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北烈取出那個玻璃球大小的夜明珠,漆黑的甬道內頓時亮起一絲微弱的光線,就像一隻螢火蟲,照亮了一方渾圓的光圈。
兩人就着這一絲的幽藍光芒,謹慎的朝地道內探索着。
火摺子只有一個,這個地道不知道有多長,在裡面要呆多少天,不敢輕易的使用。
這不知盡頭的地道中,空氣中到處都瀰漫着腐朽的味道,透着一股陰森的氣息,一片寂靜無聲中,只有陣陣陰風一下一下的拂過,在這幽深的地道中穿行着,仿若“嗚嗚”鬼哭。
兩人行的不快不慢,保持着適中的速度,戰北烈走在前面,這樣一旦有什麼危險他能第一時間爲冷夏擋下。
這條甬道雖然狹窄,只能容一人行走,卻挖的極深,地面呈一個斜坡,越往裡走,越是深入地下,越是陰冷,越是潮溼。
走了一炷香的時間之後,頂端已經離着他們有兩丈多高。
戰北烈一邊謹慎的走着,突然想起方纔冷夏喚他的名字,脣角不自覺的就彎了起來,輕聲道:“媳婦,你剛纔叫我什麼?”
冷夏無語的望着前面那人的背影,如今前路不明,生死難測,他竟然還有心思說這些。
戰北烈自然是不會不分輕重的,不過那可是冷夏第一次沒有連名帶姓的喚他,大秦戰神此時滿腦子都是媳婦口中那聲急切的“北烈”,甜的心裡直冒泡!
冷夏連連翻着白眼,堅決不理會這人!
突然,前面挺拔高大的背脊猛然一頓。
冷夏猝不及防,一手抵到他的背上,感覺到手下的肌肉頓時緊繃了起來,渾身微微一顫,卻一聲都沒吭。
知道是碰到了他的傷口,冷夏連忙將手收回來,剛要說話,突然鳳目一縮……
離着他們極遠的地方,高餘兩丈的地道頂端,兩點猩紅的幽光時閃時現,明明滅滅好似鬼火,在這仿若濃墨的一片漆黑中,森然而詭異。
戰北烈握緊了手中的重劍,忽然那幽光飛快的向着兩人掠過來!
幽光來速極快,發出了撲棱翅膀的細微聲響……
戰北烈鐵臂一揮,“鏗”地抽出長劍,臨空對準猛然砍了下去!
一聲厲鬼般尖細的淒厲哀鳴驟然響起,扇起一股帶着死氣和血氣的腥風,“撲”的一聲,被戰北烈一劍劈成了兩半,分屍於一灘血泊中。
直到此時,冷夏纔看清了這東西,竟是一隻巨大的黑色蝙蝠!
“不好!”冷夏柳眉倒豎,這地道中既然有一隻蝙蝠,就絕對還有其他的,這麼濃重的血腥氣,必然會引來更多!
與此同時,令人頭皮發麻的扇翅聲“撲撲”響起,遠處出現了一團一團的黑影,仿若一片黑色的滾滾洪流,海浪般層層翻涌,散發着令人作嘔的死亡氣息。
尖銳的嘶鳴聲極具穿透力,穿過了空氣直逼冷夏的耳膜,帶來一陣陣的昏眩!
“媳婦,小心!”戰北烈厲喝一聲。
手中的重劍揮得虎虎生風,在冷夏的身前形成了一張布幔樣的防護。
冷夏的一雙鳳眸透着凝重,脣角卻無所謂的一勾,挑眉道:“咱們的食物解決了!”
“什麼食物?”戰北烈眨眨眼,不是他想的那樣吧?
重劍一挑一刺,就是一具屍體,蝙蝠發出一聲聲的尖鳴,混合着濃稠的血液“啪嗒”“啪嗒”的跌落地面。
“等着,晚上給你做串烤蝙蝠!”冷夏一邊說着,一邊忍受着腦中“嗡嗡”的轟鳴,手腕連連舞動。
一枚一枚的袖箭“刷刷”射出,每一箭都正中蝙蝠的要害!
頓時,大片的蝙蝠受了哀鳴和血腥的刺激,尖厲之聲大作,呼嘯着,盤旋着……
這些蝙蝠比起常見的要大出一半多,一張嘴利牙森森,猩紅的眼睛閃着詭異的幽光,尖尖的頭部衝着兩人俯衝而下!
