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綿了半夜,兩人才依依不捨的分開,無名吻了吻鳳瑾緋紅的面頰,低聲道,“睡一會吧。”
他的嗓音黯啞低沉,魅惑迷人,聽在耳朵裡,讓人耳朵發癢,心也發癢,鳳瑾卻不肯閉上眼睛,而是睜着一雙水光瀲灩的眼,目不轉睛的看着無名。
“怎麼了?怎麼這麼看着我?”
無名輕聲問道,鳳瑾直勾勾的看着他,幽幽道,“怕我睡了,再睜眼時,你已經不見了。”
無名怔了怔,只是笑,並未言語。
擁有第六重九天星辰訣靈力的無名,在中原大陸找不到敵手,就算是一支軍隊來圍殺他。他也能逃走,鳳瑾知道他的強大,可是,她心中仍然惶惶不安,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誰知道在這片大陸會遇上什麼人?
就連她自己,從前以爲沒人能對付得了她,可是。冒出來個天和禪師,一串佛珠就壓得她起不了身,後來又冒出個木大師,一柄擦了千年桃木粉的匕首,就讓她變得孱弱不堪。
說到底,也是她自己修習的術法太邪,有致命弱點。
可是,就算無名一身正統靈力,找不到弱點,鳳瑾還是止不住的擔心。
“無名,你有弱點嗎?”
鳳瑾的問題讓無名怔住了,想了片刻纔回道,“有。”
鳳瑾心中突的一跳,難道無名揹着她碰了不該碰的邪術?
“是什麼?”
無名低頭看着鳳瑾,那雙眼睛深邃似浩渺星空,幽幽星光浮動,看似不顯眼,卻讓人移不開眼睛,只看上一眼,就像能被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眸吸入其中,不得掙脫。
無名親暱的拿鼻子蹭了蹭鳳瑾的鼻尖。緩緩開口,“是你。”
他強大無比,他傲視天下,可他也有弱點,他的弱點就是他的阿瑾。
鳳瑾眼眶微微溼潤,她抿着脣笑,“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保護好自己的,不會成爲你的弱點。”
無名低低嘆息一聲,緊緊的抱她入懷,“阿瑾,我知道你很堅強,也很強大,你自己能解決很多事情,可是阿瑾,你有我呢。”
他的下巴溫柔的蹭着她頭頂的髮絲,聲音溫柔沙啞,讓人聽了心中無比的安寧,“你有我呢。”
鳳瑾溫順如貓的窩在他懷裡,沒有言語。
“所以,阿瑾,如果有什麼事情,一定要告訴我。”
那張來自帝都的紙條,阿瑾看了就銷燬了,他不知道帝都發生了什麼事,但直覺不是小事情。
儘管阿瑾輕描淡寫的一言帶過此事,好像帝都什麼事也沒有。但無名知道,她這是不想讓他出徵在外還在擔心。
“我會守護你的天下,我也會守護你和皇兒,阿瑾,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的,我一直都相信你。”
鳳瑾擡起頭來,連聲說道。看見無名擔憂的雙眸,鳳瑾微微的笑,“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可是無名,我真的能解決,一些上躥下跳,不肯死心的宵小而已。惹得我心煩了,正好一鍋端掉。”
無名直勾勾的盯着鳳瑾的眼睛,鳳瑾任由他看着,以示心中坦蕩,她沒有撒謊。
片刻之後,無名收回銳利的目光,吻了吻鳳瑾的髮絲,“既然如此,睡一會吧。”
鳳瑾慢慢合上眼皮,呼吸漸漸變得和緩綿長,當真睡了過去。
無名沒有睡,他看着鳳瑾的睡顏,即便在睡夢中,阿瑾的長眉依然是微微擰着。似乎有無盡的愁緒和擔憂。
無名幽幽嘆息一聲,小心翼翼的抱緊了她,讓她的頭貼在他寬闊炙熱的胸膛,阿瑾啊,我的阿瑾,你爲何如此要強?那一千三百年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陷入沉睡的鳳瑾無法回答無名的問題。
