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神情漸漸變得堅毅冷酷,“哀家絕不會讓她從最尊貴的嫡長公主,變成庶出的公主,哀家會忍下去,拼死也要佔着正宮皇后的位置!”
鍾漠張了張脣,不知該說什麼,良久他皺眉說道,“先帝不會因爲你無子就廢了你的皇后之位,公主也不會變成庶出,你何必那麼心狠手辣。非要置惠妃於死地,她只是一個嬌弱溫柔,天真嬌憨的女子,她是真心當你是姐姐般尊重。”
“嬌弱溫柔,天真嬌憨?”
太后冷笑一聲,“她只是披着嬌弱天真的小白兔皮子的美人蛇!她要是真的天真,能在那麼多寵妃裡脫穎而出,讓先帝后宮三千,只寵她一人?能哄得先帝就算在她來了月事時,也不去別的宮裡?要知道先帝可是連兩天都不想浪費在本宮宮裡的,每個晚上必須寵幸妃嬪,居然在她來月事不能侍寢的五六天,依然陪着她。”
“先帝是真心愛她……”
“是啊,是很真心呢,真心到她還沒懷孕,便爲了她將來的孩子不當庶子,而要哀家這個陪了他十幾年的正宮皇后退位讓賢!”
太后冷笑道,語氣裡滿是嘲諷,鍾漠皺了皺眉,“先帝只是醉後胡言亂語。不會真的廢了你的皇后之位。”
“是嗎?那爲何遠在北疆的你,會收到先帝的親筆書信?他自知本宮毫無錯處,僅有無子一條,不足以廢棄本宮,文武百官一定會反對,因此,想要尋求你這位手握重兵的超品大將軍的支持!若只是醉後的胡言亂語,他會給你再三寫信,向你訴說他對惠妃的衷情,抱怨哀家佔着皇后之位,不夠賢良淑德,不乖乖給惠妃讓位?”
鍾漠神色一凜,“你都知道?”
“哀家當然知道!那些信,哀家都看過了!”
鍾漠臉色變了又變,“可你從未提起!”
“哀家爲何要提起?她惠妃能裹着一層天真嬌憨的皮,哀家也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太后鋒利寒涼的眼神刮過鍾漠的臉,“大將軍,哀家知道你一心忠於先帝,所以,在你看來,先帝做什麼都是對的,連他寵妾滅妻也是對的。但哀家仍對你心存感激,在先帝向你尋求支持時,你不僅沒有支持他,還連連寫信勸他厚待哀家。勸他分清楚什麼是妻,什麼是妾。”
“先帝對我有知遇之恩。”
太后臉上的笑容有些諷刺,“當初不是哀家力保你的嗎?怎麼倒成了他對你有知遇之恩了?”
鍾漠的神情變得很是尷尬,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說不出口,哀家幫你說吧。”
太后冷冷一笑。清瘦蒼白的臉上滿是嘲諷,如刀子一樣颳着鍾漠的臉,讓他難堪得很,“不過是因爲哀家是女子而已!所以,儘管哀家當初向先帝力保你,也不過爾爾,你們男子,怎麼願意向一個女子低頭?你堂堂超品大將軍,又怎麼肯承認,若非哀家這個女子。你們鍾家哪有今日的滿門顯赫,說不定當初早就因爲連連戰敗,被先帝滿門抄斬了!”
鍾漠神色僵硬,太后的話戳中了他的痛楚,讓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太后冷笑着掃了他一眼,“都說大丈夫頂天立地,可在哀家看來,你這位大丈夫,連最基本的事實都不願承認,算什麼大丈夫?”
鍾漠臉色脹紅,吶吶無言。
“不知不願向女子低頭的鐘大將軍,如今要年年向女子下跪,是何種感受?”
太后似笑非笑的目光掠過鍾漠脹紅的臉,語氣裡有着淡淡的嘲諷,鍾漠眸光沉了沉,“女皇陛下沒有虎符,她號令不動我。”
“虎符!是啊!虎符!”
太后的神情漸漸變得陰鷙,那個男人連死都要擺她一道!明明立了她的女兒當皇太女,卻偏偏不肯交出虎符。到死也不肯把虎符給她!到現在,虎符都下落不明,真是可恨之極!
