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屠城遺孤上

五十三 屠城遺孤(上)

劉軍大營的中軍大帳背後便是一道轅門,連通着柵欄外武關城下的平民區。刺探完軍情的王建、覃寒山二人正要擡腳撤離劉軍大營,從軍帳後突兀地傳來一陣隱約陰森、讓人毛骨悚然的嗚咽聲,直如冤鬼在哭泣一般,饒是這兩個曾在死人堆裡爬過的鐵塔壯漢,心下都有些凜然。待要細細聽清是何處傳來的哭音之時,那哭聲突然斷掉,正要轉身要擡步離開,哭聲卻又如影隨形般響起,直讓王建、覃寒山兩人鬚髮皆聳。

如此幾次,兩人大約摸清了哭聲來源方向,大概是中軍幕府後的民房區內傳出的。兩人略一合計,與其如此不明不白地揹着滿腔驚詫離開,不如索性去探查個清楚,反正出了軍帳後的柵欄,也算是撤到了軍營之外。若有追兵發現追來,逃離起來還有民房可藏身躲避。於是兩人便再次摸出已經帶血的匕首,循着那斷斷續續地哭聲,從中軍幕府後的轅門摸出了大營。

出了轅門便是一條通向武關西門的丈餘寬土路,土路兩旁是成排的瓦房,是隨軍駐屯在武關的幾百戶老秦人住處。那詭異的哭聲,正隱隱約約地從東南角的瓦房堆裡傳出。

時辰已過寅時,月色依舊有些朦朧,影影綽綽的瓦房間飄蕩着悽楚的哭聲,四下的民房沒有一絲燈火,如同死一般的寂靜,沒有一點活人氣息,頗有些像地府一般陰森可怖慎人。王建、覃寒山兩人緊了緊手中帶血的匕首,一前一後地沿着民房之間的小巷道,向哭聲一步步摸去。明亮的月光將兩人的身影拉的瘦長,兩人的目光一直盯着前方模糊的瓦房影子,卻沒有注意到,腳下的石板巷道上,竟有着一道道已經乾涸的暗紅血跡。

隨着距離慢慢接近,詭異的哭聲越發清晰,像是一個女子在低低抽噎。兩人腳步漸漸放慢,心跳竟不自覺的微微加速。當來到一處有些殘破的瓦房前時,那哭聲像是累似地歇了下來,停了片刻,隨即又清晰地傳入兩人耳中。王建與覃寒山對望了眼,輕輕推開沒有那道上門閂的木門,悄聲摸進了院內。

狹小的院內,院牆殘破不堪,雜草叢生,一些農事器具四下亂丟着,整處小院像是許久未住人似的。那一路吸引王、覃二人前來的哭聲,正從西首廂房裡傳出。踏着院內的碎石,一步一步地接近那西廂房的哭音,饒是身經百戰、膽大如斗,王建握着匕首的右手還是微微有些發抖,強自鎮定地握緊匕首,悄悄靠近廂房殘破的木窗,慢慢向裡望去,一副詭異的畫面頓時呈現在王建眼前。

一間破舊的廂房內,昏暗一團沒有一盞燭火,一個披頭散髮、身着灰白麻衣、身形模糊的女子正背對王建跪坐在席上顫聲抽泣。從窗口斜照進去的月色披在這個正哭泣抽噎的女子身上,直如陰曹地府的鬼魅般,端是森森然嚇人,膽氣頗壯的王建竟也看得頭皮微微發麻。

“呔!什麼人!”王建把匕首一橫,壯着膽怒喝了聲。

“啊!”那如鬼魅般的女子渾身一顫、一下子軟倒在地,顯是被王建爆喝給驚嚇到了,嗚咽的哭聲隨即變成了劃破夜空的尖叫聲。這一尖叫,反而把王建也給嚇了一愣怔。身旁的覃寒山揮着匕首,貼上前去跟着一聲怒喝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你們是誰啊?”那女子擡着披散着長髮的頭,驚恐地盯着窗口王建、覃寒山兩人,帶着哭音顫聲問道。

望了望女子身後模糊的黑影及瑟瑟發抖的樣子,王建心下斷定的確不是遇到鬼魅,隨即放下匕首,柔聲道:“姑娘別怕,我們不是壞人,不會傷害你的。你爲何一個人在這個地方哭泣?”

