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八 增援南鄭
上庸谷地秦軍的中軍幕府內,面色有些陰沉的林弈,手裡拿着兩份軍報在正廳中焦急地來回踱步着,這兩份軍報一前一後相差半個時辰送到林弈手中,一份是派入關中隴西的秘密斥候傳回的急報,另一份便是騎三師發回的緊急軍報。
秘密斥候急報上說,駐紮雍城外的漢軍突然奉咸陽方面的命令,急調兩千騎兵、一千步卒南下巴蜀,說是要籌集運送巴蜀的糧草北上,其目的地很可能就是南鄭或郇陽,這個情報來自隴西侯羅沅欣,可靠性自然不用多說。
另一份便是騎三師發回的緊急軍報,騎三師進攻南鄭失利,南鄭漢軍守城兵力不止三千,當在五至六千之間,這份軍報竟恰巧印證了先半個時辰抵達的斥候密報的準確性,然而,以王建起草的軍報中的口氣來看,騎三師定然是吃了大虧,否則謹慎穩重的王建不會用到“失利”二字。
在騎三師、騎四師出發突襲南鄭、郇陽之時,林弈便反覆交代,一旦敵情有變即刻終止突襲行動,饒是如此,騎三師卻依舊吃了大虧,這其中估計有些因由,不過,眼下林弈無暇去深究騎三師失利的原因,他在等待後續趕來的步兵師的消息。雖然,事先林弈就已經考慮過,若騎三師、四師突襲南鄭、郇陽失利,那唯有依靠步兵師以重兵攻克兩鎮。
然而,即便如此,秦軍的進攻時間也不能拖的太長,否則便會引起關中隴西漢軍的注意,一不小心便會引得劉邦率領大軍回援關中隴西,那樣的話,下一步進攻關中隴西的計劃便會大大受挫。
這時,幕府大院外突然響起一串如雨般的馬蹄聲,緊接着一聲戰馬長嘶,馬蹄聲變成了一串沉重而又急促的戰靴踏地聲,林弈在廳中立定身形,擡頭望屏風處望去,便見鄭浩一臉風塵僕僕地快步走了進來。
“上將軍,步兵一師先頭部隊已經抵達竹山,後續主力正在陸續趕到!”鄭浩一面飛步近廳一面拱手急急地稟報道。
“好,那第六特種師進至何處!”林弈點點頭接口問了一句道。
“第六特種師因攜帶大量重型器械,行動緩慢,眼下剛剛過了夷陵,距離這裡尚有三四百里的山路!”鄭浩嚥了咽口水,有些嘶啞地回道,在林弈接到騎三師的特急軍報後,便命鄭浩緊急去聯絡尚未趕來的步兵師,催促各部加速前進,一路來回不停地飛奔,鄭浩連口水都顧不上喝。
“夷陵!”林弈低聲唸叨一句,順手端起手邊的一個茶壺遞給鄭浩,讓他牛飲一番,自己則轉身來到懸掛在廳旁的那副羊皮地圖上,尋找夷陵的地標。
“老鄭,戰事緊急,恐怕還得辛苦你一趟!”林弈在地圖前沉吟片刻,忽地回頭對正在潺潺牛飲的鄭浩說道。
“上將軍儘管下令,屬下尚有餘力!”鄭浩連忙放下茶壺,肅然挺身拱手道。
“好!”林弈讚許地拍了拍鄭浩肩膀,而後正色下令道:“老鄭有一個任務必須你親自去完成,你即刻出發,帶上幾名參謀護衛,先趕往郇陽城,找到騎四師師長戴宗越或參謀長覃寒山,要他們給你準備一百名騎術上佳的甲士和兩百匹快馬,而後,你領着這支馬隊火速趕去接應第六特種師,與第六特種師碰頭之後,讓參謀長陳智峰給你準備一百枚炸彈,由那些騎術高超的甲士人手護送一枚,緊急送往南鄭,以備攻城之用,記住,那些炸彈性能不穩定,讓那些騎士們用厚棉被包裹,運送過程中切勿產生巨大的晃動,以免發生意外!”
