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離的疑惑並沒有持續太久,很快那少女就自動的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熟悉的人影,這個人影,正是靈澈道人。
這個由雲氣形成的靈澈道人神情比真正的靈澈道人疏離許多,卻又透着一種真實感,他對着長離道:“道友,天到貴生,我等順天而行,珍愛自身,這也是另一種形式的貴生,而要珍愛自身就勢必會損及他人,這又不貴生了,既如此,那這‘生’是貴呢?還是不貴呢?”
而在幻境之外端坐着的衆多紫霄宗的金丹修士神情都透着寫古怪,包括靈澈道人。
他手指微動,感覺自己有一念於幻境中凝聚的人影相連,他也由此可以感覺到另一種奇特的存在,這種奇特的感知蔓延到他的本體之上,讓他的眼中泛起波瀾。
問題問出,長離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思考着正確的答案。而靈澈道人的虛影也保持着沉默,完全不像之前的虛影,想方設法的勾連出長離內心的陰暗之念。
沉默在幻境致中蔓延開來,讓幻境裡多了一種肅穆的氣氛,這種肅穆與這環境格格不入,卻又異常的和諧。
而在幻境之外,紫霄宗的衆人也目不轉睛的看着長離的所在這個答案,也是他們想知道的。
隨着沉默的繼續,幻境裡的氣氛居然變得緊張了起來,而幻境之外的衆人心也下意識的繃緊。
最終,長離還是給出了答案:“天地無情而忘萬物,天地有情而育衆生,生與不生,於天地而言又有何存在,總歸是存在的。”
這句話的意思大概是,個人的生死對於這廣袤的天地而言,並無太多在意,因爲,不管他是生是死,天地間的靈魂重量不會有改變,說的直白一點,就是要修士別將自己看的太重,將自己當做這天地的中心,額外的要求天地爲他多做些什麼。
而這句話,也沒有直接回答靈澈道人那生與不生的問題,而是從另一個方面闡述了這個問題的無趣性。
對於更高的存在而言,生與不生並不算什麼多重要的問題,與其花心思去糾結這些問題,不如用心的修行,在這修行路上走的更久更遠,經歷更多的風景。
在半山腰眺望山頂的風景總是不切實際的,與其將時間用在眺望之上,不如低下頭一步一個腳印往前走。
看問題的角度不同,回答問題的方向也不同,相比起尚在金丹期靈澈道人,歷經天地滄桑的長離顯然已經到了另一個層次。
他眼神平靜的看着眼前的虛影,眸中彷彿倒映着整個幻境的濤聲雲滅。
他道:“不必糾結於此,當你本身就是生之存在時,你便有了成長下去的資格。”
他聲音輕緩的嘆了一口氣,然後輕輕的揮了揮手:“去吧。”
在長離給出答案之後,靈澈道人整個人就處於一種懵懂的狀態,他的身體就彷彿千萬年的寒冰所冰封一般,無法動彈分毫,可他的血液卻是滾燙的,時時刻刻在他的經絡裡搏動,讓他的心臟不受控制的跳動。
一種難以言喻的通透感襲便全身,讓他自心底泛起一抹驚喜的感覺。
他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就猶如封印全身的冰層破開了一道裂縫,那種霧裡看花的感覺慢慢的消散,一種清晰感逐漸像全身蔓延。
他聽到自己聲音緩慢而堅定的說道:“多謝。”
這句話出現在長離揮手之前,而在這時候,靈澈道人的靈體也迅速的散去。
望着那空無一人的地方,長離輕輕的說了一句:“算的太清,反倒看不清自己。”
這句話輕薄的仿若無邊無際的風,飄蕩在這空寂的空間之中,隱隱與這空間的本質相合。
它就這樣消散在這空間之中,沒有傳出這幻境,也沒有進入到任何人的耳中。
而在幻境之外,紫霄宗的金丹修士都用一種複雜中帶着感激的目光看着長離,這抹感激中還帶着一些難以察覺的尊敬。在靈澈道人
神識迴歸之後,他的師弟們都對他報以懷疑的目光:“這位……真的是此次新收錄的弟子?”靈澈道人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面對衆人有些惶然的表情,靈澈道人遇到無奈的說道:“既然入了紫霄宗,便是紫霄宗的弟子,各位師弟不必惶恐。”
聽到這話,這些金丹修士臉上恍然的表情纔開始收斂是了,既然這位都已踏入了紫霄宗的收徒大典,就說明他對紫霄宗並無惡意,既然如此,那便既來之則安之便是,更何況,剛剛他還點撥了大師兄一二。
一想到這裡,他便不由自主的將嫉妒的視線投注向靈澈道人,早知如此,當日他們就接下來甄選弟子這個任務了。
而被衆人視線包圍的靈澈道人也有些無奈,他沉思了一會兒然後說道:“經此一事,我也心有所悟,待此時結束以後,我便閉關衝擊元嬰。”
這句話如同一個晴天霹靂一般狠狠的劈在衆人的耳邊,他們紛紛將擔憂的目光投注向靈澈道人,那位額頭有木紋之人率先說道:“師兄,何必如此着急,你壽元充足,距離大限還遠得很,何不在歷練一番,鞏固道心,也好過積累不足,敗在元嬰劫之下。”
靈澈道人搖頭,他擺了擺手,阻止了衆人的話語,然後堅定的說道:“不必了,我的狀態我自己知道,再好也好不過現在了,若直接閉關,我還有六成的把握碎丹成嬰,若繼續在紅塵之中磋磨,只怕道心又將有瑕,屆時,便連三成的把握都沒有了。”
聽到這話,衆人也只能生生的將那些勸解的話語嚥了下去,三成與六成,這兩者之間如何選聰明人都知曉。
靈澈道人將視線再次投注到幻境之中,只見身處在內的長離以悄然的變換了方向,他疏離而又溫和的視線染上了一抹感激的色彩,還真是一言驚醒沉迷於心魔中的人啊。
他心底無端的起了些惆悵:“修行多煩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