“這兒是我的家。”那麻衣女子平復了被驚嚇的心神,低聲答道。

“你的家?”覃寒山也明白了眼前的女子並不是鬼魅,好奇地近前細細打量了這女子一番:“那姑娘爲何這副打扮,你家裡人呢?”

原本是覃寒山的好心相問,誰知卻像是觸動了那女子的傷心事似的,便聽那女子再度俯首嗚咽起來。

窗外的王、覃兩人不由得面面相覷、大是疑惑不解,兩個軍旅大漢從未遇到過如此事情,也不曉得該如何安慰那女子。好不容易輪番勸了良久,這女子才止住哭泣,斷斷續續地給王建兩人講了一個令人震驚的事情。

這女子姓蔡,閨名一個芳字,其族人祖籍隴西,奉秦昭王之命,舉族遷徙到武關城下,做了隨軍駐屯的老秦人。其父是老實巴交的鄉民,以採藥種菜爲生,母親亦是一個規矩婦人。原本一家三口在這關城下,生活過的也是有滋有味。怎料一切都在一個月前的那個如噩夢般的日子裡,發生了驚天的改變。

那日下午,年僅十四歲的蔡芳正在家中隨母親學着織布,一向穩健的父親突然奔回家中,關上院門,一臉驚恐地要母親趕緊把小蔡芳藏好。母親問父親什麼事那麼驚慌。父親說,城外亂兵殺進來了,正在屠城。蔡芳母親一聽,驚恐萬分,忙跟着父親把大水缸裡的水倒出,讓小蔡芳在裡頭躲好,又在缸蓋上壓上一堆雜物,囑咐小蔡芳在父母回來前,千萬不要自己跑出來,無論聽到什麼動靜都不要出聲。

當時的小蔡芳已經能明白世事,擔心地問父母親要去哪裡。父親安慰她說,他和母親先找個地方躲起來,等亂兵過去了,再回來找尋她。小蔡芳點點頭,乖巧地靜靜躲在水缸裡,父母親便雙雙出了院門。

過了片刻,躲在水缸裡的小蔡芳昏昏欲睡之時,外面突然隱隱傳來漫天亂哄哄的哭喊尖叫聲,間或陣陣慘嚎傳來,嚇得小蔡芳一驚一顫,只差點便暈厥過去。

年幼的蔡芳不曉得外面到底出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也不敢出去看看。過了良久,外面的慘叫聲慢慢平息下來,蔡芳纔在又驚又嚇中昏昏沉沉地睡着過去。迷迷糊糊之中,小蔡芳做了個噩夢,夢見自己父母渾身上下全是鮮血地亂跑着,蔡芳使勁地大聲呼喊父母,可他們怎麼也聽不到。一驚之下,小蔡芳兀地驚醒過來。慢慢平復被噩夢驚嚇的咚咚直跳的心,蔡芳肚子開始餓得咕咕直叫,然而謹記着父母臨走前的話語,蔡芳還是不敢出去找吃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蔡芳實在餓的受不了了,便壯着膽子,爬出水缸,在家裡找了些冷硬的麪餅匆匆啃了兩口。望着窗外初升的冬日,鼻間忽然聞到一陣奇怪的血腥味,蔡芳便起了好奇心,想去外面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膽小卻又機警的蔡芳,撿起院內一根擀麪杆粗細的長木棍,緊緊地握在手裡給自己壯壯膽,而後慢慢地打開院門,頓時一副慘烈直如地獄般的慘景映入小蔡芳眼簾。暖暖的冬日之下,滿街巷的屍橫片野、斷臂殘肢、血流成河,今晨還和藹可親的街坊鄰里們,此刻已經變成了一具具死狀可怖的冰冷屍體,橫七豎八地拋在街巷之中。小蔡芳哼都沒哼一聲,便一頭栽倒驟然昏了過去。

