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束陣形,退。”黑衣衣袖在空中劃過一個弧度,魔聖天低沉着如冰般的聲音傳出,聽不出絲毫情緒,但是隨侍在他身邊這麼多年的風炎還是知道他生氣,而且是極度的生氣。
當然會生氣了,‘退’這道指代表的是什麼,他們清楚的很,只要一退,就表示今日兩軍對陣輸的人是聖天大人,雖然這一仗只是一場戲,勝負無關結局,然而驕傲如聖天大人,兩軍對陣竟然輸給一個黃毛小子,這傳出去還有臉面嗎?不被氣死纔怪。
別說聖天大人生氣,他們也氣到不行,更多的是不甘心,但不甘心又能如何?‘七星八卦陣’這個活陣一時之間根本就破不了,若是再繼續下去,這五萬大軍就得全軍覆沒,還不是一樣輸。
接到指示,錦旗揮舞,擂鼓陣陣,底下的明雷和明雨接收到指示,即使不甘,也只得聽令行事,帶領僅餘的兵馬收束陣形,擺出防守的姿勢,隨着紅色錦旗翩然揮舞,明炎軍的衝軛陣形緩緩分裂,依次朝最弱的休門快速聚籠。
“魔聖天能成爲名盛一時的聖天公子,果然懂得進退。”看着底下不斷向休門退去的明炎兵,傾狂讚賞一笑,天下第一高手這個稱號對於現在來說,魔聖天當之無愧,而且論謀略,論才智,他也是她歷經兩世所遇到的最強的對手,但是這樣的他,竟不會逞一時之意氣,罔顧數萬大軍的死活,雖然他不見得是個愛惜將士性命的主帥,然而從這一點可看得出來,他是個極度冷靜,且懂得分清時勢的智者。
這樣的人物,若不是對頭,她倒是很有興趣與之結交,可惜,一山容不得二虎,他們只能註定是敵人,不死不休的敵人。
既然是敵人,她又是哪那麼容易就讓他們退!嗜血一笑,傾狂倫起手臂,鼓棒一下一下地落在鼓面上……
‘咚、咚、咚……’一聲聲豪情沖天的鼓聲從傾狂的手中傳出,一句句旗語從芸孃的中手打出,戰場上的戰局一變再變。
明明是最弱休門隨着龍麟將士的移動,瞬間變爲最強的死門,從陣門出現的童陽親自把關,與明雨正面相撞,發起猛烈的進攻。
明炎軍本以敗退之勢欲從休門撤退,誰知休門竟然突變成死門,迷霧之中,慌亂成一團,每個人的心裡都充滿着恐慌,爭先恐後地後退,竟是毫無規律可言,不少士兵死於同伴的手中,原本整齊有序後撤的隊伍,此時更是潰不成軍。
瞬間,戰場上更是響起了陣陣人馬的哀鳴聲,讓明炎僅餘的二萬多兵馬陷入了生死之地。
眼見士兵一個接一個的倒下,明雨心中焦急,期待的目光頻頻趁隙望向洛月坡,希翼能從魔聖天那裡得到力量,告訴他該如何應對,然而恐慌之中,他竟看不清洛月坡上的情景,童陽的殺招更是逼得他疲於應付,雖然他的功力遠在童陽之上,但此時身陷陣法之中,修爲再高也無益,何況童陽的招式詭異異常,神出鬼測,很快,明雨便已是傷痕累累,戰袍上染滿了血跡。
“可惡!”手指節握得咯咯作響,魔聖天氣得差點七孔冒煙,他想不到,真的想不到,一個小小的‘七星八卦陣’竟然是陣中有陣,若是在平時,這點小把戲又豈能騙得了他,可卻因爲憤怒,他竟自己跳進了陷阱中,指示士兵從最危險的死門離開,他魔聖天還從未吃過這種憋屈。