“屬下領命!”鄭浩昂首挺胸赳赳拱手道。
“另外,你再從幕府裡頭挑出兩組老練點的參謀,分別趕往騎一師和騎二師秘密駐屯地點,通知這兩個師立刻調整兵力部署,除留下必要的兵力防備關中隴西漢軍突襲外,其餘主力火速趕往南鄭增援騎三師!”林弈繼續吩咐道。
“屬下明白,我這就去辦!”鄭浩一拱手便準備轉身去佈置。
“慢着老鄭!”林弈忽地又叫住鄭浩說道:“老鄭你再給我準備幾匹快馬,我必須儘快趕到南鄭,騎三師恐怕這次吃虧不小!”
“上將軍,您不坐鎮上庸幕府了,那這裡該由誰來指揮協調!”鄭浩微微有些吃驚道。
“無妨,下一批糧草補給馬上就到了,你留下一名參謀通知原本負責運送糧草的陳開勇,讓他坐鎮中軍幕府指揮協調各部即可,還有,你讓人通知陸續到達的各個步兵師團,一旦完成補給,不必多做休整,立即火速增援南鄭!”林弈擺擺手斷然說道。
陳開勇原本便是南海秦軍中軍幕府司馬,由他坐鎮幕府自然也是輕車熟路,聽得林弈如此安排,鄭浩也就不再多說,一拱手便轉身大步赳赳地離去了。
半個時辰之後,中軍幕府陸陸續續飛出了四組飛騎,林弈與鄭浩各領着一組分別奔向南鄭和郇陽,另外兩組飛騎也徑直奔向騎一師與騎二師的秘密駐地。
在騎三師與南鄭漢軍血戰後的第二日凌晨,南鄭城頭上的血跡猶自未乾,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兀自縈繞在南鄭城上空,城內的老百姓們早已嚇得家家戶戶緊閉着家門,城中大街小巷裡不斷有一隊隊紅色衣甲的漢軍來回開過。
在城外,騎三師在離南鄭東門約十餘里的地方建起了一座臨時的大營,營寨裡頭到處是躺滿了傷兵屍體的軍帳,騎三師下屬的四個團,各自派出一個尚有戰力的主力營,分別堵住了南鄭的四個城門。雖然兵力不多,但秦軍手中的神弈連弩其威力和火力密度,都讓城內的漢軍們頗爲畏懼,所以,城內的漢軍也沒了突圍出城的念想。
在與南鄭城城頭等高的山頭上,雙眼佈滿血絲一臉疲憊的王建,正緊緊盯着南鄭城,昨日騎三師強攻南鄭失利,雖說主要是因爲師長顧剛的一意孤行而導致,但身爲參謀長的他,身上同樣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在面對一具具被擡下來的秦軍將士屍體時,王建心下直如刀割一般疼痛。雖然如此,騎三師的將士們卻絲毫沒有怪罪軍事主官們的意思,反而是人人依舊鬥志昂揚,嗷嗷叫着要踏平南鄭,爲死去的同袍復仇。
這支年輕的北伐軍團,無形之中繼承了帝國時代的老秦銳士風骨,聞戰則喜、愈挫愈勇,毫不畏懼任何強敵,如此軍心士氣,若有恰當的戰法戰術,攻打南鄭城必定不會如此狼狽。
“參謀長,上將軍來了!”一聲遙遙的疾呼從山腳下傳了上來,王建一愣怔唸叨一句:“上將軍!”隨即恍然大悟,連忙飛奔下山去了。
片刻之後,騎三師中軍幕府大帳內,顧剛、王建與一班團長營長們垂頭喪氣地分列在營帳兩廂,林弈坐在一個臨時充當將案的土臺後,冷眼掃着兩旁的這些軍官們。
“都說說吧!這場戰到底怎麼打的!”林弈輕輕釦着面前土臺,冷冷問了一句道。
“啓稟上將軍,此戰失利,罪責在末將,末將指揮不當,又不肯聽從王參謀長的建議,竟是強行攻城,以致我軍死傷慘重,末將自知罪孽深重,甘受上將軍軍法處置!”顧剛漲紅着臉,上前一步低頭拱手道,身爲騎三師最高軍事長官,無論有什麼樣的藉口,一旦損兵則將,他這個師長就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
