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房門關上,白君文這才鬆了口氣。片刻之後,屋裡就再次傳出了鋼琴彈奏的聲音。
“呼!”站在門外的白晴雯卻時疲憊的呼出一口氣,隨後又給自己鼓勁一般握了握拳頭,“加油啊白晴雯。你不能輸!”
一遍又一遍的彈奏着有名的八支《哈切夫斯基練習曲》,白君文的心情並沒有隨着他的練習而變好。甚至,越是不斷的練習下去,白君文的心情就隨之變得越是糟糕。
當!白君文忍不住重重在鋼琴上敲了一下,然後就賭氣的躺到牀上。他看着天花板,腦子裡亂亂的,卻是一點睡意也沒有。
爲什麼……就是不行呢?
老實說,白君文在鋼琴上的確是下了苦功的,從專業水準上來說,白君文已經拿到了他所能夠拿到的最高級別的證書。
可是,白君文騙不了別人,更騙不了自己,他在鋼琴演奏上,明明白白的遇到了一層天花板。這一層天花板看不見,摸不着,可是它就在那裡。
這個世界上幾乎每一位鋼琴演奏家,都會面對同樣的天花板。闖過去,就是天高海闊。沒闖過去,就是像白君文現在這樣。無論如何刻苦的練習,還是會覺得彆扭。
難道我真的是沒有天賦?白君文捂着臉,腦子裡迴響的卻是這段時間求職時,那些專業樂團的老師們帶着敷衍的笑容給他的答覆。
咔……一聲微不可聞的開門聲傳了進來。
嗯?這時候誰會開我家門?白君文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鍾,纔剛剛十點四十。
姐姐今天去酒吧唱歌,從來都是不到十二點之後絕對不會回來的。
莫非有賊?白君文坐了起來,下意識一把抓住了旁邊的健身錘。他關了燈,躡手躡腳的走到房門邊,把房門開了條小縫。
外面走廊的小燈亮着,接着燈光,白君文看到在大門邊擡起後腳脫鞋的身影,倒是鬆了口氣。居然真的是姐姐回來了。
不過,很快白君文的心又提了起來——今天怎麼會回來這麼早的?莫非酒吧那邊出了什麼事?想到這裡,白君文仔細觀察起白晴雯的臉色。
或許是擔心白君文已經睡着的緣故,白晴雯沒有開家裡的大燈,只是藉着外面廊燈的微光換着鞋。白君文看不清白晴雯的表情,但是他卻能清楚的看到,白晴雯換完鞋之後,就靠在門邊坐下,抱着雙臂無聲的抽泣。
看到姐姐雙肩顫抖,無聲哭泣的樣子,白君文只覺得渾身的血一下都衝到了頭頂。他立刻想要衝出門去,可是纔剛握住把手,冰涼的觸感傳來,白君文頓住了。
不……不能出去。現在出去又能有什麼用?姐姐會把她受的委屈說出來嗎?不會的!她只會把眼淚擦掉,強顏歡笑跟我說什麼都沒發生,然後再找一些拙劣到讓人不忍心拆穿的藉口。
冷靜下來白君文,想要讓姐姐不再哭,不再受委屈的話,你就要做點什麼。白君文慢慢將手從把手上抽了回來。
白晴雯並沒有哭泣太久。她很快就站起身來,換了鞋走進自己的房間。隨後房間裡就傳來了搬東西、拉窗簾,還有紙質的背景板拉開時候嘩啦嘩啦的聲音。
白君文知道,這是白晴雯在準備做直播了。
是的,白晴雯除了在酒吧唱歌的工作之外,還兼職了一份網絡主播的活。
最近這些年網絡直播行業發展神速,主播們的身價打着番的往上滾。白晴雯酒吧裡的小夥伴大多數都是年輕人,沒幾個不看直播的。
幾個月之前,在這些人知道白晴雯居然還像個老古董似的連網絡直播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一羣人都驚呆了。
於是一羣小夥伴都說,雯姐你不做主播真的可惜了。以雯姐您這臉蛋、這身材、這歌喉,做個把月主播,大紅大紫那還不是分分鐘的事兒?
正苦於家用不足的白晴雯立刻就心動了。隨後在熱心小夥伴的幫助下,白晴雯很快就成了蛙蛙直播網的一名女主播。最開始的時候,白晴雯在女主播這個行業裡的確是跟小夥伴們說的一樣順風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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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白晴雯的條件在這裡擺着,又漂亮身材又好,還有多年酒吧駐唱的經歷,唱歌那更是拿手的本事。所以沒多長時間,白晴雯就收穫了不少人氣,也順理成章的被網吧關注,成了正兒八經的簽約主播。但好景不長,白晴雯的直播事業很快就撞上了天花板。
老實說,白晴雯雖然是天生麗質,無論臉蛋還是身段都是第一流的,但問題是在鏡頭前面的女人,又有幾個是不漂亮的?有赫赫有名的“大整容術”、“大化妝術”、“大美顏術”在,鏡頭前面的妹子們個個都是美若天仙。至於這“天仙”是不是原裝正品……重要嗎?泡在網上看直播的宅男們有幾個能分得出來啊?
