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家——
華貴得連牆壁都鑲金鉑的大廳內,古董大鐘的短針指向三點,長針指向十二點,雄混的鐘聲充斥着整個空間。
這原本是人們熟睡的時間裡,這個家裡卻有人睡不着。中央的虎皮沙發上,一位地位超然的美婦正咬得牙齒咯咯發響,在她對面坐着一名穿着樸素的俊美少年,一身與豪宅不相襯的T-shirt牛仔褲,在燈光下悠閒翻着書,對某人的怒氣不爲所動。
“唐叔,麻煩幫我衝杯茶,嗯,再拿一杯冰凍的橘子汁來。”溫和地吩咐身旁的老人,少年的笑如春日暖陽。
“是。”身爲管家的唐步點點頭,健步如飛地走開了。
“南宮雲爍!你是不是感覺到你妹要回來了。”美婦整個跳起來。
“嬸嬸,彆氣。暢很快就回來。”南宮雲爍放下手裡的原文書,臉上盡是輕鬆悠然,彷彿八風也吹不動,只有十七歲的年紀有這種年近七旬的淡定,實在是……怪物。
一對上少年的眼睛,美婦突然覺得所有的怒火都消失得一乾二淨,像泄了氣的皮球。
說到南宮雲爍,每個人都會想到白這個形容詞,十年不變的一身NIKE的運動服,同系列的球鞋,其實南宮雲爍整個衣櫥裡都是同樣的衣服。髮型也十年不變,長髮,以皮繩隨意地紮在後腦,除了那張酷似妹妹的漂亮的臉蛋,他的穿着打扮基本不可取。更別提那波瀾不興的xing格……實在太老成了,不被現在的草莓一族接受。
就連對面的美婦也同感,一臉黑線有氣無力,以爲自己帶大的不是侄子,是她的叔伯輩:“你到底幾歲?”
“嬸嬸,你第一百零八次問這個問題了,我也回答你,我今年剛剛十七歲。”耐心而又詳細地回答,素靜的臉上笑容不變。
“……”美婦的臉部劇列抽搐着又不好發作,所謂舉手不打笑臉人,所以她不能說什麼,但面對着侄子的笑容,又感覺到氣不打一處出:“怎麼你們是兩妹同胎生,卻差這麼多,一個少年老成,另一個卻急驚風兼叛逆。你們就不能互相調和一下下麼?”
南宮家當任主事,南宮氏李蓮實在不明白這對侄子女,自從十年前從中國接回來以後,雖然二人的成績一直很出色,也沒有什麼大的反抗行爲,但兩個人卻不完全受控制。別看南宮雲爍一副男生女相很好欺負的乖乖牌模樣,一旦倔起來,無人能敵。更別提南宮雲暢,總知交代的事情她會做好,但她想做的同樣是誰也別想阻止。這十年來爲了這兩個人,她的一頭烏絲都白了一半,才如狼似虎的四十多歲,就榮登老字輩。
就在李蓮發呆的這一陣,管家已經把茶與冰橘子汁送上來。
“謝謝。”雲爍禮貌地道謝,拎起茶杯輕嗓一口熱茶。
“雲爍,我跟你說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美婦揮手屏退了管家,嚴肅地問侄子。
“……那我的條件你會不會答應?”雲爍沒有一絲迫切,只是問而已。
“呃……你不一定會死,你這麼出色,能回來的。”美婦不安地調整了坐姿。
“嬸嬸該記得,爸爸、媽媽跟叔叔都是死在同類型的任務上的。”南宮雲爍輕輕一笑,提醒嬸嬸這一事實。
“……你知道,就算我不把她留在這裡,她仍擺脫不了她身爲南宮家弒者的命運。她是弒者,怎麼也改變不了的事實。”李蓮不想失去這樣的好幫手,極力掙扎。
“我認爲,該放她自由的。把她栓在這裡,她不會幸福。同樣的答案,如果你答應我的要求,讓暢自由選擇,我就豁出生命去收拾那人。那個家族最後的異族。”溫和的語調,堅定的答案。
沉默降臨,南宮氏李蓮陷入兩難的交戰中。南宮雲爍悠閒地啜着茶,重新拿起書來翻閱。
他知道身爲家主的嬸嬸要想的有很多,大局爲重,她始終會妥協,他賭的就是這個。
“好吧,我明白了。”幾經思量,李蓮不得不妥協。“你放心去任務吧。”
李蓮所頭痛的任務,是關於一個很矛盾的家族,同爲官方承認的制裁者家族,且有着跟南宮家相當的實力,但其家族成員卻很容易出現暴走的成員,優秀的弒者暴走以後,不是普通人能收拾,通常都要賠上幾名同樣優秀的弒者,因爲他們都很喜歡同歸於盡這種戲碼。
