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瑾不知何時醒了過來,一雙眼睛赤紅如血,冷冷的看着裴琇。
裴琇瞳孔一縮,死死的看着鳳瑾,只覺得這雙赤紅妖異的眼睛很熟悉,就好像夢裡見過的那個名叫阿瑾的女子的眼睛。
有一幕,阿瑾站在冰層之上,滿頭白髮飛舞,她和白曄對戰時,眼睛就是赤紅如血的。
軒轅禎察覺到裴琇狐疑的目光,剛要看向女皇,女皇突然出手了。
軒轅禎也不知怎麼回事。身體像被人控制住似的,匕首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瞪大雙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身體慢慢飄離地面的女皇,看着那雙血紅駭人的眼睛,軒轅禎有種想跑的衝動,可是他根本動彈不了。
他想要去撿起匕首對付女皇,手根本動不了,軒轅禎張大嘴巴,無聲的喊道:鬼啊!
鳳瑾蒼白的脣一點點上揚,露出一絲詭異妖冶的笑容,她猛地伸出手,手心抓着軒轅禎的頭頂。
軒轅禎想喊喊不出來,喉嚨像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掐住,想動動不了。
身體裡像有什麼東西被硬生生的抽離,痛得他幾乎想死,可是他連死都死不了。
無人看見,一縷透明的魂魄正一點點被抽離軒轅禎的身體。
裴琇看不見那些東西,但他可以感覺到周圍的空氣突然冷了下來,像是從四月暖春,一下子到了數九寒冬。
他也能看見軒轅禎痛苦猙獰的臉,臉上的肌肉扭曲,像有什麼東西在撕扯,他的手腳和身體不停的抖,眼睛已經開始翻白了。
“相爺,這太古怪了,女皇像是練了什麼邪功,萬一傷到相爺就不好了,先撤吧!”
裴忠和劍十三都看出不對勁,紛紛勸裴琇暫時離開。
裴琇只覺得眼前的女皇既熟悉又陌生。他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女皇這個樣子,可是不應該的,他養了女皇六年,女皇不會武功,也沒有內力,就是個很普通的少女。
裴琇目不轉睛的看着鳳瑾,腦子裡似有什麼東西要狂奔出來,衝撞着他的頭顱,痛得他情不自禁捂住腦袋。
“相爺,你怎麼了?”
裴忠和劍十三連忙去扶裴琇。
正在此時,前方的屋檐上突然出現了兩個人,一人穿着土黃色的衣服,像是道袍又不完全是,另一人一身黑衣,輕功卓絕,明顯是個高手。
木大師看見軒轅禎跪在地上,臉色死白,渾身發抖,女皇還在他頭頂上吸着什麼,木大師臉色一變,他是修習玄術之人,自然知道女皇在抽走軒轅禎的魂魄。
居然可以抽人魂魄,難怪可以破他的控屍秘法!
一個皇帝,居然會這些邪門歪道的東西!看來。鳳家一族藏了很深的秘密!說不定當年鳳家太祖就是利用這些東西,才推翻了大燕。
看着渾身發抖的軒轅禎,木大師心如刀割,立即拿出一個黑漆漆的藥丸,用了全身的內力往女皇擲去。
鳳瑾感覺一個臭烘烘的東西朝她臉上飛來,下意識的避開。與此同時,李一刀出手了,虛晃一刀砍向鳳瑾,鳳瑾連忙避開。
李一刀趁此機會,救走了軒轅禎。
那顆黑漆漆的藥丸落在地上,冒出一股黑煙。又腥又臭。
煙霧衝入鳳瑾的鼻子裡,鳳瑾身子晃了晃,往後倒去,轟的一聲倒在地上,再次昏死過去。
她剛吞納了那麼多鬼魂,本就虛弱無力,剛剛那一下逼出了全身靈力,只能勉強支撐片刻,當靈力耗盡,她便再也支撐不住了。
裴琇口中叫着‘陛下’衝向鳳瑾,不知爲何,話一出口,卻成了‘阿瑾--’
阿瑾?
裴琇愣住了,他怎麼會叫出這個名字?
夢中的白曄就是這麼叫那個名爲鳳瑾的女子的。
阿瑾,阿瑾--
這個名字纏繞在舌尖,爲何如此苦澀,絕望,歉疚,夾雜着說不清的情愫?
看着倒在地上的鳳瑾,裴琇甩去腦子裡那些紛雜不堪的念頭,朝她狂奔過去,卻被劍十三一把拉住,“相爺,那黑煙有毒!”
裴琇臉色一變,剛想掙開劍十三,卻聽裴忠說道,“就算相爺現在把女皇帶出來,也已經晚了,女皇已經吸入黑煙了,沒必要再把相爺搭進去。”
裴琇臉色變了又變,“立即去把何太醫請來相府!”