不過如今想起他臨死前那副震驚悲痛的神情,她的心情還是無比的暢快!那張震驚扭曲的臉,真是夠她回味一輩子!
他不是那麼愛惠妃嗎?那她就送他去地底下陪他心愛的惠妃!只希望這一對狗男女。在地底下繼續親親我我,恩恩愛愛!
他以爲沒有虎符,錦兒就坐不穩江山嗎?可笑!
她和野心勃勃的裴琇達成協議,她離開皇宮,來到這凌霄峰修行,讓錦兒一人留在宮中,留在裴琇的掌控之中。
她沒有看錯裴琇,裴琇的確是個厲害角色,單憑一己之力便權傾天下,和擁有重兵的鐘漠不分上下。
鬥吧!爭吧!他們越爭鬥。她的錦兒才能在夾縫中得到喘息的機會。
作爲一個皇帝,最應該擅長的不是治國,也不是領兵作戰,治國是文臣的事,領兵作戰是武將的事,帝王要做的是--平衡。
平衡之術,是帝王之術,裴琇和鍾漠迫於形勢,達成一種詭異的平衡,這種平衡持續的時間越長。對錦兒越有利。
等到錦兒足夠強大的那一日,她就可以將裴琇和鍾漠的勢力都收歸掌中。
太后相信,這一日已經不遠了。
宮中的消息,朝堂的消息,帝都的消息,她知道得並不比別人慢,甚至比很多人要快得多。
她的女兒,已經開始掌握了帝王的權術,並運用得無比嫺熟。
原本她還擔心錦兒被裴琇掌控了這麼多年,會對裴琇產生感情,對他心慈手軟呢,如今看來,是她多慮了,她的女兒是天生的帝王!可不是惠妃那個賤人肚子裡那個生都生不下來的賤種可比的!
看着太后臉上變幻不停的神色,時而陰厲,時而憤怒,時而困惑,時而欣慰,鍾漠面露狐疑,等着太后神色恢復如常,他才沉聲道,“夜色已深,我該告辭離開了,既然太后娘娘不願告訴我當年的真相,我只有明年再來!”
“我已經回答了你六次。不是!先帝不是哀家殺的!”
先帝的確不是她殺的,她只是刻意的忽視了先帝剛剛服了藥湯,太醫叮囑先帝的情緒不能激動,而她知道先帝牽掛惠妃,時時刻刻念着惠妃,因此惠妃一死,她便告訴了先帝這個消息,還一五一十的把惠妃的慘狀說了出來,生怕先帝不清楚,連細節她都描述得很好。
她告訴他,是她親自讓人下毒殺的惠妃,她刻意爲惠妃選了一種最痛苦的毒藥,名叫萬蟲殺,是她讓人從那個叫死門的江湖門派處買來的,當真好用,中毒的人痛得猶如被一萬隻毒蟲啃咬,要活活痛夠十二個時辰才能死,當真是生不如死,死的時候,身上都是血洞,沒一處好肉。
其實,她也是一心爲了先帝,不是嗎?就跟先帝當初跟她說,讓她讓出皇后之位,是因爲她的身子不好。不願她太過操勞,是爲了她好,同出一轍。
他信誓旦旦的跟她保證,錦兒就算變成庶出的公主,也不會有什麼,既然如此,惠妃的孩子爲什麼不能是庶出?不是說嫡出庶出沒差別嗎?可笑!
鍾漠神色有些陰沉,“先帝的死有問題!”
“是嗎?哀家日日侍奉在先帝身邊都不知道呢,你遠在北疆居然比哀家清楚?”
太后涼涼一笑,幽深的眼神落在鍾漠身上,漸漸的,眼神裡的幽冷褪去,變得嫵媚撩人,“大將軍,你年年趁着深夜來天慈寺見哀家,到底是爲了想要個答案,還是爲了見哀家?”
鍾漠臉色變了又變,“太后娘娘,請你自重!”
“是哀家自重,還是大將軍自重?可不是哀家去找大將軍的,是大將軍年年來找哀家,風雪無阻,由不得哀家不多想。”
她說着,嫵媚動人的眼波,若有若無的滑過鍾漠鐵青的臉,她勾脣一笑,透出幾分撩人的風情,女皇是她所出,傾國傾城,太后的容色自然也出衆得很,她看着鍾漠繃緊的身體,眼神中閃過一絲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