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霽陽一怔,忙坐了起來,輕輕拍了拍笑笑的胳膊,纔對門外道:“我要休息了,這羹湯留着明早喝吧。
“明天會壞掉的。”不理會他的抗拒,小茜推門進入,端着手裡的托盤向桌旁走去。
才把羹湯放在桌上,舉目望去卻見慕容霽陽身旁還爬起來一個小人兒,正爬到他的腿上。
她微微閃神,一絲訝異,尚未來得及開口說話,慕容霽陽已把笑笑護在身後,擡眼看着她,解釋道:
“她爹孃今夜有事,所以把她送來到我這裡,我只是陪她睡一夜,明日一早便送她回夕苑,沒有其它意思。”
那副防備着她的模樣就如同防着一個要傷害他們的壞人一般,小茜眼底閃過一絲黯淡,卻隨即揚起了一道淺淺的笑意。
把桌上的蓮子羹端了起來,走到牀邊坐下,看着依然把笑笑護在身後的慕容霽陽,她笑得無奈:
“我知道我昨夜確實過分了些,想了一天一夜也想通了,別拿這種目光來看我,我又不是什麼蠻不講理的人。”
視線越過他看着他身後的笑笑,她笑道:“小茜阿姨這裡有蓮子羹,好甜的,笑笑要不要嚐嚐?”
笑笑對她也有幾分防備,潛意識裡是不喜歡她的,可見她手中有羹湯,小嘴兒又饞了起來。
她揪了揪慕容霽陽的衣角,擡起一雙圓溜溜的眼眸盯着他,眼底閃着幾許期待。
那乖巧的模樣惹得慕容霽陽心頭一陣溫暖,大掌繞到她身後把她抱了起來,抱到自己腿上,溫言道:“你小茜阿姨給你吃,那你便吃一點吧,但不能多吃,吃多了會睡不着。”
“嗯。”笑笑高興地點着頭,看着小茜。
小茜勺起了一粒蓮子,湊到脣邊吹了好一會,等吹涼了才又送到笑笑面前。
看着她張嘴含了下去,小口咬着,心頭也閃過幾許暖意。
其實她也很喜歡小孩的,只是因爲笑笑是凌夕的女兒,所以心裡對她總是會有幾分抗拒。
若換了是其他人家的孩子,她想她也一定會喜歡上笑笑。
這丫頭從小便喜歡笑,爲人也乖巧,偶爾鬧一點小性子,卻也是討喜的。
將來或許她和霽陽也能生這麼一個可愛的丫頭,等他們有了自己的女兒和兒子之後,霽陽的心就能安定下來了。
她又勺起一顆蓮子吹涼了才又餵給笑笑,見她吃得滿足,她脣角含笑,溫柔道:“你若喜歡小孩,以後我給你生幾個好嗎?”
慕容霽陽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什麼。
昨夜回來之後小茜把自己鎖在房內,任他在房外敲了半天的門也不理不睬,今日再見到她時,她卻已經不再生氣了,甚至主動向他道歉,兩個人便又相安無事地處着。
到了現在,那些所發生過的事情似乎已經不存在了一般,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越來越覺得自己確實有愧於她。
像小茜這麼深明大義的姑娘,這世間只怕也沒幾個,既然璃兒已經放了話要他離開這裡,而自己也說了等離開之後以後不會再出現在她的面前,所有那些不安的心也該安心下去,所有的癡迷也該放棄了。
和小茜在一起或許這一生都不會有快樂,但至少可以過上平靜的日子,不再需要因爲覺得自己虧欠了她而一聲不安。
若是自己能心死,這輩子大概也可以安靜度過。
小茜小心翼翼地喂笑笑吃了小半碗蓮子羹,才把剩下的餵給慕容霽陽,慕容霽陽依然不習慣與她太親密,只是伸手把碗接過,大口把剩下的羹湯嚥進肚子裡,之後才把碗遞迴給她。
拿起一邊的錦巾給自己和笑笑擦乾淨了脣角,他看着小茜淡言道:“笑笑習慣了早睡,我先哄她入睡,你也先回去歇息吧。”
小茜點了點頭,也不想難爲他們。
把空碗拿回到托盤上,端着托盤小步出了門,便爲他們把房門關上。
兩人再次躺了下去,這次笑笑直接睡在慕容霽陽的臂彎裡,玩着他睡袍的衣襟,她細聲道:“伯父爹爹給笑笑講故事吧。”
講故事,倒是真爲難慕容霽陽了,長這麼大從來沒有給誰講過故事。
可笑笑的要求他哪裡捨得拒絕?
想了半天,他才道:“那伯父爹爹給你講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故事,好不好?”
“好。”笑笑又往他懷裡靠了靠,安安靜靜地,彷彿想要認真聽他講那個男人和那個女人的故事。
慕容霽陽沉默了片刻,才悠悠道:“很久很久之前,有一個男子爲一個公主做事……”
故事很漫長,笑笑卻聽得特別起勁,當他講到那個公主不是真的公主,竟是個假公主的時候,她閃着靈動的眼眸忽然問:“那真的公主和假的公主哪個更漂亮些?”
慕容霽陽動了動脣,淺笑道:“兩個都漂亮,只是假公主的心比真公主要漂亮很多很多。”
笑笑點了點頭,不再說話,依然靜待他說下去。
慕容霽陽的大掌落在她小巧的頭顱上輕輕撫着,才又繼續道:“那男子發現自己喜歡上假公主了,可假公主卻已經有她所愛的人,男子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默默守在她身邊。”
講到現在纔講了不到三分之一,故事很漫長,很漫長,漫長到已經讓笑笑悄無聲息地睡了過去。
可他依然在講着,依然從遙遠的回憶裡清醒不過來。
後來怎麼樣呢?
後來,假公主說要他從她身邊離開,要他再也不要闖入她的生命裡。
那個男子很心痛,很心痛,痛得跑到湖邊吐了很多很多血。
可是,回不了頭了,他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男子的心死了,從此以後,他的生命裡再也不會有半點陽光……
……
三日之後,龍寂回來了,他的回來意味着有些人便要離開。
當夜,慕容霽陽帶着小茜簡單收拾了行李,也把他那些有用的工具以及後山的大風車帶上,在所有人未來得及做出反應之前,離開了落日宮。
該結束的,還是得要結束,既然已經惹她生厭,留下來又有什麼意思?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