“嘔……”戰北烈乾嘔了一聲,使勁兒將腦中那詭異的畫面給清除掉,奮力殺着殺也殺不完的蝙蝠。
地面上的屍體已經堆積如山,斷翅斷爪落了滿地,濃郁而粘稠的血如溪流般流淌着。
陰風蕭瑟,帶出一股一股的腥臊氣息。
蝙蝠一波接着一波,一片密密麻麻的黑雲鋪天蓋地的襲來!
冷夏殺着周遭無處不在的蝙蝠,突然鳳眸一凝,望向遠處……
那裡高高的地道頂端,倒吊着一隻斂翅的巨大蝙蝠,比起這些正在斬殺中的更要大出一倍,如一隻幼鷹,詭異的猩紅眼珠靜靜的望着這邊的戰況。
鳳眸中一絲精光閃過,冷夏大喝一聲:“讓!”
兩人之間極端的默契,讓戰北烈想都不想,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側身避讓……
一枚袖箭貼着他的耳側呼嘯着飛過,直襲頂端那隻蝙蝠的要害!
蝙蝠收斂的翅膀猛然大張,如一把巨大的團扇,呼扇着躲開了要害,袖箭轟然釘入它的翅膀!
吱——
蝙蝠發出了一聲沖天的尖鳴,聲音淒厲響徹了整條地道……
蝙蝠羣再次瘋狂了,猙獰的咆哮着,露出一顆顆尖利的森森巨齒,張牙舞爪的朝着兩人攻擊着,黑色的翅膀帶着腥風抽打在兩人的身上。
箭勢洶洶,那隻蝙蝠被袖箭的力道衝的凌空倒卷,“啪”的一下重重的掉到了地上。
然而還來不及再飛起,再一枚袖箭緊追不捨,再次呼嘯着襲去!
嗤!
微弱的聲響在冷夏的耳中卻如同仙音一般美妙,袖箭正中蝙蝠的頭部,貫穿而入!
冷夏昂着頭顱,望着遠處那蝙蝠首領的屍體,聲音清冽:“就烤這隻最大的!”
一片沖天的血光中,蝙蝠羣失了首領,彷徨失措的在上空盤旋着,亂哄哄的嘶鳴後突然飛走了一隻,緊跟着,越來越多的蝙蝠向着道路的兩側倉皇逃竄……
片刻後,地道中只餘一身血腥的戰北烈和冷夏,守着滿滿堆積如山的蝙蝠碎屍。
戰北烈這時是真的要吐出來了,尤其想着方纔媳婦那話,小心的瞄了瞄她的神色,竟然看到了幾分……
認真!
大秦戰神不自覺的打了個激靈,吞了吞口水,扯住冷夏的袖子趕忙越過滿地的蝙蝠屍體,生怕晚了一步,真被彪悍的媳婦給串起來烤了。
冷夏脣角一勾,跟着他繼續朝前走着,忽然眯了眯眼眸……
戰北烈背後剛包好沒多久的傷口,再次裂開了,大片的血暈染了白布,極是猙獰。
冷夏猛然拽住前面那人,再看他的面色,竟是蒼白一片,額頭上滾落着大滴大滴的汗珠,她心尖兒一緊,這人,是怕自己擔心吧,才一聲不吭,轉移注意力。
戰北烈乾咳了一聲,咧開嘴角,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緊張道:“媳婦,我真的沒事!”
不打自招!
戰北烈說完簡直想抽自己幾個嘴巴子,這句話說出來,可不正是代表着他有事嘛!
大秦戰神的氣勢在冷夏清冷而危險的目光中,越來越弱,越來越弱,完全縮到了腳後跟。
他可憐兮兮的伸出手指,試探着戳了戳冷夏的胳膊,委屈道:“媳婦……”
冷夏冷哼一聲,越過戰北烈,率先走在了前面。
其實她並非生氣戰北烈隱瞞,而是心疼他因爲怕自己擔心,傷口裂開了也死死的忍着,心裡雖然不生氣,表面卻堅決不能擺出一個好臉色,省的他再受傷了,還是和剛纔一樣隱瞞着。
兩人走了一陣子,終於將那滿滿的蝙蝠和血泊給拋在了身後。
雖然蝙蝠飛走了,可是二人心裡的警惕卻一點也沒少,剛纔的蝙蝠還只是這裡的生靈對突然闖入者的一種自衛,除去蝙蝠,還有沒有別的生物?