況且白晴雯本身還真是個老古董,不習慣在鏡頭前面與人交流,更不懂搔首弄姿討好觀衆,於是她的人氣很快就上不去了。而且大半年過去,白晴雯在直播的時候就翻來覆去的唱歌,也讓不少路人粉開始厭倦了。
在大半年的直播之後,白晴雯雖說是招攬了一批粉絲,但是始終就是那個不溫不火的樣子,而且最近一段時間還有些下滑的樣子。對此,蛙蛙直播網負責簽約白晴雯的經紀人着急的嘴上都起了幾個泡——但也並沒什麼卵用。
這天晚上白晴雯顯然是沒有直播計劃的。但是從酒吧離職之後,這份原本只是兼職的直播工作對白晴雯就突然變得重要起來了。她想起了經紀人對自己的叮囑,就決定臨時增開一場直播。
當然,這些都是白君文所不知道的。他只聽到搬東西換衣服的聲音響了一陣,白晴雯的房間裡就傳出了彈吉他的聲音。
白君文沒有猶豫,立刻拿出了手機。
儘管我可能沒辦法爲姐姐做點什麼,但是至少我應該知道,姐姐究竟受了什麼委屈。
白君文飛快的撥了一個電話。
“喂?白君文?這個點了,你怎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的?”電話對面響起的是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女孩子似乎是捂着話筒,聲音壓的很低。
“嗯,是我。靈犀,這麼晚還打擾你真是不好意思……啊,確實有事情麻煩你。你上學期暑假的時候,不是去我姐工作的酒吧打工了嗎?……呵呵,不用客氣。我們是同學嘛,而且我姐也沒幫上什麼大忙。……嗯,說正事,我想知道,你還有那家酒吧裡其他同事的電話嗎?最好是現在還在那裡工作的……啊,沒什麼事,就是有點事兒想找人問問。……哎!好嘞。你等我記一下1395993……謝了。……呵呵,好,下次見面請你吃飯。”
掛掉電話,白君文迅速撥出了第二個號碼。幾分鐘之後,白君文將手機擺在一邊,輕輕呼出一口氣。
“雯姐被新老闆開除了。對!我們今年三月份的時候換老闆了。原本一直挺照顧我們的王經理幾個星期之前就走了。新老闆要安排自己人嘛。雯姐本來一週來三次的,現在變成只有週四纔來上班了。就算沒今天的事情,估計老闆也不會讓雯姐再幹多久了。”
“什麼事?雯姐跟老闆請來的一個作曲家吵起來了。那個什麼作曲家,我一看就覺得不是什麼好鳥。長得就是個斯文敗類的樣子。”
“他幹了什麼?嘿!看上雯姐了唄!上來就吹的天花亂墜的,什麼能給雯姐寫歌。能讓她當大明星。還讓雯姐陪酒。雯姐礙不過新老闆的面子,喝了一口,這敗類就以爲能爲所欲爲了。居然色眯眯的跟雯姐說,讓雯姐晚上陪牀……雯姐把一杯酒倒在他腦袋上。然後就被新老闆辭了。要我說,那個禽獸簡直就是活該!新老闆跟這種人稱兄道弟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我看雯姐走得好。我過幾天結了這個月的工資,也打算不幹了……”
酒吧裡發生的事情就是這樣。新老闆應該是不知道白晴雯的脾氣,只知道她十六歲就輟學到酒吧唱歌,就把她當成那種心心念念只想着出名掙錢,爲了錢什麼都肯賣的女人了。
聽到姐姐把一杯酒澆在那個衣冠禽獸腦袋上,白君文是打心眼裡覺得痛快。當然,更值得慶幸的是,姐姐在這件事裡面應該沒吃什麼虧。
不過,姐姐沒了酒吧的工作,身上的經濟壓力就更大了吧。白君文嘆了口氣,手指在鋼琴上劃過——如果我能彈得更好一點就好了!
昨天面試的時候,白君文彈奏的曲目已經明顯讓一個面試官心動了——在音樂學院裡,白君文每年都能拿到獎學金,他的專業水平是毋庸置疑的。
只不過,白君文在水平上的優勢顯然沒有達到能一錘定音的程度。與他競爭的另外兩名競爭者,彈奏的水準也都不相上下。然而,白君文是國內的音樂學院畢業。而另外那兩位競爭者,卻是一個來自德國的國立斯圖加特音樂學院,另外一位更誇張,居然是WYN音樂學院的畢業生。
這兩個人的學校報出來,白君文覺得就算自己是面試官,多半也不會選自己。
所以……如果能彈得更好一點就好了。白君文又嘆了口氣。
儘管心裡着急,但是這個點白君文也不可能繼續練琴。勉強躺到牀上,白君文輾轉反側的睡不着。腦海裡好像有無數樂器,不停彈奏着各種各樣的曲子。
白君文迷迷糊糊的躺着,過了一會兒卻突然驚醒——外面原本朦朦朧朧的歌聲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