何太醫是他的人,有些該說的不該說的,沒有他的命令,何太醫絕不敢泄露半個字。
“是,相爺。”
見裴琇冷靜下來,裴忠這才放心離開。
等到黑煙散去,劍十三先去查探了一下,進沒什麼問題,才讓裴琇過去。
“說來也奇怪,女皇陛下好像不怕這些毒,她的脈搏雖然很亂,但貌似沒有中毒的跡象。”
無人知道。鳳瑾本就不懼怕一般的毒,更何況只是吸入一點點毒煙,她早就排解出來了,身體的防備機能啓動,剩下的毒煙進不去。
裴琇蹙了蹙眉頭,什麼也沒說。抱起鳳瑾往外走去。
他有多久沒有這樣抱過她了?
好像明明只有大半年,卻覺得恍如隔世。
就算從前能隨心所欲靠近她時,他也並不喜歡抱她,有時候被她纏得煩了,才勉爲其難抱上一抱,很快便放下來。
可現在,她在他的懷裡,柔軟溫熱,身上散發着淡淡的幽香,若有若無,若隱若現,卻像是長了鉤子似的能勾走人的魂兒。
裴琇擡頭看了看蒼茫的夜色,突然覺得這個無星無月的夜晚,就算夜色漆黑濃重,也很美。
如若以往,他定會覺得這夜色太沉太暗,壓在人的心上沉甸甸的,格外的不舒服。可今晚,卻感覺格外不同。
“相爺,送陛下回宮嗎?”
劍十三跟在他身邊,低聲問道。
裴琇腳步略微一頓,隨即涼涼道,“不,回相府!”
“那,要通知其他大人嗎?”
裴琇銳利深沉的目光在劍十三身上略微一停,隨即冷冷道,“爲什麼要通知他們?”
劍十三不懂了,女皇不回宮,住在相府養傷。自然要通知大臣們的,至少是要輔政大臣。
“封鎖消息,不許任何人知道女皇在相府!”
劍十三眸光閃了閃,立馬懂了裴琇的意思,試探着問道,“那。要不要故意把女皇的事情往大燕堂身上引?”
裴琇深深看了劍十三一眼,意味深長的說道,“你說呢?”
劍十三微微低下頭,恭恭敬敬的說道,“屬下明白了。”
裴琇把鳳瑾抱回相府後,何太醫剛好趕到,細細檢查之後,沉聲道,“相爺放心,陛下沒什麼大礙,就是受了點外傷,後背撞傷了一片,都不嚴重,沒有性命之憂。”
“她吸入了毒煙,毒有沒有大礙?”
“毒?”
何太醫愣了愣,“陛下沒中毒呀!不過陛下的脈息很亂,微臣從不曾見過這麼亂的脈息。”
裴琇蹙了蹙眉頭,難道陛下真的不怕那些毒煙?
裴琇想不通。讓何太醫仔細檢查鳳瑾的身子,何太醫檢查了三遍之後,才說道,“相爺,陛下除了脈息亂了點,有些宮寒。沒有其他問題。”
“宮寒?”
“婦人體寒,都會有些宮寒,陛下這也是正常的,雖然……”
“雖然什麼?”
“雖然懷孕會比別的婦人艱難些,但有張太醫調養着,估計也不是多嚴重的事。”
裴琇不再說什麼。打了個手勢讓何太醫下去開藥。
“慢着!”
何太醫立即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裴琇,“相爺還有什麼吩咐?”
“今晚你沒有來過相府,也沒有給女皇探過脈,明白嗎?”
何太醫心神一凜,雙腿開始抖。相爺這是打算私自軟禁女皇?
一直到出了相府,何太醫的腿還在抖,後背的衣服早就溼透了,相爺的膽子也太大了!
他只求別出什麼事纔好,否則,何家就沒活路了。
他也不想幫着相爺瞞下此事,可若是他敢透露半個字,何家一百多口人現在就可以去黃泉路了。
守住嘴巴不說,還有一線生機。
另一邊,木大師和李一刀帶着軒轅禎回了之前安置吳月娘的青瓦大宅。
軒轅禎的臉色一直死白,雖然還有幾口氣,但雙目無神,一動不動,也不說話,跟死人也沒什麼兩樣了。
“木大師,少主到底怎麼樣了?”
李一刀心急如焚的問道,沒有軒轅禎,他怎麼飛黃騰達,榮華富貴?
“死不了!”
木大師冷冷道,面無表情的看了李一刀一眼,那眼神冷得嚇人。
李一刀皺了皺眉,“那少主這個樣子……”
“他是魂魄受傷,修復了就好了。”
“魂魄受傷?魂魄怎麼會受傷?”
李一刀追問道,木大師臉色陰沉得很,眼裡閃過一絲陰毒,“那個女人不知修了什麼邪術,居然能抽走活人的魂魄,少主的魂魄在拼命抗衡的時候,受了傷。”
木大師說着,不知從哪摸出一條毒蛇狠狠甩在祭臺上,嚇了李一刀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