“啓稟上將軍,此戰罪責在末將,末將身爲參謀長,事先未先行探明敵情,而且未盡到參謀職責,勸阻主將放棄攻城,故而才導致我師進攻失利,末將懇請上將軍以軍法處置末將!”王建連忙也上前一步,誠懇地拱手認罪道。
“啓稟上將軍,此戰失利當歸罪於末將,末將所部先鋒營本已攻入南鄭東門,然而卻未能守住東門,被漢軍重新奪回,這才導致我師後續部隊,不得已強行攻城,末將罪該萬死!”先鋒營那位代理營長,渾身纏着一圈圈繃帶,竟是瘸着腿上前一步,昂然高聲認罪道。
“啓稟上將軍……”一時間,軍帳內的各級軍官們紛紛慨然拱手領罪,各種說辭雖然是五花八門,但也有不少說中了此戰要害,而且多是出於往自己身上攬罪的目的而言的。
坐在將臺後的林弈,聽着這些軍官們熙熙攘攘地認罪說明,心下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欣慰,一支軍隊不怕打敗仗,怕的是打了敗仗卻又不知道反省,繼續盲目地驕傲自大,那樣的話,這軍隊就算是完了,眼下騎三師的全體高級軍官們,對於自己打的這場不算敗仗的敗仗,竟能有如此清醒的認識,卻也是着實不易,雖說人人爭先恐後地要認罪,有點是出於軍中同袍義氣使然,但這樣一支上下一心如同手足一般的軍隊,在經歷磨練之後,其戰力定然不容小覷。
“好拉,都他孃的給老子閉嘴!”眼見着這些軍官們熙熙攘攘地嚷個沒完,林弈頗有些不耐地一拍跟前土臺將案,厲聲喝了一句,不想,他這一掌拍得土臺灰塵大起,一不留神竟把自己嗆得連連咳嗽。
軍帳兩旁的軍官們,先是被林弈呵斥的一愣怔,隨後又見到林弈那副模樣,竟是人人忍俊不禁,一個個憋漲着臉,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
“直賊娘,連個土臺都跟老子作對!”林弈抹去眼角因咳嗽而嗆出來的眼淚,笑罵一句道,在這班軍中一線軍官跟前,林弈向來是言辭粗豪,那些軍官們反倒也覺得林弈這樣更爲親切一些。
“老子是要聽這張戰的具體戰報,不是要你們個個悶頭來認罪的,顧剛,你給老子好好地說清楚這場戰的來龍去脈!”說罷,林弈一指跟前的顧剛喝了一句道。
“諾!”顧剛連忙誠惶誠恐地拱手領命,隨後一五一十地將整場戰的經過,詳細說給林弈聽。
聽完顧剛的詳細彙報之後,林弈起身揹着手在軍帳內習慣性地來回踱起步來,沉吟片刻後,林弈站定腳步,對這些軍官們說道:“好了,都先下去休息吧!顧剛王建留下來!”
“諾!”衆軍官齊齊拱手嗨然一句,而後魚貫出了中軍大帳。
“你們倆給我聽着,大戰在即,我也不多做追究,你們自己錯在哪裡各自心裡都明白着,眼下就讓你們戴罪立功,至於事後如何處置,等到打下南鄭了再說吧!”見其餘軍官們都已經退出大帳,林弈沉着臉,正色對顧剛王建說道。雖然,王建曾是林弈的生死兄弟,眼下更是心腹愛將,然而,在大是大非勉強,林弈還是不能偏袒任何一方。
“多謝上將軍!”顧剛、王建二人齊齊拱手道謝,這兩個七尺高的壯漢,此時眼中竟是微微有些潮潤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