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澈粗糙許多的手指輕輕摩挲着槍桿,沒有回答。
“說嘛!到底是誰?”
鍾爍好奇心被齊澈勾了起來,不停的追問,齊澈白了他一眼,繼續一下接一下的刺着草垛子。
“快說呀,齊澈,你說的那個人到底是誰?難道是李副將?想不到他對你影響這麼大!”
鍾爍嘰嘰呱呱的說道,他和齊澈年紀差不多,又是同吃同住的戰友,關係一向親近。
齊澈被他鬧得煩了,停下動作,不耐煩的說道,“你別瞎猜,關李副將什麼事?”
“據我所知,用槍用得很好的,除了李副將,還有……”
鍾爍瞪大眼,滿臉不敢置信的大聲說道。“齊澈!我知道是誰了!你居然喜歡她……”
齊澈臉色一變,立即撲上去死死捂住鍾爍的嘴,“你給我閉嘴!不準亂說!”
鍾爍掰着他的手指,發出唔唔唔的聲音,示意他放開自己。
“放開你可以,不許胡說八道!”
鍾爍不停的點頭,齊澈慢慢放開他,鍾爍湊到齊澈身邊,壓低聲音說道,“齊澈,可以啊你,想不到你居然好這一口。口味可真重,就她那樣的,你居然看得上……”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鍾爍整個人被齊澈一腳踹飛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他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跳起來。連衣服上的塵土都顧不得拍掉,兇狠的朝齊澈撲過來。
“齊澈,你居然偷襲老子,老子跟你拼了!”
兩人扭打在一起,他們倆年紀差不多,身手差不多。在地上翻來滾去,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腳,打得不可開交。
足足打了半盞茶的時間,兩人都打累了,雙雙倒在地上,喘着粗氣望着頭頂的星空。
天空很黑,星辰很亮,北疆地廣人稀,少了帝都的萬家燈火,就連天空都明淨許多。
“說真的,齊澈,我不就說了李娟一句嗎?你用得着一腳把我踹出去?踹得我肋骨都痛了!媽的,老子是你的兄弟,戰友,又不是仇敵!”
“什麼李娟?”
齊澈不解的問道,鍾爍狠狠的錘了他一拳,“裝!還跟我裝,都是兄弟,你就承認你喜歡李娟,反正我又不會說出去!蘿蔔青菜,各有所愛,雖然李娟那一款,又兇悍。又霸道,跟母老虎一樣,不是我喜歡的,但你是我兄弟,你喜歡的話,我支持你!”
“誰是李娟?”
“兵部尚書李屹的女兒李娟!你不知道?你不是喜歡她嗎?”
齊澈白了他一眼。“誰跟你說我喜歡她,我連她是誰,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槍法很厲害的,除了李副將,就這個李娟有點名頭了,聽說李副將跟李家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呢。你不喜歡李娟,還能喜歡誰?看你剛纔那麼緊張的樣子,一定是有喜歡的人了……”
“少胡說八道!”
齊澈爬起來繼續練槍,他剛剛以爲鍾爍說的是那人,才動了肝火,沒人可以那樣說她!
鍾爍也爬起來,不迭的追了過來。嚷嚷道,“我胡說?還是你死不承認?你敢對天發誓,說你沒有喜歡的人嗎?你敢發誓,我請你吃一個月的烤羊腿!”
“我不喜歡吃烤羊腿……”
“別岔開話題,你說,你喜歡吃什麼。我請你吃一個月!還有這鎮上唯一的那家花樓,下次休息時,我請你去玩,隨便你要幾個姑娘,我全包了!”
“我不喜歡去花樓!”
鍾爍拽住他的衣袖,“別跟我亂扯開話題,你敢不敢發誓?”
齊澈甩開他的手,一言不發的繼續刺着草垛子,鍾爍雙臂抱胸,大聲嚷嚷道,“不敢發誓吧?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喜歡的人了!”
“有又怎樣?反正這輩子,我也得不到她……”
“怎麼得不到了?娶她啊!”
齊澈沉默不語。鍾爍瞪大雙眼,“她嫁人了?”
齊澈想了想,“應該沒有吧……”
“那不就得了,建功立業,回去娶她過門!”
“哪有你想的那麼簡單?”