‘咚咚咚……’正當明炎士兵生死懸於一線之時,洛月坡上鼓聲一變,魔聖天已然也替下了炎忠明,親自擂鼓,帶着內力的鼓聲傳遍方圓十里,似是擁有蠱惑之力般讓交戰雙方的將士眼神同時一變。
“殺……”明炎士兵一聞鼓聲,突而有如神助一般,疲憊的臉上佈滿陰戾,快速地殺向生門,龍麟軍卻相反,勇猛不再,神色漸顯痛苦,毫無抵抗力地任由明炎士兵於陣中衝殺。
洛陽坡上,白奎和芸娘突覺心神一亂,急忙凝神運氣,憤恨斥道:“卑鄙,竟然用魔音,魔聖天這分明就是使詐。”
“戰場上,兵不厭詐,雖然他以魔音相助是卑鄙了點,不過論卑鄙,本太子亦是不遑多讓。”傾狂奸詐一笑,絲毫不顯憤怒或擔憂,她既然能用將士擺奇門之陣,引敵軍自己送入死門,他魔聖天自然也能以魔音相助明炎軍逃脫亦或是反敗爲勝。
不過,可沒那麼簡易,她向來的宗旨便是要麼不做,要做就做大票,今日她既要取勝,就要大獲而勝,明炎軍這五萬兵馬,她是殺定了。
‘咚……’鼓棒重重一敲,一聲悠遠的鼓聲遠遠傳出,雖不若魔聖天的鼓聲渾厚,卻能穿破他的鼓聲直達兩軍將士的耳中,令龍麟軍的精神大震。
戰鼓沖天,霧塵滾滾,戰場上殺得‘火熱’,洛陽坡和洛月坡上的傾狂和魔聖天更是鬥得火熱,在平常人看來他們只是有擂鼓而已,但是功力深厚者便能知道,那鼓聲全都是帶着他們深厚的真氣,影響着底下士兵的士氣。
感受到傾狂棒下傳送而出的真氣,還有周身隱隱釋放而出的天靈之氣,魔聖天沉如水的黑瞳快速地閃過驚駭,此次正面相對,距離上次在天炎谷內的正面相對只不過是過了月餘而已,她的修爲竟然已是越階提升,縱然是因爲她服下了‘冰元火蓮’,但對於那時已是十二階的她來說,進步的空間不可能有這麼大,可是她卻是確確實實地以驚人的速度提升,若非她釋放出來的濃郁天靈氣,他一時還察覺不出她的境界,那麼便可以很肯定,她的意境已然突破了神階,至於修爲是否與意境同步晉升神階,那就要動過手才能看得出來了。
可惜,今日只是兩軍交戰,並不是他們正面開戰的好時機,何況,他可不會讓她死得那麼容易。
他又豈知,他現在要傾狂的命,也不是那麼容易。
傾狂的武學修爲雖不若魔聖天,但勝在她充盈的靈氣,兩人相抗,竟一時不分伯仲,底下的敵我兩軍也已殺得人仰馬翻,明炎軍雖在魔聖天的鼓聲中精神大振,但身因陣中,亦是無法逃脫,即使衝往生門,亦不是那麼容易逃出陣法之中。
童陽與明雨於死門前正打得歡,周圍不時有敵方士乓的刀槍箭弩攻來,亦被他們擋開,然而也難免受點傷。
“嘿嘿,老頭,受死吧!”童陽揚起孩童般的笑臉,嘿嘿一笑,趁隙,手中的雙刃猛然一刺。
明雨大驚,急忙低頭避開,誰知道童陽這一刺只是個虛招,右手腕一轉,改刺爲劈,右刃正中他的胸口,力道之猛,將戰甲給劈開,汩汩的鮮血往外冒,整個人更是摔下戰馬,一條命已是去了半條。
童陽正要再補上一刀,明雷及時出現,一刀架開他,這一刀竟用上了真氣,童陽一時不注意,被震得往後滑開,戰馬受驚,鳴叫不停,幸而此時明雷已是真氣受損,攻擊力度不大,因而童陽很快就一個平臥在馬上,旋身而起,以極其刁鑽的角度,向下一劃,帶着真氣的勁氣立即襲向地上的明雨。
