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等再去道歉吧……”警員摘下帽子,衝祁志桓行禮道,“正在逮捕違法分子,您受驚了。”
“早該這樣了。”祁志桓晃了晃纏着繃帶的手指,“可還有漏網之魚呢。”
“馬上進林搜捕。”
正說着,一位警員跑來彙報道:“27名嫌疑人已經控制住了。”
“好。”警員伸手做出請的手勢,“麻煩您指認一下之前對您肆意挑釁的三名嫌疑人。”
“算了,算了。”祁志桓一邊搖着頭一邊往外走,“不搞特殊,該怎麼處理怎麼處理。”
“他們涉嫌侵犯他人財物,還是要單獨處理的。”警員跟在後面。
“這倒是,紀律就是紀律。”祁志桓不禁越走越快。
“你也來。”警員衝周遊揮了揮手,“情節特別嚴重的,帶頭者,指認一下。”
“好。”
幾人一路走到餐廳前,二十餘名滋事者已經雙手揹着頭蹲在地上,旁邊還有專門的警員在拍照錄像:“恭喜啊,要上《法律進行時》了,誰想光宗耀祖我給個正臉。”
流氓們不禁更深地低頭。
“好了,都擡起頭。”爲首警員拍了拍手說道,“之前誰搶過這位老同志的自行車,主動站出來,從寬處理。我可以告訴你們,查監控也是能查到的,不過那跟主動坦白是兩種處理方法。”
沒人應聲,頭倒是都擡起來了。
警員只好請祁志桓走過去一個一個辨識。
周遊也叫來了蘇依依和甄妮,讓她們指認鶴立雞羣的存在,他自己則來到了小屋這邊,安撫起圍觀的住客。
其實客人根本不用他安撫,一個比一個亢奮。
“看到了嗎豆豆,這就是壞人的下場。”
“太解氣了,就是不讓錄像……”
“周老闆,我能上去指認麼?有個人嚇唬我女朋友來着。”
……
不多時,祁志桓已經看過了所有嫌疑人的正臉,卻依舊沒有找出那三個人。
“要不再看一遍?”警員怕祁志桓記不清楚。
“不必,肯定沒有。”
警員不禁皺眉望向林中:“怕是溜進去了,不好找啊。”
“那就算了。”祁志桓擺擺手,“老天不讓我揪出他們,不強求了。”
“這……”警員抿了抿嘴,領導特意交代過,一定要找出那三個人,這樣回去交不了差啊。
此時,一名警員突然喊道:“誒!他們跑回來了。”
循聲望向樹林,果然有三四個男子正在拼命往回跑。
“救命啊!”
“林子裡有怪物。”
“大熊,喪屍熊!”
接着,越來越多的人跑回來“投案自首”。
半小時後,40個人通通歸案,一個不少。
逃進林子裡的十幾個人氣喘吁吁地抱頭蹲在地上,驚魂未定。
“是真熊。”
“是卡通熊。”
“不管什麼熊……真他媽邪了……”
“他一把能把我扔出十米。”
“他一把把我扔回來了。”
“那個表情,太恐怖了……”
很快,祁志桓在這批人中找出了那三位,並且單獨押解到了宿舍樓後。
警員的對講機裡突然有了什麼急事,他要過去看看,只好留下週遊和祁志桓,請他們“看押”好這三個犯人。
“畢竟他們逃進了林子裡,碰到了一些野獸,有些皮肉傷也是在所難免的。”
警員留下一句話後,拐彎就溜了,留下週遊和祁志桓兩個人面面相覷。
祁志桓尷尬道:“這是什麼意思?”
