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耐煩看那兩個人癡癡纏纏,長離直接離開了這個店鋪。
在他離遠了之後,那兩個人才收回了有些驚異的視線,彼此對視起來,雙目之間滿是若有若無的情意。
跟在長離身後的路嘉文就好像火燒屁股的猴子一般,抓耳撓腮的,終於他還是忍不住了,小心翼翼的問道:“祖師,您爲什麼……”
“爲什麼不與那個人爭?”長離補全了他的話。
路嘉文連連點頭。
他便道:“那種鈴鐺,我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何必執着於那一個。爲了那一個不值當的鈴鐺爭來爭去,何必。我雖然閒,卻不代表樂意將時間浪費在這種無趣的小事之上。”
路嘉文便點了點頭,只不過神色間還有些不解。也是,少年意氣,雖然他已經算不上是少年,卻還在喜歡意氣之爭的年齡圈內。
長離便頓了頓,此時他們來到了一棵樹下,樹上的葉子飄搖而落,有一片直直的落在他們的面前。
長離便擡手接過這片落葉,青綠的葉子雖然明如翡,可內裡的生機卻已慢慢的散去,用不了多久就會腐化成泥。
他捻了捻這片葉子,青綠的葉子頓時亮起了一道華光,碧色的光暈涌動,不消半刻,這片葉子便變得如同翡翠一般,通透而水光淨亮。
他將這片葉子遞到了路嘉文的面前,道:“你覺得這片葉子與剛剛那個鈴鐺相比如何?”
路嘉文眼帶崇拜的看着這片葉子:“自然是這個更好。兩者甚至不可同日而語,相比起這片葉子,那個鈴鐺就如同地下的塵土,完全沒有可比性。”
“那你覺得,我還有必要執着於那個鈴鐺嗎?”
路嘉文搖頭:“當然沒必要。見蒼天之遠而小阡陌之利,以祖師的修爲,確實不必要執着於一個鈴鐺。”
說着,他便感嘆了一聲:“果然還是要看得長遠一些。”
對於他的感嘆,長離不置可否他將葉子放到了路嘉文的手上,然後道:“希望你莫忘了今日所說的話。”
說完,他就轉過身,繼續往前走。
而身後的路嘉文則是小心翼翼的捧着那片葉子,生怕一個不小心將它弄壞了。
而這個時候,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正滿眼震驚的望着這一片。
她看着那兩個人朝她走近,都忘了移開步伐,偷偷躲起來。
所幸那兩個人並沒有因她意外見到了那一幕而找她麻煩,在路過她時完全沒有停留,直接走遠了。
她想起最近感覺到的東西,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總有一天,她也會變得那麼厲害。
在這座城市逛了兩三天,長離就沒有興趣了,他決定離開這座城市。
用瞬移之類的法術雖然消耗有點大,但勝在方便,他便直接掐了個手訣,來到了另外一個城市。
剛剛來到這座城市,他就感覺到這裡與上一個城市完全不同的氣氛,這裡好像,格外的熱鬧些。
不是紅塵俗世熙熙攘攘那般熱鬧,而是風雨欲來暗流洶涌那種熱鬧。
這裡聚集了太多的修行者。
以各種方式各種機緣覺醒的修行者紛紛趕往這座城市,然後參與某個遺蹟的爭奪。
早在靈氣徹底的復甦之前,各大名山大川早就被官方的人所佔據,普通的散修無緣去獲得那裡的機緣,就只能碰碰運氣,去尋找那些還無人發現的小秘境。
而閩川這座城市所復甦的這個秘境,卻不是一個小型秘境,它蘊含的靈氣十分充沛,其內蘊藏了十分多的資源,光是與規模論,這都是一箇中大型的秘境。
雖然不知官方的人爲何還沒有派人來佔據這裡,但依然有許多想着渾水摸魚的人趕來這裡,爭奪這個秘境的掌控權。
哪怕是無法掌控這個秘境,得到一些資源,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長離突然的出現城市的街頭上,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哪怕這個城市已經聚集了太多的非凡者。
“這倒是有意思,隨意的選了一個方向,就來到了這裡。”
他語氣悠然,神情間頗爲散漫。
不管來到哪裡,總歸都是一場樂事。尋樂之旅,不管走的是哪一條路,都不算是白走一場。
他站在街頭,看到不遠處一對少年男女攜手走來。
少年握了握旁邊女孩子的手,神情感嘆的說了一句:“又厚了,你是不是又長胖了?”
女孩子神情間出現一抹惱怒,她將手抽回來,沒好氣的說了一句:“你閉嘴!”