除去這裡的原住民,還有沒有陷阱暗器?
就算這些都沒有,這彷彿要走到天荒地老的甬道,該死的走也走不完,好像沒有盡頭。
還有食物,水,這些都沒有的情況下,他們能撐多久?
甚至戰北烈的傷口,剛纔就已經裂開了,如果嚴重了再引起感染,引起發燒又怎麼辦?
黑暗潮溼的地道內,冷夏的心裡彷彿一團亂麻,糾纏了無數的結,卻總也找不到終結的線頭,每一步,皆是沉重。
蜿蜒的甬道開始出現了岔口,冷夏和戰北烈站在三岔中心,遠望着三條道路。
三條路看上去沒有什麼不同,皆是和方纔同樣的地道,只是寬闊了少許,能容兩個人並肩而行,裡面一片黑漆漆的,似是一個黑洞,一眼望不到頭,含着無限的陰森氣息。
冷夏感受到身側那人,鬼鬼祟祟的瞄着自己,一副想說話又怕自己生氣的模樣。
她板着臉,淡淡道:“走哪邊?”
提起正事,戰北烈的面色也變得肅然,他皺了皺眉,伸出手往北面指了指,沉聲道:“咱們是從赤疆進來的,這地道應該和北燕有關無疑,就往北燕的方向走。”
冷夏也是這個意思,點了點頭,謹慎的朝北面的岔路走去。
地道內陰風呼嘯,冷夏緊了緊身上的大氅,想着那人如今受了傷,即便是有內力身子也是虛弱的緊,不由得蹙了蹙柳眉。
大秦戰神抓心撓肝兒的難受,他還以爲冷夏跟他生着氣呢,完全不知道她也正擔心着自己。
戰北烈跟在冷夏的身邊兒,見她步子放慢了少許,小心翼翼的沒話找話:“媳婦,是不是累了?”
冷夏沉默。
戰北烈咂了咂嘴,過了會兒,又問:“媳婦,你餓不餓?”
這話落下,戰北烈再次想起了那胎死腹中的烤蝙蝠,腦海中頓時出現了一副畫面。
冷夏坐在滿是蝙蝠屍體的地面上,一把抓起那隻蝙蝠首領,開始拔毛放血,伸手將他的重劍取了去,劍尖一挑,沒了毛的蝙蝠就被串在了劍身上。
然後擡起一張陰森森的俏臉,咧了咧嘴角,露出兩排細緻的牙齒,緩緩問道:“你要吃翅膀還是胸脯?”
戰北烈猛的打了個寒顫,趕緊搖了搖頭,將腦中那詭異的畫面給搖飛。
他繼續沒話找話,不自覺的就問了出來:“媳婦,剛纔那蝙蝠是個什麼品種?”
冷夏繼續沉默。
身側的人半天沒言語,就在戰北烈以爲她不會再理會的時候,正想着再找一個話題,涼颼颼聲音從側面傳來。
“光看我是不認識的,烤一串嚐嚐也許知道……”
“嘔……”戰北烈一個趔趄,扶着牆臉色蒼白的乾嘔,也就沒發現前面的母獅子,嘴角那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
忽然,他劍一般的眉峰倏地皺起,大掌在牆面上緩緩的撫摸着。
手下的觸感凹凸不平,卻並非前面的牆壁那般粗糲,而是彷彿刻什麼一樣,也許是字,也許是圖騰。
戰北烈喚住冷夏:“媳婦,等等,這裡有東西!”
他將手中小小的夜明珠朝着牆壁靠了靠,土灰色的牆面上頓時被暈染了一圈淺淺的光暈,顯現出了刻在上面的字。
擅入者死!
四個大字清晰的刻在粗糲的牆壁上,龍飛鳳舞鐵畫銀鉤,印刻的力道極重足有半寸,比比劃劃中,毫不掩飾的透着一股濃郁的死氣和凜然的煞氣!
冷夏和戰北烈對視了一眼,目中皆透出了幾分凝重,再朝牆壁看去。
越來越冷了,這裡不是外面那種冰天雪地的風寒,而是一種仿似從地獄傳來的陰冷,凜冽的風吹拂在臉上不算刺骨,卻彷彿滲進了骨頭一般,讓人毛骨悚然。
戰北烈給冷夏將大氅再緊了緊,囑咐道:“別再染了風寒。”
冷夏翻了翻眼睛,她就染過一次風寒,是上次淋雨看煙花的那夜,第二天就好了,卻被這人記了這麼久!
