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很美,暗衛們私下裡都議論女皇陛下的美色,可稱得上傾國傾城四個字。
他那時覺得暗衛們言過其實,女皇雖然美,但擔不起傾國傾城,可在這個寂靜無人的深夜,寢宮裡只有他和她兩人,奢華而空蕩蕩的,香爐裡燃着薰香,暖和柔膩的香氣嫋嫋的飄散在屋子裡。
他看着睡夢中的女皇陛下,突然覺得傾國傾城這個詞,不足以形容她的美貌的十分之一。
無名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強烈的衝動,他想要擁她入懷,可又不敢,最終他的手落了一點點在她的肩頭上,做出攬她入懷的假象來。
這樣就夠了。
再多,就貪心了。
夜色就像一瓢濃墨,隨着屋子裡的刻漏的滴答聲,墨色漸漸的由濃轉淡。
當天邊露出第一縷光線時,無名打算離開,卻感覺到身邊的女皇陛下腿兒微微一動,輕輕的搭在他的腿上。
無名全身的血液涌到一處,身體幾乎要爆炸了。
他全身繃緊,默默的忍受着這難熬又讓人暗暗歡喜的時光。
等了小半個時辰,天邊全亮了,外面傳來宮人們燒水灑掃的細微的聲音,女皇陛下仍睡得香甜,沒有挪開腿兒的意思。
無名心知再不走就來不及了,等宮人進來伺候陛下起牀,就會撞見他。
無名很小心的抽出腿,見女皇仍然睡得香甜,沒有甦醒的跡象,無名暗暗鬆了口氣。
他無聲無息的坐起身,剛要下牀,冷不丁一隻柔若無骨的小手滑上他的後背,如蘭的呼吸輕輕噴灑在他的後脖子上,“一大早的,這是要趕着去哪呢?”
無名僵住了,全身崩緊,動彈不得,全身的血液幾乎要沸騰了,後背被她的手滑過的地方,就算隔着衣物,也足以讓他又酥又麻,更別提後脖子裸露的肌膚,一捱上她溫熱幽香的呼吸,好像沾了火星子,熱得那一小塊地方都快燒着了。
“陛下,天亮了……”
無名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可他知道,他的聲音一直在發顫。
“那又如何?”
鳳瑾的手指從他的後背滑上他的肩頭,用力一拉,便把無名拉回龍牀上,她的雙手撐在他寬厚的胸膛上,低下頭來,烏黑柔亮的青絲落在他的胸膛上。
她看着他,媚眼如絲,這樣的女皇陛下,就像那修行了千年的妖精,魅惑撩人,眼波兒只那麼漫不經心的飛你一眼,就彷彿能勾走人的三魂七魄似的,叫他的心都酥了麻了軟了,恨不得……
無名不敢再想下去,怕冒犯了她。
他壓制着胸腔裡那顆拼了命跳動的心,低聲道,“陛下,若被人撞見,有損清譽……”
“哦,你是怕壞了你的清譽啊?”
鳳瑾的語氣似乎有點難過,嬌豔如花的紅脣微微嘟着,水光瀲灩的眼波兒斜斜的飛了過來,如嗔如怨。
“不是的,是怕有損陛下的清譽。”
無名連忙解釋。
鳳瑾溼漉漉的眼,直勾勾的望着他,望得無名恨不得賭咒發誓,“陛下,屬下真的是怕……”
鳳瑾突然‘撲哧’一笑,眼睛裡閃閃發亮,無名哪裡還不明白,他又被女皇陛下逗着玩了。
不知爲何,無名突然有了情緒,猛地推開鳳瑾起身下牀,忽聽得身後‘咚’的一聲悶響,無名連忙回頭,看見鳳瑾的額頭上已經青了一塊,貌似是撞到了龍牀的牀架子上。
鳳瑾捂着額頭,有些不安的望着他,“生氣了?”
無名怔了怔,他沒想到鳳瑾不管自己的傷,反而記掛着他有沒有生氣,無名垂下眼簾,掩去了眼睛裡翻涌的情緒,“陛下沒事吧?”
鳳瑾搖了搖頭,又問了一遍,“生氣了?是朕不好……”
“陛下不該拿屬下來逗樂尋開心,屬下只是陛下的暗衛首領,不是陛下的男寵。”
不知爲何,無名心中有些懊惱,他也不知自己在惱什麼。
鳳瑾咬着脣望着他,直把脣色咬得泛白才緩緩鬆開,“抱歉,朕只是想和你親近,朕也只有你可以親近。”
無名心中一動,他怔怔的望着鳳瑾,某些隱隱約約的情愫一閃而過,快得他抓不住。
鳳瑾似乎很不安,手指纏着髮絲,不停的勾着圈,她看了他一眼,“你若是不喜歡,朕以後不這樣了。”
無名立即後悔了,他想要改口,可又沒那臉皮。
其實他心裡真的不喜歡嗎?
不!他很喜歡,他只是怕她拿他當玩物,後宮男寵三千人,到頭來又剩下幾人?
從鳳瑾說出她只有他可以親近,無名就後悔了。
就在他後悔懊惱的時候,鳳瑾已經正襟端坐,就好像白日裡面對旁人的女皇,那樣傲然的,尊貴的,冷然的,透着距離。
“退下吧。”
見她一下子和他拉開距離,再無之前的親近,無名心裡悔得腸子都要青了,可又沒辦法反口,只得低了頭,恭恭敬敬的退下。
望着他的背影,鳳瑾的脣角緩緩上揚,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無名剛走,綠衣就推門進來,看見鳳瑾坐在牀頭,加快腳步小跑着進了內室,“陛下今兒這麼早就醒了?”