至於跟他們戰鬥的生還率嘛,南宮家的前幾位主事可以作榜樣,結果就是死定了……
聽到嬸嬸回答,南宮雲爍也知道了自己的命已經定下了期限,但他只是輕輕一笑,從書本中抽出兩張摺疊好的文書,輕輕展開,撫平,推到嬸嬸面前:“謹慎點,請嬸嬸簽下這文書,我們一人一份,免得雲暢的利益受損。”
“……”嬸嬸涎着臉,紅橙藍綠紫都在臉上換一遍,最後一臉菜色地簽下去。
“很好,嬸嬸,你們什麼時候準備好,就通知我吧。”收起自己的一份,南宮雲爍彷彿剛剛只是在約時間吃一頓飯般輕鬆,不甚在意地拿起書本繼續閱讀。
“或許,你可以拒絕我。”李蓮訥訥地開口,雖然知道這樣說沒意義,但她仍是說了。
書本沒有放下,雲爍輕擡眸,感激地對嬸嬸一笑:“始終會選到我們,在這家族中擁有最強能力的也只有我和暢,暢的能力是冰、水、第六感應力。但這些用於攻擊卻不及我的電、風與及精神干擾。最有可能擊敗這個對手的弒者只有我,只有我能去。嬸嬸,只要你按我的要求去做就好,我不會怨你。”
現實就是殘酷的,他一直知道。
李蓮想說些什麼,可是張着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一邊是使命,一邊是親情……任何一方都難以割捨。
寂靜地夜裡,車胎磨擦地面的聲音由遠而近,看來是有人在花園裡飆車了,而會做這事的人只有一個。
兩分鐘後,一道身影飆進來,白髮飄過之處一種清新的香氣飄溢。來人二話沒說,拿起桌上的冰橘子汁就往嘴裡送,十秒就喝個清光。
“還要麼?”寵膩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南宮雲爍細心地問。
啪地把車匙扔到大理石桌面上,纖細的身影投進沙發。
“夠了,呼!真是累死人。”
只比南宮雲爍矮一點點,有着相似的臉孔的南宮雲暢與其兄相比,簡直就是另一個極端。每個人看到南宮雲暢都會丟掉下巴,因爲這個女孩子彷彿想把所有喜歡的事物都掛在身上。
除了一頭白髮,基本上整個身體都加工過。
從頭頂看起,白髮用一個碎磚皇冠型的髮卡卡住了。兩邊耳朵合起來不下於十四個洞,各戴着不一樣圖案的銀製耳飾,原本就不小的眼睛被畫成巨大的眼睛,鼻翼上也沒有放過,同樣釘着一隻銀飾。看到某美婦的黑臉,她頑皮地一吐舌,連舌頭上都穿了一隻銀環。兩手上各有兩隻造型誇張的大手鐲,右臂紋着只有紅黑二色的墮落天使。身着時興的一件可愛另類的小可愛,肚臍也不放過,鑲了一隻閃閃亮的十字架,低腰的紅黑相間超短裙,一雙皮質的長筒皮靴……更不要說身上林林總總的一大堆銀飾……往街邊一站,直接可以賣首飾,還不怕被警察叔叔鎖回去。簡直就是另類到極點。
李連看到這個侄女就有火:“你搞什麼,任務要弄這麼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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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啊,嬸嬸,你不知道,這次多好笑,有隻菜鳥不怕死地衝前去,結果沒有三秒被。了。實在是太那個……菜了……逗得我太興奮了,忍不住,完了任務就去玩玩嘛。你不用特地等我門啦。”雲暢揮着手,不甚在意地說着。
“怎麼能不等,你連個信息也沒有回,你死了我還得去報告的。”李連毒毒地說:“你就不能乖點。”
“咦啊,任務都完成了你還想怎麼樣。要麼下次別叫我去,羅嗦!”叛逆的xing子拗起來,南宮雲暢不滿地撇撇嘴就往樓上走去。
南宮雲爍合起書,禮貌地向氣炸了的李蓮點點頭:“嬸嬸,我也去睡了。”
……看着遠去的二人,李連嘆了口氣:“怎麼說,他們二人的xing格怎麼不反過來呢?”
