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省人好客,除了馳名中外的好酒,還有威名遐邇的好醋。
飯桌上,儘管李河川再三聲明不會喝酒,還是被一衆領導挨個碰杯,喝了不少。不過原太特鋼的人並不在意,於佔勝還特意在囑咐他,可以喝醋解酒的。
李河川的頭腦有點不太好使,費了好大力氣才能聽清別人說什麼話。他看到吳曦月坐在下手,和原太特鋼的財務部副經理低聲交流着什麼,身前放着的紅酒根本就沒動,而周圍的人也有意忽視她,不敢給她敬酒。
男女有別,自己怎麼就被人針對呢?
接着酒勁,李河川開始和趙馳宇談論着冠城煤炭、鋼鐵行業的情況。
起初,趙馳宇只當做聊天,也和李河川瞎聊着,可是聽着聽着,他端着的酒杯放下了。而一旁作陪的於佔勝則是早就換成了茶水。
“……粗鋼產能過剩、污染嚴重,所以國家才大力整治。可惜那些鋼廠老闆沒意識到,煤炭行業的不景氣並非煤炭產業不行了,而是整個實體經濟受到了衝擊,蔓延到鋼鐵等下游產業是趨勢,是必然。要我的話,我就藉機收購一家鍊鋼廠,升級改造成特種鋼材公司,專門生產高端產品。畢竟受到影響的是傳統行業,對於鐵路、航空航天和船舶製造業等高科技實業體,現在正是低價採購的時候。冠城有煤炭、有鐵礦,這麼多低成本的東西被閒置,我心裡看着難受……咳,喝酒,我又不是大企業,操心這些事情幹什麼,就是眼饞而已。”
趙馳宇的手衝着一個副手招手,讓他陪着李河川,而他悄悄招呼於佔勝出了小食堂。
“佔勝,說句實話,李河川說的靠譜嗎?”趙馳宇比於佔勝打將近二十歲,此刻直呼其名,也是看出來,於佔勝一直在傾聽李河川說的話,說不定心中有什麼想法。
他就像想聽一聽,這個年輕的總工程師有什麼高見。
於佔勝的臉有些微紅,因爲李河川說的話讓他激動了。
不過在董事長面前,他還是平復了一下心情,說道:“李河川的話不像是無意中說出來的,而像是故意說給我們聽的。”
“故意的?”趙馳宇眉頭一皺,說道,“他說這個幹什麼?”
“趙總,李河川纔多大?二十出頭而已。這樣的人會沒有野心?我可是查閱了他的一些資料,這傢伙從接手一家瀕臨關門的小煤礦起家,先是用低價煤炭擺脫了破產危機,接着又借低硫煤炭敲定了一大批訂單,確保了企業能夠發展下去。而後,他不知用什麼辦法,收購了長林煤業的裝備公司,接着又推出這兩項即將面世的產品。而這一切,發生在一個多月的時間!”
“你什麼意思?”趙馳宇似乎也感覺到了一股緊張的氣息。
於佔勝說道:“這說明,這個年輕人的能量不一般!他說的那些話,未必不是他想做的,只是時間或者資金暫時還不允許,所以他才找我們進行合作。”
“你是說,他本來有可能自己發展這些項目的?甚至是剛纔說的在冠城當地建設特種鋼鐵公司?”趙馳宇點了點頭,說道,“是了,怪不得他只授權我們20萬套的液壓支柱。”
於佔勝呵呵一笑,說道:“趙總,你別忘了,20萬套之後,我們其實也有賺頭的,只要我們能夠佔領市場,就能夠壟斷市場的。至於授權期十年?十年之後,液壓支柱的技術說不定早就淘汰了。他這樣做,其實就是在推動我們抓緊搶佔市場。”
“合則兩利……或許他有更大的目標,我們不過是他前方一段道路上的合作伙伴罷了。既然如此,那就應該好好利用這一段時間。我可不希望給自己樹立一個競爭對手。”
於佔勝點了點頭,說道:“這個年輕人,的確應該高看一眼。與他合作,暫時只有我們的好處,沒有壞處。”
趙馳宇拍了一下於佔勝的肩膀,說道:“佔勝,如果給你壓個擔子,你有沒有信心擔起來?”
“我?趙總,我正在主持和神煤公司深入合作,建立新材基地的事情。”於佔勝說道,“國慶節前,對方剛剛和我聯繫了,希望節後有時間再詳談。”
“節後都過去一個多月了,對方也沒怎麼聯繫嘛,說明他們也沒有當做要緊的事情來做的。”趙馳宇微笑着說道,“你這件事情,我讓人一般跟進就行了,大不了,你再回來。”
“回……回來?”於佔勝愣住了,聽這個意思,董事長要讓自己出趟遠門?
“我想讓你去趟陝省。”趙馳宇說道,“剛纔你也聽到了,煤礦、焦炭、電廠、粗鋼廠,這都是特鋼廠要發展的基礎。冠城資源豐富,如果我們不去佔領,被別人佔領了,遲早會成爲我們的敵人。”
於佔勝眼前放光,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年輕,還能再戰鬥很多年!
“我保證有信心,再造一個原太特鋼!”於佔勝大聲說道,瞟了一眼小食堂,不敢再大聲說話。
趙馳宇吐出一口氣,說道:“以前或許是我太保守了。你當初提出來的鍊鐵煉焦一體化發展的思路是沒錯的,只是我沉迷在過去的功勞簿上,沒有往前看。這次,給你一個大展拳腳的機會,希望你能還給我一個驚喜。不要辜負我當初使手段,把你挖來的初心。”
“使手段?”於佔勝迷糊了,趙馳宇是一個大氣的領導,即便和競爭對手對上,也是公平公正的進行,怎麼他對自己用過手段?
趙馳宇呵呵一笑,說道:“當初你做完連續擠壓項目的時候,那個想要帶你去南方一起發展的女朋友,我託一個老戰友幫忙,用了40萬就讓她拋棄了你。從那以後,你才安心留在了原太,直到現在的總工程師。”
“原來是你!”於佔勝的臉一紅,想起前女友的不辭而別,他忍不住說道,“當初我就懷疑是不是有人故意讓她離開我的,沒想到趙總你也會玩釜底抽薪的計謀。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她既然願意跟錢過,那就是錢女友了。如果不是她離開,我也不會認識俞陽。”
“滾!”趙馳宇又拍了一下於佔勝的肩膀,說道,“我跟我外甥女好話說了一大筐,她才同意進連續擠壓中心,和你相處的。你覺得就你長得這麼對不起觀衆,我外甥閨女會看上你?還不是爲了把你留在原太特鋼?”
於佔勝想到了溫柔的妻子,忍不住說道:“趙總,您還有沒有外甥閨女?侄女也行的!”
“你信不信我把這話告訴俞陽?”趙馳宇看了一眼小食堂,說道,“不過你也不用猴急,你這次去冠城能夠圓你一體化的夢想,是不是比見美女還高興?”
於佔勝的咬了一下嘴脣,說道:“趙總,你放心,這次不在冠城打下一個天地來,我的‘於’字倒着寫!”
“太簡單了。”趙馳宇說道,“我看你還是寫‘勝’字吧!”
小餐廳內,李河川和那位副總碰了一下酒杯,微微一笑,一飲而盡。
剛纔,儘管那兩人話音不高,但他還是聽清楚“再造一個原太特鋼”的話了。
不用說,他所說的“大招”,生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