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鸞別院。
鳳瑾正在安歇,整個別院都靜悄悄的,宮人們連走路做事都特意放輕了手腳,以免吵醒女皇。
無名守在牀邊,邊看書邊陪着鳳瑾,心中一直想着心事。
從和沈文卿說了那番話後,無名儘管面上沒什麼情緒,一切如常,可心裡受到了極大的觸動。
有一點沈文卿說得很對,如今的他,的確幫不上阿瑾什麼忙。
此時的阿瑾,靈力深厚,傲視天下,可以說不需要他來保護她了,她現在最需要的是對大周的掌控。
三足鼎立的局面,總有一天會被打破,阿瑾盡力維持的平衡局面,也總有一天會消失。
那時候的阿瑾。該怎麼辦?
三足鼎立,說好聽點是帝王權術,最深層的原因怕是阿瑾不得已爲之。
她信任沈文卿,但沈文卿很多時候都在爲沈家考慮,她信任齊大人,但齊大人背後有齊家。在齊大人心裡,也是齊家高於一切。
而裴琇,就更不是阿瑾的人了。
阿瑾手裡,並沒有絕對的自己人。
裴家,江南士族,齊家,目前來說三方牽制,等哪一天,其中兩方聯手,打破這種平衡,阿瑾將很被動。
而更致命的是,阿瑾手中無兵權,她拿一個太子之位,換來大將軍鍾漠的支持,可是她沒有虎符,所以這種支持是很縹緲的,若是虎符一直下落不明還好,若是有人拿出了虎符。恐怕鍾漠的支持就要打個折扣了,好的結局是鍾漠裝傻,既不偏向阿瑾,也不偏向拿虎符的人,最壞的結局便是,鍾漠完全聽命於虎符。
裴琇有兵部,他也會一直緊抓着兵部不放,這是他的籌碼,他不可能讓阿瑾搶走這個最大的籌碼,兵部是他最強大的後盾。
阿瑾必須得有自己的兵和將領,所以,她才把齊澈送進了鍾家軍,齊澈雖然成長很快,可還是遠遠不夠,若是不爆發戰爭,再等個一兩年,齊澈就能完全成長起來,可若是這一兩年之內爆發戰爭,阿瑾就必須完全依靠鍾家軍,鍾家軍怕是會更加強大,也更加難以控制。
北疆之外有匈奴虎視眈眈,大周之內除了有大燕堂在到處攪局,還有江東王也在伺機而動,更別提那些毗鄰的小國。比如海那頭的東倭,西北之外的西域,以及一直不服朝廷的南疆,阿瑾的江山表面上安穩,實際上到處都是隱患。
在一路追着阿瑾來江南的時候,無名心裡就已經下了決定。他是個果決的人,下了決定就會全力以赴,他想要留下來,無論是否有記憶,他都想要留在她身邊,那麼她周圍的那些事。他就必須瞭解,所以,來的路上,他已經把朝中局面和天下局勢都摸透了。
因爲阿瑾用得上沈文卿,所以,他再不喜歡沈文卿,也會好好與他相處。
無名正想着心事,一個暗衛無聲無息的出現,“首領大人,有人潛進了別院。”
“誰?”
“沈文致。”
無名眸光微微一閃,暗衛觀察着他的神色,試探着問道,“要屬下趕走他嗎?”
無名嘴角慢慢上揚,勾出一絲冷笑,“不必了,放他進來。”
“什麼?”
