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咳嗽聲像是已經極力壓抑,可是仍舊怎麼也止不住,劇烈得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一般,聽在蘇沐顏的耳朵裡格外刺耳。
她鬼使神差地循着聲音走到了一扇門前,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手已經落在了門上。
蘇沐顏心下駭然,她慌忙收回手轉身想走。
“誰?”
突然咳嗽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從門裡傳出的一聲冷斥。
蘇沐顏離去的腳步一定。
“誰在那裡!”
她猶豫了一下,轉身推開房門。
當看到蒙着眼的女子出現在門口時容錦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用力掐了自己一把。
疼!
很疼!
但是這疼卻真實地提醒他他所看到的一切並不是幻覺。
“我……”蘇沐顏舉了一下手裡的紙鳶,“我只是來撿紙鳶的,沒想要打擾你,抱歉。”
容錦夜彎了下蒼白的脣,他此刻真是感謝那隻紙鳶。
“既然來了,坐下喝杯茶吧。”他示意了一下對面的位置。
蘇沐顏醒了一下鼻子,“不了,你在喝藥吧?”
屋子裡有很濃重的藥味,她以爲她這段時間喝藥喝得多了,對藥味早已經麻木了,沒想到還是能一下就聞出來。
“已經喝過了,難得有個人來,我想找人陪我說說話,你若是沒有急事的話,能不能稍稍坐一下再走?”他的語氣小心翼翼,銀灰的眸中帶着一些微的期待和懇求。
蘇沐顏的心皺了一下,他爲什麼會露出這種眼神?
“我倒是沒什麼急事。”她說,在他對面坐下,然後把紙鳶放在了旁邊。
容錦夜瞥了一眼,“沒想到你還會放紙鳶。”曾經她連天燈都不會放,還說她只負責看。
容錦夜的心思一晃,飄出去老遠。
“我不會。”蘇沐顏輕咳一聲,有些尷尬。
要是會,也不會把線弄斷了。
這種東西方面,她好像天生就沒有什麼天賦,十足十的一個手殘,她覺得她自己
只適合看着,不要去上手比較好。
“我剛纔在外面聽你咳得很厲害,是不是上次掉進水裡……”
“不是,”容錦夜脣邊的弧度不自覺更深,她在關心他,雖然也許只是對普通朋友的關係,但他仍然覺得高興,“我這是老毛病了,和你沒有關係。”
本以爲再也不會有機會和她這樣坐着好好說上幾句話了,沒想到,竟然在這樣一個意外的情況下實現了。
“其實……”蘇沐顏想說什麼,猶豫了一下,想了想還是說出了口,“我早就想來看看你的。”
容錦夜心下一動,“爲何?”
“你在這裡很危險吧。”她說,“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我把你錯認成流炎,就不會把你拽出來,你現在應該在臨陽城——”
“給你。”
他不知何時剝好了一個桔子遞了過來,蘇沐顏話音一頓,“哦,謝謝。”
她自然而然地掰開一瓣要放入嘴裡,卻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默默地放了下來。
“怎麼了?”
蘇沐顏搖頭,目光深沉,“我怕太甜,會齁到。”
印象中似乎有過類似的事情發生過,然後有個人說,那就不要再吃桔子了,她應下來。
“那喝杯茶吧。”容錦夜沒有爲難她,轉而遞上了一杯熱茶。
“謝謝。”蘇沐顏接過茶水的一瞬間看到他桌上不僅擺了果盤,還有幾碟茶點,其中更有流炎一直最愛的桂花糕,霎時眼睛一亮。
容錦夜順着她的視線往下尋到了桂花糕,把盤子往她面前推了推,“吃吧。”
蘇沐顏搖頭,“其實不是我喜歡吃,是流炎……”
“流炎,”容錦夜突然重複了一遍她最後念着的那個名字,“對你來說,是很重要的人嗎?”
蘇沐顏想也沒想,“當然。”
那是她在這個世界遇到的第一個、知道她所有秘密,並且無論何時永遠站在她身邊,守護着她的人。
“我有時候覺得他像個孩子,也經常說他沒用,但其實,我真的感謝他,一直陪着我。”無論什麼時候,有流炎在,讓她覺得自己無論什麼時候
都不是一個人。
“所以如果有人……傷害流炎的話……”
“我絕不會原諒!”
容錦夜心下一沉,頷首,“嗯,我明白。”
“我幫你逃跑吧?”蘇沐顏忽然湊近他,大抵是怕聲音太大引起別人的注意,但如此之近的距離她身上獨有的體香又一下子鑽入了容錦夜鼻子裡。
他對她,從來都沒有抵抗力。
“不用了。”容錦夜的聲音繃得很緊。
蘇沐顏不解,“爲什麼?”
因爲我想多見你幾次啊……
容錦夜心中輕輕一嘆,“我在這裡挺好的,十四叔沒有爲難我。”
“可是你不能出去。”這應該算是軟禁吧,他這裡的環境的確很好,吃穿上十四叔看起來也沒有虧待他,但是外面那重重士兵把守,這裡弄得再好,也是個囚籠。
蘇沐顏養傷那段時間容徹不讓她出去她已經覺得很難忍耐了,像這個人一樣一直關在這裡,難道不覺得更難忍受嗎?
“因爲我身體虛弱,所以本來也不喜歡出去,就在這裡呆着挺好的,如果你經常來陪我說說話的話就更好了。”
蘇沐顏皺起了眉。
容錦夜立刻改口,“你覺得爲難的話不來也沒關係的,是我過分了,若是被十四叔知道了怕是要動怒的。”
他擡手撫上她蹙起的眉心,手指一帶不意勾下了蒙着眼睛的紗布。
“對不起對不起!”他記得她的眼睛收不了眼光的刺激,忙拉回了紗布就要替她戴回去。
也擡頭對上的卻是一雙澄澈的血色眼瞳,眼睛深處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
蘇沐顏隨手勾過紗布繞在手上把玩,“其實我的眼睛好多了,早就可以不用蒙着了。”
只是馮鬼手讓她一直蒙着,說眼睛剛剛恢復還很脆弱,還要多多注意保護什麼的,她就一直蒙着沒摘。
容錦夜驚喜交加,“你……看得清我?”
蘇沐顏伸手輕佻地挑起他的下巴,認真地看了左右看了幾眼,“看的清啊,這麼一看,怎麼好像覺得你比流炎還好看?分明是一樣的兩張臉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