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時候就喜歡熱鬧,人多的話吃的也更開心一點。
尚雅靈憋屈了一天的心情在幾個熱呼呼圓滾滾的餛飩下了肚總算是好了些。
吃了兩口,覺得味道淡,拿起桌上的醋瓶往碗裡倒了點,攪動,黑色醋飄散而開,白亮清淡的湯成了淡淡的墨色。
看到這墨色,尚雅靈腦海裡不自覺的開始模擬軍隊案件的發生,在一個漆黑的夜晚,所有人都沉入夢鄉,忽然,有人睜開了眼,手裡握着刀……
尚雅靈手一頓,擡頭看向老五,眸光沉沉,“老五,那些兵睡覺的時候也會把兵器放在身邊嗎?”
雖然不知道尚雅靈問這個做什麼,老五抿了抿嘴,嘴角還沾了點湯汁,點頭道,“爲了應付突發情況,一般而言都是兵器都是放在士兵睡覺的地方。”
但不是放在牀上貼身放着,而是統一放在房門入口的刀架上放着,若是有什麼緊急的情況,他們拿起來方便些。
尚雅靈淡淡的哦了一聲,沉默了一會兒,又問,“兵器是隨便拿的嗎?”
“不是。”老五搖頭,剛剛拿起的筷子再度放下,挺了挺背,直視着尚雅靈。
似是打算不吃了,專心回答尚雅靈的問題。
老五解釋道,“軍中的兵器都是統一分配的,但因爲製作兵器的鐵十分的稀有,所以發到士兵手裡的兵器,在其身上都會刻上士兵的名字,而士兵必須好好保管自己的兵器,丟了要掉腦袋……”
“……”尚雅靈摸了摸下巴。
她是沒想到這個時代的鐵很稀少的事情,畢竟印象中的二十一世紀鐵已經成了逐漸被淘汰了,大多用的都是鋼筋之類的更高強度的材料了。
若不是這樣的話,她早就發現了這案件裡遺漏的問題了。
尚雅靈擡頭瞅了老五一眼,復又低頭。
仔細的在腦海裡反反覆覆的翻了一遍老五整理的證詞,看其中是否有提到這一點。
兵器獨一無二的屬性,老五應該不會沒有注意到纔對。
可翻來覆去的想了好久,尚雅靈依然沒有從記憶中找到老五整理的證詞裡有任何關於兵器的字眼。
“夫子。”紫衣看着尚雅靈心不在焉的攪着碗裡的餛飩,這會兒裡頭肉跟皮都分開了。
黑白黑白的,看起來相當損壞食慾。
尚雅靈回過神,低頭看到碗裡的慘象,啊的輕叫了一聲,皺着眉頭,可惜的嘆了口氣。
猶豫了一下,她最終還是推開了碗,“老五,除了張元武三位將軍不明不白的死在營帳之外,其他的案件中均有行兇者,他們用來殺人的兵器都是自己的兵器嗎?”
老五幾乎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當然……”
繼而臉色嘩的一下變了,“他在說謊!”
“什麼?什麼?”半桶水仵作看了看尚雅靈,又看了看老五,急切的問道。
紫衣坐在旁邊,亦是疑惑不解。
尚雅靈看待路旁有個老太太在買酸梅湯,要了一碗,吸了一口酸溜溜的滋味竄進嘴裡,瞬間就洗去了餛飩的肉味兒。
心情也感覺清新了不少。
“在第一個案件裡,殺人的那個士兵,他殺害同屋的士兵用的……”尚雅靈眉頭擰了一下,不知道名字講起來真繞口。
老五似是洞悉了她的想法,補充,“陳江。”
“陳江在事後說他什麼都不記得了,但實際上他
是在說謊,因爲他用的是自己的兵器。”尚雅靈冷笑,“這麼多兵器裡,他其他的都不拿,便便就這麼巧拿到了自己的兵器?”
“或許……真的這個巧合呢?”半桶水仵作從旁弱弱的提了一句,“鬼醫前輩已經看過陳江,確信他的確是忘記了當晚發生的事情,不是在說謊。”
不等尚雅靈開口,老五便騰地一下站起身,斬釘截鐵道,“不可能,陳江的兵器放的是最角落的位置,並不是一下就能拿到,他是在清醒的意識下去拿了自己的兵器,殺的人!”
說着,老五朝尚雅靈拱拱手,語速極快的道,“夫子,我現在就回一趟軍中!”
半桶水仵作還愣在板凳上沒有要起身的意思,老五一把提着他的衣領把人給拽走了。
這半桶水仵作的身子好像怎麼也胖不了,有段時間不見,好像更瘦了。
老五提着他就像是提了一摞紙似得,要是風再大一點的話,估計都能吹起來了。
這摞紙還惦記着沒跟尚雅靈道別,扭着腦袋對着尚雅靈拱了拱手,聲音抖得跟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夫……夫子,我先……去了。”
“……”尚雅靈扯了扯嘴角,擡起手擺動,當做迴應。
兩人跟一道閃電似得,不久就消失在人海中。
尚雅靈莞爾一笑,偏頭看了眼紫衣,“這兩人在一起的還挺互補的,從身材上就能瞧得出幾分來。”
聞言,紫衣也跟着樂。
尚雅靈想着家裡還有三個小鬼頭,就讓店家煮了三碗餛飩打包回去帶給他們吃。
跟店家誇了幾句餛飩的美味,店家樂呵呵的給他們少算了幾文錢,讓他們下次得空再過來吃。
結了賬,兩人不緊不慢的走在路上。
紫衣手裡提了三份餛飩,看着走在自己身旁,悠閒地像個剛剛從學堂出來的學子一般的尚雅靈,問,“夫子,不去軍中?”