“大概就是……”周遊比劃道,“我們可以適當地動用一些私刑。”
“那怎麼行。”
“要不我來?”周遊擼起了袖管。
三人蹲在地上,瑟瑟發抖。
“老爺子我錯了……”
“再也不敢了。”
“要打您打我吧,別讓他打。”
卻見祁志桓踏上一步:“好。”
“真打啊?”那人又連連縮了回去。
“不打怎麼有教訓。”祁志桓高高擡起了手。
男人獰着臉蹲在地上,橫豎逃不過,硬扛吧。
祁志桓的手掌猛然落下,最後卻只如羽毛般輕輕地落在男人頭上。
他的手定在了那裡,表情也不再是那般凶神惡煞的樣子。
此時,他只是一位撫着壞孩子的老人。
男人緩緩睜眼,驚訝地看着這位老人。
“我知道,你們好吃懶做,吃喝嫖賭,沒一個是好東西。”祁志桓輕輕拍打着他,嘆了口氣,“可你們變成今天這樣,我也有責任。”
“???”三人面面相覷。
“你們從前種地,可現在不用了,我們糧食可以大規模機械化生產了,可以進口了,你們的地也就沒了,沒得幹了,要去做別的事,可你們又不是城裡人,沒那麼多文化,從小也沒機會學這學那,不甘於低人半頭去打工的話,大概就會墮落成這樣吧。”
三人起初是驚,是愣,可祁志桓越說,他們越是感同身受。
“陵海還算好的,在一些被荒廢的老工業化地區,更嚴重。”祁志桓走到了第二個男人面前,再次高高擡手,緩緩落下,拍打起這個不懂事的孩子,“你們當然有錯,有罪,你們不是好東西,可我必須承認,我以及很多像我一樣的同志,要對此負責,我們沒能爲你們提供與一線城市比肩的教育、醫療和就業環境,是我們,讓你們成爲好人的路,變窄了。”
祁志桓說着,微微躬身。
三人的頭依次垂下,甚至有一個人哽咽起來。
待祁志桓走到第三人面前時,那人已經擡頭把臉迎了上來:“打我吧……我活該。”
祁志桓笑着擡手,又是一掌輕輕拍在了他的臉上:“好了,已經還清了。你們好好接受改造,倘有一線之機,去謀得一份見得起光的工作,千萬,千萬,千萬,要堅持下去,你們好吃懶做久了,搬回來很難,如果撐不下去了,請千萬記得我,記得我說過的話,堅持,堅持再堅持,一切都會好的。”
三人此時已經泣不成聲。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謝謝您。”
祁志桓也拍了拍手回身笑道:“痛快了!”
此時,警員也回來,見到祁志桓這幅表情,也算完成了任務,押着痛哭流涕的三人回身上車,他實在不明白,幾個大老爺們兒,被揍兩下至於麼?
宿舍樓門前,周遊與祁志桓肩並肩看着一輛輛警車“滿載而歸”,之前的那三個人,甚至還透過車窗向祁志桓投來感激的目光。
周遊嘆道:“原來寬容有這麼大的力量。”
“並沒有那麼大。”祁志桓釋懷一笑,“我敢肯定,他們很快就會忘記這件事,將來依舊很難改過自新。”
“要不要這麼現實。”周遊搖頭道。
“可至少,比拳打腳踢一頓要強,那樣肉體的痛,只會讓他們變得更差,人人都這麼解決問題,則只會讓整個社會變得更差。”祁志桓看着車子的尾燈,“但願,他們中能有一個人,能有一刻,好一點點,就可以了。”
周遊抿嘴道:“您的胸懷令人敬佩,但如果換做是我,恐怕還是做不到。”
“那換你要怎麼做?”
“如果一個人壞到一定程度,他的惡行超越了一個閾值,那麼如果依舊寬容他,就是對所有良民的侮辱和踐踏。”
“這是法律管的事情。”
“法律總有管不到的事情。”周遊指着遠處依稀的尾燈道,“如果沒有您的身份擺在這裡,他們會有這樣的結局麼?他們遊走在法律的邊緣,耗費着警力,踐踏着良知,他們也許可以再鬧一週,一個月,鬧到我關店。沒有您,誰來幫我,誰來救我,誰來制裁他們?”
祁志桓皺眉道:“要有信心……”
“嗯,您給了我信心。”周遊笑着拍了拍祁志桓,“今天晚餐是大宴,食材比往日更豐富。”
“哈哈,也的確好久沒吃頓痛快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