少年也不哄他女朋友,見女孩子收回手,也順勢將手收回攏到了衣兜裡:“惱羞成怒了,看來我說的是對的。”
女孩神情更爲羞惱:“對,你說的都對。你最厲害了,猜什麼都一個準。那你有沒有猜到,你今天就能恢復單身生活了?”
少年神情一愣,吊兒郎當的笑容也開始慢慢的收攏,他看着女孩氣沖沖的跑走,便想着追上去勸一勸,結果就被兩隻路過的成雙成對的狗子給攔住了。
緊急剎車,他一個平衡不好,就斜斜的踉蹌了幾步,然後就半倒在長離面前。
他看着視線的前方突然多了一個人,一愣,擡起頭,就正好對上了長離的臉,一想到這個人可能看到了自己出醜的全過程,就不由得沒好氣瞪了他一眼。
莫名其妙的被人瞪了一眼,長離也不惱,他只是慢條斯理的說了一句:“這年頭,居然有人連狗都不如。”
他望着朝這邊走來的兩隻狗子,幽幽的嘆了一句,我便繞開這少年,繼續朝前走。
那兩隻狗子不知道感覺到了什麼,別忙一顛一顛跑了過來,兩隻大屁股一扭一扭,極富喜感。
它們跑到了長離的身邊,一左一右的圍着長離,用可憐巴巴的小眼神望着他。
長離倒也覺得有趣,他笑容清淺,然後分別在兩隻狗子的頭上摸了摸,道了一句:“倒是機靈。”
兩道靈光順着他的手無聲無息的融進了這兩個狗子的身體裡,讓它們的生命本源又增厚了幾分。
他望着那兩隻陶醉的,好似喝醉了一般的狗子,直起了身,繼續往前走。
而從地上爬起來的少年看着那兩隻半條腿崴着,相互依靠幾乎湊成了個心形的狗子,惱怒得恨不得再找一隻英俊非凡的狗子來,給它們湊成一出家庭劇。
他左右環顧,想找到那個嘲諷他的傢伙修理對方一頓,卻連個鬼影子都沒找到,他想了想,還是悻悻然的放棄,繼續去追他的女朋友了。
第二天,慘遭醜拒的少年哭喪着一張臉,被他的師父提溜着去尋找秘境入口了。
少年天賦非凡,對秘境遺址這種非凡遺留極其敏感,有時那遺址明明還沒到現世的時候,也會被他莫名其妙的感覺到。
所以他師父一向視他爲福星,有事沒事就喜歡帶着他四處轉一轉。
這一次閩川城中心遺蹟開啓,他雖然沒有提前感覺出來,但他師父還是對他寄予厚望,經常三五不時的就帶着他在城裡城外四處轉悠。
而這一次,還真被他感應到了。
他與他師父偷偷摸摸的來到了一個偏僻的小入口,準備借用某些工具進去。
結果就看到入口處站着一個熟悉的人。
那人穿的有些單薄,明明是冬日依然是一身單衣,可他的神色卻不帶絲毫冷意,貌似這寒冷的天氣完全對他沒影響。
少年一看到他就有些氣,他警惕的看着那看上去不比他大多少的人,想着,突然一下出現,又突然一下消失,神出鬼沒的,莫不是真是個鬼吧!
長離看着走過來的兩人,神情間依然十分懶散,他早就感應到了這兩個人的到來,卻完全沒有阻止的意思。
又不是什麼珍貴非常的東西,攔着別人做什麼?
他看到兩人中那個爲首的落魄中年人防備的向他質問道:“這位道友從何處來,要去往何方?”
他不會天真的認爲,對方是無意識路過的路人。
長離嘴角微微勾起,神情便更顯散漫,他道:“我爲什麼要告訴你?”
