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凱苦笑一聲,眼睛裡蘊着散不開的沉重,“早知道逃不過你的眼睛,所以,我也不準備瞞你。三年前我已經對不起你和流蘇一次,這次我不會再犯錯。你放心,我就是死,也不會和宮陌合作。”
“冷少,我就一個要求,讓我再見她一次,行不行?”
話音才落,霍凱就感覺到一道寒氣冷森的視線射向他,切膚徹骨的銳利。這一瞬,他開始後悔和絕望,或許他不應該用這麼直接的方式出現,他應該咬緊牙關再忍耐下去等機會去見她的。
可是,霍凱心底明白,他根本忍不住。沒法子忍,一想到白流蘇小時候受過這樣非人的折磨,他就錐心徹骨的痛。
冷澤天深邃的墨藍眸裡是令人無法琢磨的情緒,他平靜開口,“霍凱,她記不得你了。”
霍凱魁梧的身子劇烈顫抖了一下,心裡像是被冰錐鑿開一個巨大的口子,痛到無法呼吸。他想起下午時候在木屋外看到的那雙清澈眼睛裡露出的迷茫,心底的冰寒就蔓延到全身。
“她也不記得我。”冷澤天靜默不動的站在那裡,月色下他臉上是洞悉一切的透徹平靜,“現如今這個世界上,已經沒了白流蘇,也沒米小雅,在屋子裡的那個是白小雅。”
霍凱如遭雷擊,臉色刷的變了又變。這句話的分量,他最清楚,曾經他也想過那樣慘烈的爆炸,他會不會徹底失去白流蘇。
可是,他怎麼也想不到居然會是這樣的結果!
雙重人格,融合了!
“她她的孩子呢?”霍凱忍不住眼睛裡血絲崩裂,聲音打着顫。
“笑笑被宮陌帶走了,不過,我一定會把她找回來。”冷澤天眼裡是毋庸置疑的堅定。可是,他知道,霍凱真正在意的,想問的,並不是這個。
在冷澤天徹底明白米小雅和白流蘇融合後,他的心情也經歷過這種裂變。站在面前的明明是最在意的人,可是分明又是另外一個陌生人。
可是,當冷澤天重新認識她,接納她,愛上她,才真正懂得一句佛偈。
人生三境界,用在他們的愛情上,再合適不過。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又是山,看水還是水。
他從始至終,愛的不過是一個她。
“她,都知道嗎?”霍凱又問,桃花眼裡激動的情緒再也無法掩飾。
冷澤天正要說什麼,身後的門忽然被推開。
白小雅出現在兩個男人的面前,一雙眼睛裡是倔強認真的眸光,她霸氣的走上前,對冷澤天說,“你跟我來。我有話要問你。”
“你想知道白流蘇和他的事情?”冷澤天不避諱的開口。
白小雅和霍凱都意外的看向冷澤天,她咬着脣,點點頭說,“想知道。”
“想知道就去問清楚,明早之前給我回來。”冷澤天轉身進屋。
“”白小雅目瞪口呆了。這件事居然這麼順利?!
霍凱的臉上也閃過不可置信,但很快他又想通冷澤天這樣做的原因。
因爲,這一次,冷澤天信他的承諾。
“我們去海邊談?”霍凱看向白小雅,目光裡的炙熱已經控制。他不能辜負冷澤天的這份信任。
白小雅點頭,忐忑而激動的說,“我想知道白流蘇她的所有事情。”
六歲以後,那樣的她經歷了什麼,變成了什麼樣的人。
爲什麼沒有吞噬米小雅,真的如她想象的那樣嗎?
這個霍凱和她之間是什麼關係,他剛纔的眼神分明愛恨交加
“她和冷少的,你還是去問他,不過,我會把我認識的流蘇一切都告訴你。”霍凱的臉上有種前所未有的認真表情。
“好。”白小雅也不勉強,她也需要時間去消化。
太陽緩緩從海平面升起,旭日是赤誠的紅,將藍色的海面染成耀眼恢弘的紅,宛如無聲的史詩級交響樂奏鳴,讓人打心底生出一種恢弘大氣的感慨。
“日出,好美。”白小雅從沙灘上站起來,拍去身上的細沙,迎着風面朝大海。
霍凱側目看她,眼前的女子眉眼沉穩大氣,清秀精緻的五官比米小雅多了優雅的成熟,又比白流蘇多了沉澱後的穩重,像像身份證上黑白照片裡的白朱櫻。
他若有所失的悵然失落,他發現他的悸動已然消失。原來,一切早被冷澤天看透了,他知道霍凱愛上的不過是當初意氣風發的白流蘇。
腦海深處,響起白流蘇曾經對他說的話,“禍害,你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嗎?最烈,最野,最飆的!”
“可,要是老子有一天玩膩了,想從良,你一定蹬鼻子上臉。”
那些久違的話語此刻想來,成爲最利的劍插在心口,有無聲的傷痛在滴血。原來,很早之前,白流蘇就已經做好了離開的準備,只是他不肯接受真相罷了。
她說得對,他愛的,沒有冷澤天純粹。如果白流蘇真的“從良”,他的愛——
霍凱思緒紛雜,就在這個時候,忽然聽見白小雅輕聲咦了一聲。
然後他轉身和她一起看向白色的沙灘,只見從沙灘裡鑽出一個小小的烏龜,黑珍珠一樣亮亮的眼睛,懵懂好奇的四處張望着,憨厚可掬的伸出兩隻前掌從沙子裡鑽出來。
“看,它的背上還有碎殼!”白小雅驚奇的俯下身子去看,眼睛也亮晶晶的。
“那邊還有兩隻。”霍凱忍不住失笑,也來了興趣。
“呀呀呀!還有!還有!”白小雅又發現了一隻。
兩個人像是在開發新大陸一般,對於新生命的破殼而出由衷的感覺到同樣的悸動,心頭的陰霾隨着兩個人的傻笑漸漸散去。
“差點忘了,這是海龜孵蛋的季節。”霍凱無聲的長長深呼吸,遠眺剛剛孵化出的小海龜一步步爬向浩瀚大海的美好場景,忽然有種重生的感覺。
他轉身再看在沙灘上奔跑的白小雅,墨色的長髮在她身後肆意飛揚,他發現,這一次他是真的釋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