鍾爍翻了個白眼,“能有多難。男未婚女未嫁的,等你有了戰功,當上將軍,年輕有爲,戰功赫赫,想娶誰娶不到?”
齊澈脣邊的笑容變得苦澀。“就是娶不到。”
“別對自己這麼沒信心!”
鍾爍重重錘了一下他的肩膀,“你看你,齊澈,齊家的次孫,英俊能幹,年輕有爲。家世又顯赫,別說娶一般姑娘了,就是娶公主都行!”
齊澈苦笑了一下,沒有言語。
他曾經有過機會的,是他自己錯失了。
不過,就算他當時願意,又怎樣呢?後來照樣會被送離她的身邊。
“別笑得這麼苦,看得我心裡不爽,你聽我跟你分析,你齊家詩書世家,有地位,你爺爺齊大人是戶部尚書。還深得女皇信重,你看你想要龍膽亮銀槍,女皇下旨讓工部做不說,還親自爲你量身設計,多看得起你們齊家啊!就算那姑娘家不願意,你讓你爺爺去求女皇陛下下旨賜婚不就行了?多簡單的事!用得着這麼愁眉苦臉的!”
齊澈沉默不語,粗糙的手指輕輕摩挲着槍桿上的那幾個字:帝親賜齊澈。
從她第一次把他丟去軍營,迄今爲止,才短短三四個月,他的掌心就長出了厚厚的繭子,手指也變得粗糙,骨節變大。也更有力。
從最開始,跑一百圈操練場就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到現在跑上兩百圈也臉不紅氣不喘。
шшш ◆ttκan ◆¢ ○
從最初每次拿槍都拿不穩,總是被李副將罵,到現在他已經將槍法練得有模有樣。
從最初的對兵法兵書,排兵佈陣一竅不通。到現在偶爾能在大將軍面前給出一兩個新穎的建議。
他付出了什麼樣的努力?
每天只睡一兩個時辰,其餘時間都是在練功,學習,連吃飯如廁洗澡都不落下。
每個士兵每個月有兩天的休息時間,那兩天只要完成早上一個時辰的操練,就可以出去逛逛。甚至可以去花樓發泄一下。
他從沒出過兵營,一直在練習。
可是還不夠,遠遠不夠。
她太耀眼了,如今的他連仰望她的資格都沒有,更遑論站在她身邊。
他要付出加倍的努力,讓她的眼睛裡有他的位置。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角落。
那一晚,她帶着他去大將軍駐紮在帝都城外的軍營,她說想讓他見識一下真正的軍隊,鐵血軍隊。
那一夜,他不僅見識了鍾家軍的軍紀嚴明,將士的勇武有力,還見識了她的槍法。
一支龍膽亮銀槍,被她舞得虎虎生風。
那樣的她,絢爛而耀眼,灼灼奪目,彷彿閃着光,從此之後。本就對她心動的他,眼睛裡只剩她一人。
可是,她高貴耀眼,似空中明月,而他只是離她很遠很遠的一顆微不足道,光芒微弱的星辰。
她槍法嫺熟。於是,他去學習槍法。
她想要完全忠於她的將領,於是,他來到鍾家軍,來到北疆。
他喜歡這裡,他喜歡軍營。喜歡這種讓人熱血沸騰,鬥志昂揚的地方,這與他從前浪蕩無趣的生活截然不同。
她給了他新生的機會,她引導着他,讓他從一個紈絝子弟,變成了真正的鐵血男人!
齊澈輕輕撫摸着那幾個字,他已經撫摸過無數遍,那裡已經被磨得有了磨痕。
帝親賜齊澈。
女帝!
她始終是君,他始終是臣!
他極其珍愛這支槍,就連睡覺的時候,也把它放在身邊,一同入睡。
整個軍營都知道。他視這支槍爲生命,就連李副將和大將軍都不能碰,有一次,有個膽大的副將把玩了一下,被齊澈知道,不顧上下級的尊卑,狠狠的打了副將一頓,還爲此被大將軍罰跑了八百圈的操練場,累得腿抽筋了三天,就算那三天,走路腿發抖,他也沒停止練習。
人人都道大概是皇帝親賜,齊澈才如此珍視。
無人知道,還有另一重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