若是她醒着,她也給不了答案,因爲她自己也不知道。
自有記憶起,她便是鳳瑾,她是怎麼出生的,又是怎麼長大的,父母是誰,她一點記憶也沒有,好像她這個人就這麼憑空出現了。
最開始的記憶,是她一睜眼,發現自己在一座靈山上,她所有的記憶都從那座靈山開始。
靈山上空蕩蕩的,沒有人,甚至連花草樹木,飛禽走獸都沒有,一片荒蕪,一片死寂,那座山名叫靈山,卻靈力枯竭,萬物枯萎,山體出現了巨大的裂縫,搖搖欲傾。
她覺得靈山很熟悉,可她想不起來爲什麼這麼熟悉。
她是修習者,需要靈力,可靈山上毫無靈力,她在那裡呆了一段日子,只覺得靈山雖然熟悉,卻讓她感覺很悲傷,心裡很痛,夜夜無法安眠,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纏繞着她不放。
她最終還是離開了靈山,一離開靈山的範圍,悲傷痛楚的感覺便漸漸淡去,最後消失,她慢慢的把那座靈山拋之腦後,最後完全遺忘,她在滄海大陸到處奔波。最後選中了一個門派,加入山門,在這個門派裡,她有了師兄弟姐妹,還有了一個妹妹。
一個沒有血緣,她卻愛護不已的妹妹,後面的故事也可笑得很。她認識了白曄,和白曄相愛,妹妹橫刀奪愛,還有了身孕,而自己一念之差入了魔,她現在已經不恨白曄,也不恨妹妹了,時間沖淡了一切,也給予了她最好的愛情,無名是上天賜給她的最珍貴的禮物。
鳳瑾也不知自己爲何這般要強,好像自有記憶起,便憋着一口氣要變得更強,最強,強到無人可以傷害她,強到可以保護她想要保護的人,強到讓人側目,這股執念從哪裡來,她不得而知。
無名抱緊了鳳瑾,他強壯有力的雙臂護着她,炙熱溫厚的氣息環繞着她,像是給睡夢中的她加了一層堅不可摧。無可撼動的保護屏障,漸漸的,鳳瑾微微擰着的眉心一點點舒展開來。
無名一夜未睡,他看了她一夜,越看就越不捨得離開,越看就越想留下來寸步不離的陪在她身邊,什麼天下,江山,百姓,戰爭,全丟下不管。
可是,他不能。
百姓有百姓的艱難,帝王有帝王的無奈。
守護天下,讓大周國泰民安是阿瑾的責任,而幫阿瑾分擔責任,幫阿瑾扛下重擔,是他的責任。
他有時候想,如果阿瑾不是那麼要強,如果阿瑾與平常的女子一樣,嬌滴滴的像朵花一樣,風一吹就彎。太陽一曬就凋謝,那他也會護着阿瑾做一朵最嬌豔最嬌氣的花,他會爲她擋去所有風雨。
可是,阿瑾不是。
阿瑾有自己的野心,夢想,責任,她想要真正的站在最巔峰的位置。她睥睨天下,翻手爲雲覆手爲雨,她尊貴無雙,既驕傲又矜貴,這纔是她。
她容貌勝花,可她不是花,若非要說她是什麼。大概是一株青松吧。
狂風吹不彎,大雪壓不垮,不懼烈日酷暑,也不懼寒冬霜雪,永遠的屹立於天地間,凜冽堅毅。
春暖花開之際,她也會露出一點可愛的翠綠,也會開出一點嬌豔的松花,這是她的女兒姿態,可這女兒姿態藏得太深,除了他能見着,平常人是見不到的。
遇到這樣的阿瑾,是他一生之幸,他能做的。便是支持,信任,與陪伴。
天快亮時,無名溫柔的吻了吻鳳瑾的眉心,眉眼,臉頰,最後落在嬌豔欲滴的脣上。他不敢深吻,怕捨不得,只敢蜻蜓點水的一吻便迅速撤離。
無名最後又抱了抱睡得香甜的鳳瑾,依依不捨的放開她,下了牀榻飛快的穿上衣服。
一切妥當之後,他站在牀榻邊,一眼不眨的望着鳳瑾,目光溫柔而眷念。
最後,他一咬牙,拿了牆角里的龍膽亮銀槍,快步出了門去。
他不敢回頭,怕回頭會忍不住留下來。
暗衛們守在院子裡,看見無名出來,早有人備好了馬,天還沒有完全亮,將明未明的晨光裡,無名一躍上了馬,快馬出了官衙,往北方飛馳。
阿瑾,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