本來這事對她來說,就是個恥辱,丟人丟到古代了!
這會兒戰北烈又提了出來,雖然知道他是關心,也不由得恨的牙根兒癢癢。
隨着兩人的腳步緩緩移動,夜明珠一點一點的自“擅入者死”掠過,旁邊的雕刻也緩緩的顯示了出來。
這是一幅巨大的壁畫,夜明珠的光亮並不能將壁畫完全的映照出。
戰北烈取出火摺子,“噗”的一聲,隨着火苗的冉冉升起,地道內霎時一片光亮,也讓兩人看清了這整整沿襲了幾仗高的牆面的壁畫。
上面雕刻的是一個祭臺,祭臺一側羅列着種種滴着血的刑具,上方一柄巨大的斧子落在半空,斧刃上沾染着塊塊血肉,臺子上躺着的人大張着嘴,眼眶突出,滿臉的驚恐和無助,而祭臺之下是大片濃厚的鮮血,一塊塊被腰斬的屍體凌亂的躺着。
這壁畫雕刻的極爲精緻,甚至連上面屍體上的紋路都清晰可見,用色鮮明而豔麗,呈現出詭異的光澤。
寂靜陰冷的地道內,沉重而壓抑的氣息向着四肢百骸襲來,緩緩的遍佈全身。
戰北烈和冷夏蹙了蹙眉,繼續朝前走着。
冷夏突然戳了他一下,出聲道:“腰斬是死的最沒有痛苦的,一下就玩完,完全沒有感覺。”
戰北烈極認真的點了點頭,應道:“唔,看着沒人道,其實對於死囚來說,是最爲人道的死法。”
他接着道:“其實媳婦你殺人也是極爲人道的,一擊斃命,不會讓人有更多的痛苦。”
戰北烈這個馬屁頓時拍的殺手之王渾身舒爽,尖尖的下巴一揚,仰起傲然的小臉兒,鳳眸璀璨:“那是自然!”
第二幅壁畫是以一種赤紅色的顏料繪製,觸目所及遍佈熊熊烈火,真實的仿似大火就燃燒在眼前一般,其內一個看不清面目的人伸出了瘦骨嶙峋的焦黑胳膊,通身被大火燒灼着,即便看不清面容,也能感受到那人痛苦的神色。
冷夏再戳,問道:“你被那炸彈的火浪撲到後背,是個什麼感覺?”
戰北烈想了想,忽然覺得這是個機會,頓時苦下了臉,可憐兮兮的說:“媳婦,疼!”
果然,冷夏的面上現出了幾分緊張,扯住他的袖子:“哪裡疼?是不是傷口出了問題?”
戰北烈的一雙鷹眸,再次變成了大型流浪犬的萌眼神:“哪裡都疼。”
冷夏在他後背檢查了一番,剛纔因爲砍殺蝙蝠而扯開的傷口,此時已經沒再流血了。
她不解的呢喃着:“怎麼會這樣,會不會是地道里有毒?還是……”
這話說到一半,一眼瞧見戰北烈使勁兒裝弱卻總也掩飾不住欣喜的表情,冷夏眨了眨眼,一腳踹過去,繼續朝前走着。
第三幅壁畫是一個蛇窟,無數色彩斑斕的毒蛇密密麻麻的盤踞着,蛇身蜿蜒轉折,眼睛泛着幽綠的光澤,猩紅的舌頭吐着信子,極爲猙獰,蛇羣中一條巨大的毒蛇正吐出一塊白茫茫的骨頭。
戰北烈跟上去,笑眯眯的說:“這個和上次東方魯用的招差不多啊!”
冷夏舔了舔嘴脣,一臉嚮往:“不知那蝙蝠肉是個什麼口感,不過蛇肉就好吃的多了!”
戰北烈:“¥$&^¥,!”
第四幅壁畫是一個巨大的油鍋,滾開的熱油汩汩冒泡,濺出幾滴油星子,油鍋裡一個被煮的白骨森森的骨架依然保持着向外爬的姿勢,趴伏在油鍋的邊緣。
第五幅,萬箭穿心。
第六幅,活埋。
第七幅……
……
一幅幅的壁畫,無一不是人類各種恐怖的死法,彷彿一個詛咒,一個警告。一個預言……
------題外話------
話說,圓房沒兩天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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