的事。他注意到了高琳雪泛白的面色,表情一沉,立刻撥了一個電話,打給了楚甜所說的那家醫院的院長。
有視頻的時間線作爲線索,醫院的作檢測時的電腦檔案對方沒有權利抹掉,只是作了一份假報告給她而已,將楚甜的信息輸入立刻拿到了,以及當時負責他醫生。
以及那個醫生和高琳雪之間的關係。
「好,我知道了。」
季延崢不再管對方連聲的道歉,掛掉了電話。
「所以孩子真的沒了?」他壓抑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
高琳雪很少聽見對方這樣說話,這是他痛苦和憤怒到了極點的體現,她的後背不知不覺中都是冷汗,猛然間,她發現楚甜的眼睛看了過來。
「你去問她啊。」
她聽見楚甜輕輕地說道。
「所以——」男人轉向她,他眼睛微紅,佈滿了血絲,「這是你一手策劃的?」
「不,不是我……」
她被他駭人的視線嚇得連連倒退,直到撞上了牆壁。
「不僅如此,你還想愚弄我。」
「延崢你聽我——」
她話沒說完,就被失去理智的男人掐住脖子抵在牆上。
猝然驚痛間,她看見那個女人站在了男人身後,輕歪著頭,臉上是安靜又燦爛的笑容。她覺得有趣似的,跟著男人說的話作著相同的口型。
像狐假虎威的狐狸,又像在唱一出好笑的雙簧。
在這樣的情形下,卻比眼前的男人更令人膽寒顫抖。
彷彿看到了她的分心,季延崢的眼神愈發嗜人,「高琳雪,你殺死我的孩子,我要讓你給他陪葬,讓整個高家給他陪葬!」
脖頸間傳來令人窒息的疼痛,高琳雪渾身顫抖,瀕臨崩潰之際,不覺嘶聲叫喊,「你的孩子還在,他沒有死!」
恍惚間,她彷彿看見那個女人單眼微微一眨,手指作槍,對準了她的心臟。
男人的手指緊收:「你還想騙我?」
她突然明白了。
被一步一步推到這裡,哪怕狄恩不是他的孩子,也必須是!
「狄恩,狄恩就是你的孩子!」
「Peng!」
她向她開了一槍,而後調皮地吹了一下不存在地菸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