明雨此時已是身受重傷,護體真氣根本無法釋放出來,也來不及反應,被童陽劍氣劃中,雙目突睜,自天靈蓋處汩汩地流出鮮血,砰然倒地。
明雷沒想到童陽竟有這樣的武技,一時應接不住,任由那道奪命的勁氣劃過明雨而無力救援,眼睜睜地看着明雨戰死沙場。
“明雨……”明雷大吼了一聲,赤紅着雙目,手執大刀,將真氣聚集於大刀之中,不管不顧地大刀一揮,刀氣震盪開去,周圍不管是龍麟士兵還是明炎士兵紛紛倒地。
童陽避閃不及,執劍抵擋,終究功力不夠,嘴角溢出一行血跡,足下一點,向後飛退而去,於半空中身形一轉,將一個明炎騎兵踢落,搶坐在他的馬上,輕捂了下胸口,擡頭望過去,明雷已被傅璣纏住,你來我往,招招是殺招,刀光劍影之中,兩軍士兵紛紛倒地。
兩軍的旗語已是毫無用處,鼓聲急促沖天,不再是爲傳達指令,而是爲了控制敵我兩軍將士的心神而互相抵抗着,雪霧迷塵之中,一條條活生生的生命慘烈而逝,甚至是死無全屍。
兩個絕世高手的相鬥,即使未盡全力,亦能使得風雲變色,紫亮色的光芒和淡金色的光芒從洛月坡和洛日坡上盪漾開去,瀰漫在戰場的上空,爲慘烈的戰場更渲染出一份恐怖,宛若十八層地獄。
傾狂的功力畢竟不如願聖天,額頭上已漸漸滲出了汗珠,卻毫末顯出焦急或疲憊之色,微眯的星眸更是精光閃爍,勝卷在握,反觀魔聖天,雖還遊刃有餘,但臉色卻是越來越難看,跟冰凍了差不多。
之所以兩人如此反應,很簡單,因爲勝負已分了。
‘咚……’一重一輕兩聲鼓聲同時傳出,真氣收斂,光芒散去,戰場上的勝負已分,除了投降的明炎兵,其餘四萬多明炎將士已然壯烈犧牲。
明炎主將一死一傷,明雨橫屍沙場,明雷重傷被俘,半跪在地上,脖頸處架着數把大刀,粗喘着氣,迷離的眼眸狠狠地瞪視着眼前的童陽和傅璣,爾後又愧疚地移向洛月坡上魔聖天。
龍麟軍雖然多有傷亡,但軍旗不倒,密密麻麻站在雪地上的全都是身着赤色軍服的龍麟軍,齊聲歡呼着勝利,自兩軍相峙於洛水城以來,這次是他們第一次打了勝仗,而且還將敵軍全軍覆滅,怎麼能不歡呼呢!
‘砰……’魔聖天身前的戰鼓隨着他一棒敲下瞬間粉身屍骨,驚煞了身後的風炎和炎忠明。
“聖天閣下,本太子沒讓你失望吧!”輕輕放下鼓棒,傾狂潔白衣袖一揮,勾脣一笑道,身邊的白奎和芸娘亦眼露欣喜之色,昂着頭瞥向洛月坡的三人。
“莫傾狂,你行,今日對陣,本座輸得心服口服。”魔聖天恨恨地豎起大拇指,好似只是對於輸給傾狂而不甘心,而對那五萬大軍的全軍覆沒並不放在眼裡,然而在場的彼此都知道,他必然只是隱藏了情緒而已,要知道行軍打仗中,五萬精兵代表的是什麼,那可不僅是五萬條性命那麼簡單。
洛水城也不過就十萬兵馬,今日若是換成龍麟軍全軍覆沒,那麼洛水城怕是會陷入兵力不足的境地,縱然傾狂有通天之能,若無兵馬,恐怕也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所以今日的兩軍對陣也是一大冒險。
“呵呵,現在就心服口服,未免太早了吧!”邪肆一笑,對於魔聖天的心服口服,傾狂不屑接受,現在就心服口服了,怕是等一下就要服得五體投地吧!
