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海手捧水晶棺,渾身抑制不住的顫抖,儘管早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更曾不斷的提醒自己,這不是一件值得哀傷、難過的事情,他應該爲緹娜婭高興,因爲她終於實現了自己的夙願,完成了祖輩的遺志,心中再無牽掛和壓力,可以安心的離開,可是此刻淚水依然無聲的滑落,一滴接着一滴,在虛空中迅速凝結成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珍珠,打在冰晶之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祭奠那早已沉寂的魂靈。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拓海的性格是何等的堅毅,面對兇狠跋扈的敖哲,他不曾皺一下眉頭,面對嗜血好殺的敖英勃,他不曾表露一絲恐懼,哪怕是身體被劈成兩半,他的眼神依然是那麼的堅定,這個看似瘦弱的鮫人族勇士,有着一顆頑強而勇敢的心靈。
可是在這一刻,他流淚了,眼睛在流淚,心卻在滴血,緹娜婭是爲了鮫人族的使命而活,他是爲了緹娜婭而活,從很早以前,緹娜婭就是他心中高不可攀的女神,只要能守護在她的身邊,吃再多的苦,流再多的血,他都不在乎,反而甘之如飴,捨命相隨。
然而一切都結束了,緹娜婭完成了她的使命,永遠的躺在了這裡,而他心中的神祇轟然倒塌,好像全部的生命力被瞬間抽走,此刻能保持站立,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吳易嘆了口氣,安慰道:“拓海,節哀順變,娜婭臨走之時曾跟我說,心裡最對不住的就是你,如果有來生,她願意跟你一起暢遊東海,對月歌唱,更希望你能肩負起復興鮫人族的重任,繼續爲龍神效力,讓鮫人族的歌聲永遠在東海迴盪,你可不能讓她失望啊!”
“太子殿下,感謝你,感謝你把公主帶回來,鮫人族永遠都不會消亡,東海也必定恢復清明,等到那個時候,我再帶着公主去那幽靜的海灣,永生永世陪着她,不會再讓她孤單害怕。”拓海手捧水晶棺,再次行了一個大禮,眼角的淚痕尚未乾涸,但是精神已經恢復了不少,悲傷並未停留太久,也不允許停留太久,對於他們而言,分秒必爭。
吳易將拓海扶起來,正色說道:“好兄弟,難爲你了,你肩上的擔子會越來越重,但是我永遠會站在你的身後,做你最堅強的後盾,我們共同努力,不能讓緹娜婭白白犧牲,更不能讓那些屈死的冤魂永遠得不到解脫,能扛得住嗎?”
“能!”拓海的回答簡短而堅定,小心翼翼的將緹娜婭收進自己的乾坤袋,心裡那份哀傷逐漸沉澱,能夠以這樣一種方式相守,對他們而言,又是另外一種幸福。
無論是在華夏還是在天元大陸,吳易這一路前行,都是沐浴着鮮血和痛苦,對於死亡,他覺得自己早就已經能平靜對待了,但是當他目睹這拓海堅定而蕭索的背影之時,心裡壓抑的思戀卻是如同潮水一般洶涌而至,那一抹倩影無比清晰的浮現在自己眼前,尤其是那雙不捨而又無奈的眼睛,穿越時空,靜靜的跟他凝視。
“小雪,你現在過得好嗎?”吳易喃喃自語,一滴眼淚無聲的滑落,在這一刻,他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跟蘇晴雪分開已經三年了,這三年來沒有一點關於她的消息,甚至連她究竟在哪裡都無從得知,苦澀跟思念,交織成一杯濃烈的苦酒,慢慢的在他身體中發酵,他似乎不確定自己究竟還能堅持多久,也不知道這條路究竟有沒有盡頭。
自從踏入東海,更多的時候是受黃金血脈的激發,被自己肩負的使命左右,處於極度的緊迫跟焦急之中,甚至來不及思念自己的愛人,直到這一刻,那份愧疚跟不安如同春藤一般,迅速將他緊緊纏繞,就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
“小雪,請你一定要等我,我一定會去接你回來,我們一起回到華夏,回到南華,安穩日,不求萬年,只此一生就足夠了。”吳易並沒有讓悲傷的情緒蔓延太久,很快調整過來,在心裡對自己說道,同時盤腿而坐,天道元力徐徐運轉,紛繁雜亂的念頭逐漸被摒除,神識之海一片清明,進入了物我兩忘的修煉之境。
這一次打坐調息延續了十個小時,因爲受到拓海跟緹娜婭悲情的觸動,導致吳易心緒劇烈波動,天道元力運行三個周天,總算將自己的狀態恢復到了最佳,吐了一口濁氣,徐徐起身,走到了廣場之上,那裡宮興修帶着海豹族勇士,已經等候多時了。
“老爹,你沒有受傷,怎麼調息了這麼久?”小火關切的問道,幾次在門口徘徊,卻不敢貿然驚醒吳易,只能耐着性子等待,心裡有些疑惑。
“最近情緒有些太緊張了,心緒不寧,我必須讓自己徹底安靜下來,沒事,不用擔心。”吳易摸了摸小火的腦袋,轉身對宮興修說道:“無需這麼多人,只要挑出五六個經驗豐富的好手就可以了,你們熟悉環境,可以幫我節約時間,真要對付蜃獸,人去的再多也沒什麼用處,留在這裡參加集訓,等到時候上陣殺敵,大顯身手。”
“太子殿下,人多帶一點總歸是沒壞處,那個地方可是詭異的很,從來都是有去無回,我們在一起,彼此之間也好有個照應。”宮興修臉色有些發白,當他接到季武陽命令之時,這顆心一直七上八下,不敢不去,卻又不敢去,真是非常的糾結。
不僅僅是他,原本驍勇善戰的海豹族勇士也是個個愁容慘淡,彷彿走的是一條不歸路,吳易追問道:“你們可曾知道,究竟有什麼詭異之處?這蜃獸莫非是有三頭六臂,戰力無雙,能把我們一口給吞了?”
“蜃獸長得什麼模樣,我們也不知道,祖輩傳言,它可大可小,變幻無窮,簡直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怪物啊!”海豹族之中有一個顫聲迴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