“夫人,無論他們有沒有反過來,情況還是不會變。”唐步很理智地回答自家主子。
李連呻吟着:“你說得沒錯,怎麼算還是兩個人……哦,頭真痛……”
南宮雲爍跟上自家妹妹,細細地看了她鼻翼上在光線下反射着一個數字——27的銀飾一眼,拍拍比自己矮半個頭的妹妹一下:“不哭,那是他的命。”
“我沒有哭,是那個人笨,人笨就算,還要衝動,看!纔沒兩下就死翹翹了。”雲暢一咬脣,嘴裡不僥人,但雙目中卻溢出透明的**。
沒有哭?雲爍挑眉,裝作沒有看到那些淚水,悄悄地低頭:“那好,我們偷偷地出去找麥克他們打籃球好不好?”
雲暢驚愕地擡頭:“真的嗎?好哇!很久沒有跟哥哥打籃球了。我這次一定要贏。”
“嘿,我等着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面對雲暢還有一干球隊友,雲爍才放鬆自己,比較像個十七歲的男生。
雲暢白自家哥哥一眼:“看你囂張的。”
“去!先把衣服換下來。”推推妹妹的肩,雲爍失笑地看着妹妹衝回房間去。
轉首望向窗外……這裡能看到月亮,圓圓地掛在天空上,沒有星星,這枚月亮顯得多麼的孤單:“第二十七個死去的同伴?該由誰給你祈禱呢。”
“爍少爺。”管家的聲音突然自背後響起。
雲爍笑咪咪地轉身,他一定也不驚訝,因爲這個管家可以自由穿越影子:“怎麼了?”
“夫人讓我告訴你,一個星期後出發。”管家平板地報告。
“……這麼快?嗯,好吧,我知道了。”看着管家行了個禮溶進yin影中,南宮雲爍保持笑容,轉向已經換上簡單的運動服,除去首飾以頭巾包住頭髮的南宮雲暢:“走吧,我們去玩玩。”
“嗯!走,我這次一定要贏!”孩子氣地以拳擊掌,南宮雲暢決定一定要贏過自己的哥哥。
“我不會輸。”南宮雲爍以不變的笑容應付,拉起妹妹打開窗戶往下跳……這是三樓,但一陣詭異的風托起二人,穩穩地落在地上,兩條人影敏捷地消失在黑暗中。
他們的動作落在另一扇窗戶前的李蓮眼裡,輕嘆:“又溜出去玩了。”
“兩位主子還小。”管家平板地回答,但眼中有着憐惜與心痛。
李蓮嘆了口氣:“罷了,還有一週……讓他們好好玩玩吧。”
想起丈夫臨行前……不也放縱了一陣子嗎?然後就是永別的分離……今夜註定又無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