他隨意的在面前的虛空一劃,一道通道便直接出現,在走進通道之前,他對着那目瞪口呆的師徒二人說道:“對靈氣如此敏感,嘖,倒真像個尋寶鼠兒。”
少年不只是對秘境遺址十分的敏感,對那些珍稀的資源也十分的敏感,而這種敏感的根本,就是他的體質對靈氣十分敏感。
而這種敏感,讓長離想起了許多特殊的靈獸,或者靈器。
他這種體質的人,若是生在某些殘酷的修行世界,只怕會被練成個尋寶奴,日日夜夜爲人尋求寶物,不得解脫。
少年聽長離一語說過他的體質,便是一驚,然後又聽他說‘尋寶鼠’,頓時有毛骨悚然之感,他背後寒毛豎起,想起前幾日,自己還打算找對方算賬,就不由後怕的心臟直跳。
他師父神情也是十分的鄭重:“這麼厲害的人,居然出現在這裡,看來這天下是真的亂了。”
隨手便能打開虛空通道,這等修爲的人,全天下一隻手都能數得出來,堪稱是祖師級的人物。
而這種人,一般都會鎮守在某些特殊的地方,不會輕易出世。
可現在,一箇中型秘境,就引來了這麼厲害的一個人物,看來,這天下間的秩序,果然要亂了。
長離進了這個秘境,隨意的逛了一圈,沒在裡面發現什麼心儀的東西,就空着手離開。
而在他進去之後沒多久,這個秘境便徹底的復甦,變得允許一定的人數進去。
等候在外的人羣一瞬間激動了起來,連忙蜂擁而上,攢動的人潮,就如同洶涌的潮水,連綿不絕。
而這個時候,長離剛剛出來。
他們進,長離出,倒也算有秩序。
可在他剛剛出來之後,就看到一隊人正站在出口處等候着他,他看了那羣人一眼,沒有理會他們的打算,就打算直接離開。
可那羣人中爲首的那人卻直接走了上來,她神情十分恭敬的說道:“太微前輩,不知您是否有空?”
長離懶洋洋的說道:“沒空。”
脊背微彎的精幹女士聽到這句話,神情微微一頓,雖然在心裡腹誹着你沒空,你沒空會整天閒着亂逛?但面上還是十分有理的說道:“前輩,天垣的垣主想和您見一面。”
長離:“哦。”
女士一時間沒能聽到其他的回答,便又忍下心裡的腹誹,繼續恭敬的說道:“垣主不日想要親自上門拜訪,我們此次前來,便是送上拜帖,希望前輩您能接下。”
長離站在原地,神情有些呆,站在遠處看,卻莫名的覺得,他與那淺淺的一層雪相合,透着一種散漫的悠遠以及寧靜。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吞吞的說道:“給我看看。”
精幹的女士這邊將一個帖子遞了出來,長離接過。
帖子以墨色爲主色調,輔以赤色的暗紋,看起來富麗堂皇,又不是美觀。
他拿起帖子打量一二,也沒有認真細看,只是道了一句:“還算不錯,我便接下了。”
等幾日之後,天垣的垣主登門之後,長離便知曉了他們的意圖。
天垣的人知曉他生性懶散,並不太愛摻和麻煩的事,便不再期待他加入天垣,爲他們辦事。
但他們還是不想放過一個修爲這麼高的人,便拿出了另一個方案,就是讓他當一個不受調令的客卿,偶爾請他給天垣新吸納的新鮮血液上上課。
長離想了想,覺得閒着也是閒着,便答應了。
天垣的垣主帶着喜色的離去,沒過多久,天垣系統的人就得到通知,一位修爲極高的客卿會來指點他們一二。
他們滿懷期待的等着那一位傳說色彩極其重的客卿來登門指點,然後,就見到了一個年歲看上去比他們大不了多少的青年。
他們頓時有些驚。
不是,駐顏有術還能駐到這個程度?
這——今後道士要是想要發財都不用化緣,直接開發駐顏秘方就行了啊。
而閒來找事做的長離看着這一衆小兔崽子望着它那不可思議的目光,便散漫一笑。
他這麼勤勞的人,又怎麼捨得辜負這羣學生期待的目光,一定是要用勞動加實戰教育來好好指點他們的。
他對上呆愣愣望着他的,那個有着尋寶鼠體質少年的視線,手指微動。
想必之前就是這一對師徒向人通知了他的存在,他纔會直接被人堵到。
而那少年師徒想必也是因爲如此,纔會被天垣系統的人吸納。
嘖,真是‘緣分’哪。
而已經被女朋友徹底甩掉的少年看着高臺上那個熟悉的人,忍不住目眥欲裂。
不是,這傢伙沒被組織制裁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成了來指點他們的人?
不是,事情爲什麼會變成這樣?他怎麼感覺自己好像活在夢中?
他感覺到對方視線中的‘不懷好意’,忍不住在心中淚流雨下。
現在開溜還來得及嗎?
而長離則是在之後的指點中,讓這羣少年男女知曉,開溜是不可能的,唯一努力修煉,爭取打倒他,纔有一份希望。
他有閒心的時候便來指點指點這羣立志要維護世界秩序的人,沒閒心的時候便四處溜達溜達,日子過得倒是十分快活。
至於那一羣遍佈天下各地的徒子徒孫們,則是徹底的被他忘在了腦後。
法門都已經傳了,經驗也已經傳了,若是這樣還傳承不下去,那就活該他的道統斷絕。
就如此吧。
五十年後,紫極山山門中,漫天紫華飛舞,長離已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