“莫傾狂,你休得如此猖狂,等一下讓你哭都來不及。”傾狂不屑的態度惹怒了炎忠明,雖然損失了五軍人馬,但是這五萬人馬本就是爲了引出莫傾狂的,只要另一路人馬能從另一個城門攻下洛水城,那麼真正的輸家將會是她莫傾狂。
“是嗎?我看等一下,哭死的會是你們,下面這五萬人馬只不過是個開始而已,敢跟我們主子鬥智慧,乾脆再去投胎得了……”白奎雙手環胸,得意地笑着,開始發揮他的唐僧本事,直說得炎忠明和風炎火冒三丈,童陽等人卻第一次覺得他這個唐僧嘴還不錯,說得挺爽的。
嗡嗡嗡……初次見識到白奎唐僧功的風炎和炎忠明只覺得耳朵有一羣蒼蠅在那嗡嗡直叫,叫得本就心煩的他們更加心煩意煩,連他說什麼也沒聽清,只恨不得一刀劈了他,讓他永遠閉嘴,而他們也確實這麼做了。
“閉嘴……”兩聲同時而起的大吼聲響起,緊隨而去的是兩道強勁的罡氣,連他們這兩個活了快一百年,向來鎮定自若的傢伙都能逼得動手,可見白奎真的有把聖人逼瘋的潛質。
兩個天階高手一同出手,哪是白奎這個高階高手能對付得了的,然而他卻一點也不擔心,因爲有傾狂在,只要有她在,就算是魔聖天出手,他也不會擔心。
強勁的罡氣破空而來,傾狂身形快速一閃雙掌再次揮出,兩道霸道的混元真氣凌空襲去,於半空中與兩道罡氣相撞,‘砰’地一聲巨響在空中炸開,竟像是煙花綻放一樣的美麗。
大地一陣動搖,底下的龍麟士兵搖晃了幾下才站得住腳,瞬間又被空中那炸開的火光所驚到,他們都是普通的將士,哪時見過如此神奇的武功,一時似是忘了正身處戰場,除了童陽和傅璣,個個張大着嘴巴,愣愣地看着上空。
風炎上次跟傾狂交過手,對她的武學修爲心知肚明,原以爲他與炎忠明兩人同時出手,就算她出手相助也一定才抵擋不住,誰知她竟能輕易地抵擋得住,而那兩掌的威力絕非一個未進天階行列的高手所能擁有,而且他看得出來,她還未盡全力,也就是說,她現在的修爲很有可能遠在他之上?
不,這怎麼可能?他修練了近百年纔有今日的修爲,她一個未及弱冠的少年怎麼可能強過他,怎麼可以,他不信。
風炎目光一寒,正要再出手,卻被魔聖天給擋住,方纔風炎和炎忠明只顧着生氣,然而他卻聽得很清楚,也聽出了不對勁,利如電的雙眸直視着傾狂,似是企圖看出什麼來。
傾狂笑吟吟地回視着魔聖天,照現在這個時辰來看,也該是大獲全勝的時候了,就算是讓魔聖天知道,也沒什麼關係,就當她好心給他個心理準備,要不然從未有過敗績的他敗得那麼慘,若是一個承受不住瘋了,那可就不好了。
她向來敬老,怎麼說他也是一個一百多歲的老人家了,還是她的師伯,把他給氣瘋了可就不好了。
從傾狂的表情看不出絲毫破綻,魔聖天的心卻是更顯不安,難道說,那日探子傳回來的消息是真的?就算是如此,他也另有準備,一樣能攻下洛水城。不過,依莫傾狂的性格,現在消息還未傳來,她是憑什麼如此有把握,今日大勝的會是她,是否,她還做了什麼?
然而未等他想明白,事實已經擺在他的面前了。
一聲清悅嘹亮的鷹鳴聲突而在空中響起,魔聖天和風炎、炎忠明臉色齊齊一變,不約而同地怒視向傾狂。
“幹嘛這樣看着我,會嚇壞小孩的。”在三人如利刃般的目光下,傾狂怕怕地說道,可表情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那是要多囂張就有多囂張,簡直就是氣死人不償命,他們的表情正好告訴了今日一戰的戰果。
“很好,莫傾狂,你給本座等着。”深吸了一口氣,魔聖天丟下一句狠話,身形一閃,宛如一道流光般劃過天空,朝戰場上俯衝下去,押着明雷的幾個龍麟士兵還未及反應,便已倒地而亡,而被俘的明雷已是不見了蹤影,連同那魔聖天消失無蹤。
洛月坡上的風炎和炎忠明隨着鷹鵬也在瞬間朝天邊奔馳而去。
傾狂並沒有趁勝追擊,而是狂妄地笑看着他們離去,不是她心腸好放他們走,而是現在的她根本就還不是魔聖天的對手,何況今日斗的軍事謀略,不是武功。
“童陽,傅璣,鳴金收兵。”衣袖一揮,傾狂轉身衝着空地上靜待命令的童陽和傅璣下令。
“是。”童陽揚着純真的笑臉,開懷應道,轉身,下令道:“衆將士,鳴金收兵……”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