良久,蔡芳微微睜開雙眼,頭頂上的冬日正暖暖地曬在她身上。慢慢地撐起身子,眼前的慘景依舊真實如故,刺鼻的血腥味刺激得蔡芳一陣噁心反胃。積攢了幾分力氣,蔡芳堅強地站起身來,撿起地上的長木棍,一步步踏入那如人間地獄的街巷,她要去找自己的父母。

在滿街的屍體堆裡,跌跌撞撞地找尋了大半日,蔡芳終於在一處街道拐角處,見到了母親熟悉的藍布長衫。一驚之下,蔡芳忙飛奔過去,跪在母親身旁,抱起母親的身子使勁搖晃哭喊着。母親腹部有一處血紅大洞,鮮血早已流乾,冰冷的嘴角兀自殘留着一道暗紅血跡。在母親身旁的,赫然是緊緊握着母親右手的父親。父親趴在地上,背上一道森然可怖的傷口,竟有隱隱白骨露出,一羣蒼蠅正嗡嗡地飛在傷口之上。蔡芳強忍着悲痛,把父親的遺體拉到身旁,茫然無力地哭喊着父母的名字,淚水如泉涌般地盈滿臉頰。傷心欲絕之下,蔡芳只覺得一陣昏天暗地,便哭着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

注:劉邦在武關屠城之事,可見於《史記》之《秦始皇本紀》中的一句:“沛公將數萬人已屠武關,使人私於趙高……”

另外,由於創作需要,可能會將某些軍隊某些人物角色進行適當編排,此舉純屬大夢個人臆斷猜想,至於真實歷史上的情況如何,大夢也不知道。如果因爲這樣不小心冒犯了某些書友,大夢在此珍重地向書友們道歉!

二十八斗智一百一十八增援南鄭三十政事堂混戰五十二敵軍夜襲一百八十一兵敗山倒一百一十四供出密道三十七營救五十九張良楔子楔子三十九最後據點一百一十發明火藥一百七十一老軍中伏八十五回到隴西八十空營誘敵一百三十九北門相遇六十九衆口鑠金八十四始皇密詔九十九赳赳老軍決死一戰一百四十八相邀張良一百零七攻城訓練八十三痛殲敵軍一百七十八意外遭遇一百五十九李雲之死下一百一十張良謀劃五十五僥倖生還十二試探一百一十張良謀劃四十三咸陽徵兵一百四十四再次逃城一百四十鏖戰東門六十二追查趙成脫逃之事十六帶隊探城二十六趕回白村三十一閻樂之死一百四十六定下方略一百三十七試探進攻上六十四再度出發一百九十五都城陷落二十六趕回白村九十二過關南下八十一山道設伏五十八劉邦一百一十九始皇陛下三十八拼死抵抗八十五籌劃應對之策一百四十九狠辣決斷一百九十五都城陷落一百五十三命懸一線十一聯結三十五咸陽守軍七十三函谷關血戰五十二試探十八籌備六說服一百九十諸侯聯軍九十九山谷惡戰三十一山戎單于四十援兵到來十七怪異縣城一百四十三突兀罷戰一百三十五密道出擊五入關六十四再度出發七十五前鋒大將五十潛入敵營一百八十四殺與不殺二十八斗智十六帶隊探城七十五奇襲中伏八十二子桓生死不明一百四十五細作偷聽一百八十一兵敗山倒一百五十四黑鷹金令一百二十二調整謀劃一百三十四北阪夜戰八十四得知中伏之事一百四十一劉邦得信一百二十四嬌妻期盼三十八拼死抵抗十八籌備四十二子桓入軍一百三十一陌生女子一百三十二侍女施靜一百二十七趕往藍田一百六十九拉開序幕九十八突襲計劃六十一審問俘虜一百四十三老狐韓談一百八十北門亂戰七十八發現蹤跡一百二十七趕往藍田八十空營誘敵七十四奇襲前夜九十五豪傑之士黥布一百七十九峰迴路轉九十二過關南下五十一紫盈姑娘四十三咸陽徵兵一百五十六勸說張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