暗衛面露驚訝,無名冷冰冰的眼神掃過他的臉,讓暗衛情不自禁打了個冷顫,“去吧。”
滿頭霧水的暗衛不敢不從,乖乖去了。
沈文致鬼鬼祟祟的在別院裡鑽來鑽去,這青鸞別院他也來過很多次了,雖然後來得知女皇要駕臨江南,重新修繕了,還建了溫泉池。但基本的路他都知道。
不到半盞茶的時間,沈文致就來到女皇居住的那個院子的角門外。
他四處看了看,見沒有人把守,院子裡也沒有丫鬟在忙活,暗道天助我也,便快速的溜了進去。直奔女皇的臥房。
女皇的房間門口也沒有人守着,沈文致並未多想,此時正是女皇午休的時辰,他偶然聽沈文卿和祖母提過,女皇休息時,不願被人打擾。因此不會有人服侍。
沈文致四下觀望,見院子裡空空蕩蕩的,半個人影也沒有,立即小心翼翼的推開房門,躡手躡腳的走了進去,再次小心的關上門。
臥房裡燃着薰香,柔膩清甜的香氣聞起來特別舒服,沈文致貪婪的吸了一口,見珠簾之後的牀榻上,女皇正背對着他躺在那裡,身段婀娜有致,纖穠合度,滿頭青絲散落在枕上,露出一截嫩白柔膩的脖頸,讓沈文致的眼神頓時熱了起來。
他輕手輕腳的撩起珠簾,偷偷摸摸的走了進去,剛走到牀邊,正要往牀上摸去。突然感覺到周邊的氣息一瞬間冷了下來,冷得他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沈文致搓了搓手,感覺身上暖和了一點,繼續壯着膽子往牀上摸去,身後突然傳來一聲低低的冷哼聲,嚇了沈文致一大跳。心驚膽戰的回過頭去,眼前一道血光飛過,模糊了他的眼睛。
沈文致感覺臉上一陣劇痛,剛要叫出聲來,無名一個箭步向前,捂住他的嘴巴。
牀榻上的鳳瑾發出一聲輕哼,翻了個身繼續睡去,看着鳳瑾沒有被吵醒的跡象,無名捂着沈文致的嘴,把他拖了出去,鮮血染紅了沈文卿胸前的衣襟。
半個時辰後,聞訊趕來的沈家人,被暗衛領到了一個僻靜的院子,滿臉是血的沈文致像破布一樣被丟了出來。
蘭姨娘一看見,發出一聲驚叫撲了上去,抱住奄奄一息的沈文致哭號起來,“文致文致你怎麼樣了?是誰這麼狠毒,把你傷成這樣?姨娘要給你報仇……”
“是我!”
角落裡傳來冷冰冰的聲音。無名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出來,蘭姨娘愣了愣,記得這是女皇身邊的暗衛首領,無名冷冷的盯了她一眼,“不是要找我報仇嗎?”
“妾身,妾身……”
蘭姨娘雖然心痛兒子被傷成這樣。卻也不敢放肆,只是怨毒的瞪着無名。
沈之遠臉色難看得很,勉強壓制着滿腔怒火,質問道,“首領大人這是什麼意思?就算陛下不喜歡文致,也不該把他傷成這樣!難道這就是爲君之道嗎?”
“我想先問問你們沈家是什麼意思,陛下不喜歡的人,你們就用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往陛下牀上摸去,想要強迫陛下嗎?”
沈之遠一愣,怨怒的眼神看向沈文致,“文致。你給爲父說清楚!”
沈文致渾身發抖,看無名的眼神充滿恐懼,跟見了鬼似的。
“說!”
沈之遠丟了面子,厲聲喝問道,沈文致渾身抖成篩糠一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那張原本年輕俊秀,神采飛揚的臉,傷痕交錯,血肉模糊,猙獰可怖。
“我叫你說!”
沈之遠衝過去就要踹沈文致一腳,蘭姨娘連忙護着。哭喊道,“老爺你這是做什麼呀?文致現在傷成這個樣子,您不趕緊找大夫給他治傷,還糾結這些小事情做什麼?”
“小事情?對陛下意圖不軌,以下犯上,如此嚴重的事情。蘭姨娘居然說是小事情,那在蘭姨娘眼裡,什麼纔是大事情呢?”
沈文卿冷笑道,故意火上澆油,蘭姨娘怨毒的瞪着沈文卿,“別以爲我不知道。文致來這裡,一定是你挑唆的!你這個沒有骨血情誼的畜生……”
“啪”的一聲,蘭姨娘被沈之遠狠狠一耳光打得眼冒金星,她捂着臉,愣愣的看着沈之遠,“老爺。你打妾身?妾身說錯什麼了嗎?文致那麼乖巧,若是沒有人挑唆,怎麼可能來青鸞別院?”
“啪”的又一聲,蘭姨娘另一邊臉上,赫然五個手指印,沈之遠渾身發抖,“你給我閉嘴!難道是文卿把文致抓來這裡的嗎?還是說有人把文致拖來的?”
沈之遠雖然懷疑女皇的院子怎麼可能沒有暗衛把守,讓文致輕而易舉就摸到了女皇的牀邊,但這件事已經不是追究的時候了,文致已經毀了,沈家只剩文卿,還得靠着文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