“不早了,若是要上朝,怕是天還沒亮就得起牀,朕如今不用上朝,倒可以睡一會懶覺。”
鳳瑾自嘲的說道,綠衣也陪着笑,不敢接話。
梳洗過後,便是早膳。
早膳後,後宮的男寵們來請安,鳳瑾今天連見都沒見他們,就讓他們退下了。
“陛下,公子們離開時都唉聲嘆氣的,說失寵了,以後日子不好過了。”
綠衣笑盈盈道,鳳瑾也笑,笑容很是落寞,“失寵也比丟了性命好。”
鍾朗之事,她不想發生第二次。
見綠衣擔憂的望着自己,鳳瑾笑了笑,“朕沒事,你去把人帶來吧。”
她今日要給自己的寢宮挑一個掌事姑姑,有了掌事姑姑給她嚴守着這座寢宮,她的很多機密纔不會外泄。她要的人,第一是忠心,第二是能力。
忠心與能力缺一不可,綠衣忠心夠了,只可惜年紀太稚嫩,能力與火候都欠缺。
綠衣帶進來的第一個人是製衣局的主管紅玉姑姑,二十五歲,五歲入宮,在宮裡已有二十個年頭。
能力自然不必說,至於忠心……
綠衣帶人進來的時候,鳳瑾正在屏風後面換衣裳,綠衣讓紅玉姑姑等一會,她去服侍鳳瑾。
紅玉姑姑恭恭敬敬的垂手站着,餘光瞥見一幅畫,畫的是位俊秀文雅,高貴出塵的年輕男子,紅玉見四下無人,很小心的往前挪了一步,看見畫卷的左下角寫着一行字。
吏部尚書之子唐清河,年二十二,才華橫溢,性情溫和。
看着屏風後面的動靜,女皇貌似已經換好衣裳,紅玉連忙退回原處,垂手站着。
鳳瑾問了幾個問題,無非是她入宮多少年,服侍過哪些主子,在製衣局做些什麼,都很尋常,紅玉不知鳳瑾突然叫她來是爲了什麼,很小心的回答了。
鳳瑾還算滿意,讓綠衣打賞了她,便讓她退下了。
因紅玉的品階比綠衣高,綠衣殷勤的把她送到宮門口,紅玉瞅着旁邊無人,小聲的問道,“陛下叫我來到底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陛下就一時好奇,想了解一下宮裡的各種事宜。”
基於原來的鳳錦經常心血來潮做些奇奇怪怪的事,紅玉也沒有懷疑,又問道,“我看見桌上貌似有一幅畫,畫的是個男人,陛下該不會又想納男寵吧?”
“男寵?”
綠衣嘻嘻一笑,也不解釋,紅玉把鳳瑾給她的打賞,分了些給綠衣,又捧了她不少好話,綠衣這才含含糊糊的說道,“陛下十六了,該冊立皇夫了。”
紅玉眼裡的光芒一閃,耐着性子和綠衣說笑了幾句,這才離開。
接下來鳳瑾見的是御膳房的主管秋意姑姑,和司禮部負責教導宮女和后妃禮儀的鐘嬤嬤,同樣的過程,只是桌上的男子畫像換成了兵部尚書之子,和鎮國大將軍之子。
秋意姑姑離開前,也是拉着綠衣好一頓拉扯,綠衣照樣含糊其辭的透了點風。
而鍾嬤嬤離開前,什麼也沒問。
綠衣把所有人的反應都告訴了鳳瑾,鳳瑾翻閱着手中的書冊並未擡頭,淡淡道,“那個鍾嬤嬤看起來是個好的。”
“陛下說得是。”
綠衣笑着附和道,就在她以爲鳳瑾會定下鍾嬤嬤時,鳳瑾卻不再言語。
屋子裡很安靜,只有鳳瑾翻閱書冊的細微的沙沙聲響,女皇神色如常,綠衣心中卻很不安。
就在她額上開始冒汗時,鳳瑾突然擡眼掃了她一眼,寒光幽幽,令綠衣心中突的一跳。
“居然冒汗了?這屋子裡很熱嗎?”
綠衣勉強笑了笑,“陛下說笑了。”
鳳瑾微微一笑,話鋒一轉,“那個鍾嬤嬤,是你的教養嬤嬤吧?聽說你與她私交甚好?”
綠衣頓時面如土色,雙膝一軟跪在地上,渾身發抖,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陛下恕罪,奴婢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鍾嬤嬤比較合適……”
“那爲何要隱瞞朕,你與她的關係呢?”
“奴婢,奴婢……”
綠衣渾身抖得說不出話來,鳳瑾輕輕放下書冊,冷冷的看着綠衣,語氣又痛心又冷酷,“綠衣,你太讓朕失望了!”
綠衣猛地擡頭,滿臉是汗的看向鳳瑾。
鳳瑾卻不想看她,揮了揮手,“退下吧!”
“陛下,奴婢沒有異心,奴婢只是……”
兩道鋒利冰冷的目光射了過來,讓綠衣下意識的住口,她怔怔望着鳳瑾,鳳瑾神色冰冷,一雙眼睛寒潭一般,彷彿能將人凍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