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白長離已經再次深入山林之中,許多聽聞他消息的前來尋找的人落了空。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白長離就行走在這樣的路途中,不知疲倦。山中無日月,不知不覺已是十年過去。
一日,在都城南門出現了一位衣衫普通的行路者,面目平凡,氣息普通,但雙眼恍若深潭,透着看不分明的清冷氣息。
看他出示的路引可見他也是都城戶籍,守城的官兵沒有阻攔,便放他入了城,在隨後將他的信息告知了長官。
白長離在多年後首次回了京城,第一要務便是回到白府,白家的大多數東西在他當時離開的時候就已經交給了白氏宗族,只有這座宅邸未曾轉手。
這座宅邸也算是白氏嫡支的祖宅,自然不能輕易的讓出。他這麼多年來四處遊歷,白氏宗族早有人接替了他的位置前往太醫院任職。
今次是由一個貴人看中了這處宅邸,宗族雖然承了白長離的情,但還是沒有辦法,只能召他回來。
多年未回白府,府中雖然有些陳舊,但並未荒廢,兩進的宅院打理的還算妥當,這也是白長離多年來託宗族照料一二。
他並未去想到底是何人要買下這座宅子,或許在南城有這樣一座宅邸算是不錯,但是與東城的官家府邸就不可同日而語了。白長離在都城中修整了三日,終於有貴人前來傳話。
白長離被隱秘的帶離了城中,馬車左拐右彎的來到了一處莊子。
這處莊子十分的雅緻,碧草繁花,古木成林,假山流水,鳥雀啼鳴,詩情畫意的景緻被月色籠罩了一層濛濛的薄霧,更顯風流意趣。
沉默寡語的引路人將白長離帶入了客廳,便看到那屏風後有兩道人影,一座一站,朦朧的的燭光在夜風中搖曳,映襯得四周更加的寂靜。
白長離在行了一禮之後就站在原地,不曾多言。
在聽到一陣茶杯與茶盞相撞的清脆聲後,就聽到了屏風後傳來了一道溫文中帶着威嚴的聲音,“白長離,永嘉三十六年生人,成業三年祖父離世,成業六年入太醫院,於三年後辭去職位遊歷四方,於成業八年在西南昭明縣協助當地駐官解決了一次時疫,成業十一年編寫醫方傳與南方各地,多年救濟民衆,直至如今已有十四載。”
聽到自己的出身來歷被這位貴人淡淡的說來,白長離沒有言語,他知道這位貴人也並不希望自己回答。
而在屏風後的貴人也同樣饒有興致的看着屏風後清雋如竹的身影,再次出聲道,“爲何辭去太醫院的職務,白家世代供職於太醫院,你講名額拱手讓人,豈非辜負你祖父的臨終遺言?”
以這位貴人的能耐知曉白老爺子的臨終遺言一點不稀奇,白長離也沒有延誤的回答,清雋的聲音淡淡的流出。
“白家世代供職於太醫院,多年居於內廷,雖然聲勢不減,但白家傳人卻也一代不如一代,不捨棄名利怎能見到這萬里河山,不行萬里路又怎能知曉世事人情,不通人事又怎能知曉道理,與時俱進,不至於斷了傳承?”
聽到這些堪稱是大逆不道的話,這位貴人也並未動怒,他只是不經意的反問,“居於內廷醫術便不能精進了嗎?”
“並非。”說完這句話,白長離便自發的解釋了當時太醫院內的種種。
這位貴人依舊不動聲色,只是又問了一句,“你便是爲此才離開的太醫院?”
“確是”,話音剛落,就聽到貴人飽含威嚴的問了一句,“你可知其內情?”話音剛落,室內的壓力便向着白長離而去,沉悶的氣氛似乎代表着人的心情。
白長離依舊是冷靜的回了一句,“不知”,室內的氣氛進一步的凝滯。
室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在長久的沉默之後,只聽到一聲威嚴儒雅的聲音說道,“看在你多年來造福百姓的份上,就此作罷,今後只當從無此事吧。”
這句話既是對白長離的吩咐,也是對周圍人的吩咐。
讓人領了白長離離開,站在那位貴人身邊的人才小心翼翼地出聲道,“爺?”尖銳的語氣之中飽含着試探。
貴人循着話音看了他一眼,一縷眸光帶着十足的冷漠與俯視,其中的陰沉似能看進人的心裡,讓站在他旁邊的人雙腿一軟,便要跪下來,但此時主子的神情卻並未那麼嚴肅,擺了擺手,不做計較。
四周頓時安靜了下來,良久過後,這位主子爺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離開了廳堂,而駐留在各處的人也悄無聲息的隨之離開。
在踏進準備好的馬車時,遮住明月的烏雲被吹開,皎潔的月光傾瀉下來,照在也那一方衣角上紫色的錦緞,隱隱繡着銀色的盤龍紋。
白長離在經過了這次問詢之後,便離開了京城,白家的宅邸還是留在了他的手上,就連之前有所意向的人家也不再問及。
多年來在南方停留,這次白長離換了個方向,朝着東部前去。
相比起多年前的生澀與稚嫩,已經歷練多年的白長離顯得更加遊刃有餘,走過各地,看遍不同的風景,見識到林林總總的奇異事物,編撰尚未成型的醫書,這一切都讓他更爲的欣喜。
這一路走來,贈衣施藥,進行義診,緩解時疫,白長離幾乎是又走了一個來回,在面見貴人之後,他的路途也更爲的順暢,當地官衙對於他的行爲也睜隻眼閉隻眼。
三年後,京城。山雨欲來風滿樓,皇帝稱病良久,不曾上朝,宮牆內外陰沉沉,壓抑的氣氛傳遍了每個宮人,讓他們不禁全身發寒。
外朝的官員們也是人心惶惶,硃紅的大門閉得嚴嚴實實,連帶着京城也是風聲鶴唳,平日熱鬧得集市全都關門閉戶,長期流竄於市井的浪蕩子也不見蹤影。
太子尚且年幼,尚不能獨當一面,其餘的皇子和公主更是稚嫩。
若是陛下稍有不測,這大好的江山必定是動盪不安。自陛下身體不太安康之日起,外族似有所感,紛紛的不安分起來,邊境之地更是連番戰火。
皇朝境內也是隱隱的不穩,各地的官吏門或是不動如山,或是汲汲營取,或是惶惶不安,治下的百姓雖然不曾瞭解,但長期行走於各地的白長離卻是明白了這一點。
在這種特殊的時節,白長離便又離開了塵世,帶着足夠的物資進入了山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