“不去。”尚雅靈頭也沒回,視線追着走在前面不遠的一位穿着湖綠色長裙的姑娘頭上。
她頭上插了一支釵,上頭的樣式是四葉草。
這個是她閒來無事設計的。
四葉草寓意着幸福。
尚雅靈思緒晃晃悠悠的飄遠了,想着小時候四葉草曾經風靡過一段時間,不論是筆記本還是糖果,上頭都印着四葉草的樣式。
找到四葉草就意味着找到幸福,這也不知道是從那裡流出來的鬼話。
但那個時候單純的她,就真的相信了這個毫無根據的鬼話。
一個人從晨光微熹就上了山,一直呆到夕陽落日,卻沒找到一片四葉草,那時她難過的認爲自己得不到幸福了,躲在角落裡哭鼻子,哭了好長時間。
而今回過頭想想,尚雅靈又無奈又覺好笑。
“夫子……”紫衣用提着餛飩的手碰了尚雅靈的胳膊一下。
尚雅靈恍惚間回過神,就見她不知不覺得跟上了湖綠色長裙的姑娘,而且距離很近,還被對方給發現了。
只見那姑娘很是羞惱的瞪了他一眼,轉身挽着家人離開,粉面含羞的模樣,十分的好看。
尚雅靈本身便是個女子,倒也不覺得自己這般盯着一個姑娘看有何不妥的。
但在旁人看來,卻全然不是這麼回事。
紛紛在心中暗暗的嫌棄尚雅靈——這小公子看着年歲不大,沒想到竟是個登徒子!
紫衣感覺自己
都快被路人的視線給戳成刺蝟了,忙咳了一聲,問道,“夫子,餛飩快涼了。”
“哦……”尚雅靈又看了眼在那姑娘頭上晃來晃去的四葉草,方纔戀戀不捨的回過頭,跟紫衣往王府的方向走去。
剛走出沒兩步,就有個穿着富貴的公子哥攔住了他的去路,搖着手裡的扇子,打抱不平,“剛纔你盯着我妹子,看了這麼長時間,難道你想就這麼算了?”
尚雅靈愣了神。
而紫衣已經攔在了尚雅靈的面前,不悅的盯着這不長眼的公子哥兒。
“小子,我跟你說話呢!”公子哥很是不滿的瞪尚雅靈,絲毫不將佩刀的紫衣放在眼裡。
尚雅靈垂下眼簾,不動神色將他打量了個底朝天,視線落在公子哥兒的鞋面上……
原來是這些人啊?
尚雅靈復而擡頭,客客氣氣的笑道,“剛纔那位姑娘是你妹子?恕我直言,公子的容貌跟那位姑娘看起來不像是一家的……”
“你這小子!我妹子長得漂亮不行嗎?!”公子哥兒作勢要打。
擋在尚雅靈前面的紫衣,當即就皺起了眉,殺氣就上來了。
尚雅靈伸手拉住,慢悠悠的走上前,挑眉看着公子哥兒,“你確定要打,這後果你可是要承擔起來,我這人什麼都不好,就一點最好,恩怨分明,有仇報仇,最喜歡給人穿小鞋,天南地北的總有些地方環境比較苦,沒人願意去……”
說話時,她的脣角還攜着一抹笑,只是這眼底卻是一片冰原。
公子哥兒身上的紈絝之氣頃刻間散去,爽利的笑了兩聲,只不過眼神銳利似是藏了利刃在其中一般,“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尚雅靈勾脣極其諷刺的輕笑了一聲。
略過公子哥兒,半個字都懶得說。
紫衣警告的盯了眼公子哥兒,快步跟上尚雅靈走了。
公子哥兒愣愣的站在原地好半晌,擼&着自己的後腦勺,擰着眉,“大爺的,這小子是在鄙視老子嗎!”
繼而又覺得不服氣,轉身就要追上去問個清楚明白。
“還嫌丟人沒丟夠啊。”
旁邊一個國字臉的矮個子中年男人,手裡拿着一個泥捏的孫大聖,似是在跟手裡的孫大聖說,嘀嘀咕咕的從旁邊走過。
公子哥兒臉色一陣陣的扭曲,最後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攥着拳頭走了。
周圍的客棧裡透着明亮的燭光,街道上的路人跟小攤販們討價還價,耳邊能聽到小兒嬉笑聲、女子聞言細語、男子關心低語……
明明周圍的人這麼多,可尚雅靈卻覺得自己心裡好像破了一個洞,冷風呼呼的往裡灌,難受極了。
這個時候,她忽然有些想念齊翰漠。
不知爲何,心中只覺絲絲扣扣的疼着……
尚雅靈忽然頓住了腳步,仰頭望了望天,夜幕像一條暗黑色的毛毯繁星就是上面鑲嵌着璀璨的寶石,靜謐而美好。
“……夫子。”紫衣能從尚雅靈的身上感覺她情緒低落,只是他沒有經歷過感情之事,在這方面的反應異常遲緩。
只覺尚雅靈是因爲先前對她出言不遜的公子哥兒,這才心情不好。
紫衣磨牙,“夫子要是氣不過,我現在就把他找出來,揍他一頓!”
愣了一瞬,尚雅靈哭笑不得,“你可找不出他來,他是屬老鼠的,溜得可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