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個命案,耶律濬認爲先旁觀爲好,看劉知州是什麼態度,若他一籌莫展,那麼己方可以考慮出面進行幫助,不管能不能查出來,最起碼會讓他領情,那麼再往下繼續難度就可能會減小。
蘇淺眉深表同意,瑞也不反對,於是和趕來的官員做了一個簡短的交接,三人便趕回了錦城。
進了衙門書房,劉駿正在裡面和幾位官員談論,原來是一家店鋪的老闆娘被人殺死在家裡,他們正在討論、整理案情,個個神色嚴肅。
看見蘇淺眉和耶律濬、瑞回來了,劉駿立刻起身露出一個笑容迎上來道:“辛苦你們了,本來應該給你們辦一個接風宴會的,可現在還有事,只好等明日了。”
耶律濬淡淡一笑:“劉知州現在忙,我們就先回避一下。”
“不必,你們可以旁聽。”劉駿立刻擺手,示意他們坐到一邊,命人上茶,先叫他們歇着,一邊聽這個剛剛出現的案情。
蘇淺眉跟着耶律濬和瑞坐在一邊的椅子上,聽劉駿和那幾位官員繼續討論。
瑞在喝着清茶,視線時不時掃向一臉沉靜的耶律濬。
現在,自己對目前的命案不是第一關心,畢竟有專業人士在處理,自己最關心的是這個不苟言笑的肅北王。
他除了肅北王爺之外,還有什麼身份?他和“靈尊”有多大關係?還有,他的身上到底有沒有紋身?那冰海千刃到底怎麼回事?這些都是自己想要知道的,也都是他不會告訴自己的。
耶律濬眼角掃到瑞的眸光時不時就像蒼蠅一樣落在自己臉上,修眉不由輕蹙了起來,這個傢伙絕不是一般的江湖小混混,他身上的那種氣質不是一般人能有,很可能出自高門,可是他屈居在徐靈兒的店鋪裡爲了什麼?真是喜歡上了她?
想到這裡,他的臉色更冷了起來,這個傢伙理直氣壯地站在徐靈兒身邊,真是非常討厭。
“現場沒有留下什麼打鬥的痕跡,女子也沒有反抗,很可能是沒有防備,從這一點上可能有兩種情況,一是兇手潛入,女子沒有防備;二是兇手和女子熟悉,所以女子沒有防備。但排查的難度比較大,因爲女子開店,很多人都和她熟識。”
那邊一個接一個地說,這邊耶律濬挨近蘇淺眉低聲道:“一會兒我們試着和他談談?”
怎麼談?蘇淺眉考慮着,不管怎麼,和對方談到蘇門的事總會有些突然,很大可能就是對方拂袖而去,或者斷然拒絕。
看來這件事到最後也需要自己辦,必要的時候自己要告訴對方自己是誰,這時,耶律濬和瑞都不能在場。
想到這裡,蘇淺眉輕嘆一聲,做之前的事情似乎有些繞遠了,不過救了那些可憐的姑娘,自己也沒有白用時間,反正和劉駿總得有個見面的方式。
“不用,我們分成兩路,若他們需要你們作什麼,你們就去,我自己見機行事好了。”
下一步最重要的是找那個劉萬福,自己的事情必須自己解決。若是再等機會,時間又會過去不少。
“你一個人可以麼?我不放心……”耶律濬呵氣如蘭,在她耳邊低語,弄得她耳朵癢癢的。
蘇淺眉點點頭,表示對方不要擔心,順便坐直身子。剛纔和耶律濬捱得太近,自己的心又加快跳了,這種感覺……
果然劉駿又想讓耶律濬和瑞幫忙。
耶律濬便藉口蘇淺眉身子不舒服,讓她休息,他和瑞幫助對方。
劉駿立刻欣然應允,然蘇淺眉住進了自己府中,並且第二天專門宴請他們三人,以表彰他們在少女失蹤案中的表現。
耶律濬和瑞開好似忙碌起來,而蘇淺眉也沒有閒着,她先走訪了劉駿的夫人,熟悉了府內的環境,知道了劉萬福所在的院落。
在家長裡短中,劉駿的夫人告訴蘇淺眉,自己的公公很少出門,總是在自己的院子裡呆着,不見外人等。
蘇淺眉知道劉萬福本性不是這樣,他是一個比較爽朗的人,他自從來到這裡就保持這樣的狀態,很明顯和他的性子不符,那麼他如此反常,自己應該可以明白一些了。
所以,一個午後,蘇淺眉避過丫鬟、家丁,獨自來到了劉萬福獨居的院落。
院門緊閉,擺出一副拒人千里的樣子。
她上前推了一下,門開了。
再次掃了周圍一眼,沒有看見什麼人,蘇淺眉便閃身進了院子。
院子里正有一個四十出頭的男子在清掃院子,看見生人進來很驚訝,忙朝蘇淺眉擺手:“姑娘怎麼會進這裡來?我家老爺從不見客的,快請出去吧。”
蘇淺眉淡淡一笑:“你去告訴他故友來訪便可。”
那人愣了一下,見蘇淺眉一副自信的樣子,便放下掃帚,進屋稟告。
此時已是深秋,院子裡的幾株大樹更加的蒼翠,那綠色深濃不見底,彷彿是將最濃烈的感情留在秋天一般。
不多時,那人出來道:“我家老爺說,什麼故友也不見,姑娘還是請回吧。”
“是嗎?”蘇淺眉走到花圃跟前,順手掐了一朵小桔花拿在手中嗅了嗅,輕描淡寫地衝屋裡提高嗓門緩緩道,“劉副將真是好大的架子,連我也要拒之門外,虧我爹那麼器重你!”
這句話剛說完,一個人影疾步從屋裡走了出來。
僅僅幾個月不見,劉萬福的變化蘇淺眉可以用巨大來形容了,彷彿這幾個月他老了二十歲,原本張飛一般的大鬍子現在和頭髮都變成了花白,原本魁梧的身材現在瘦的脫了形,原本黑亮的眼睛現在一片渾濁,此時的他好像六七十歲的老者一般、
劉萬福一看蘇淺眉,不認識,臉色漸漸變冷道:“你是誰?老夫不認識你。”
蘇淺眉冷笑道:“劉副將,好久不見了。”
說完,她上了臺階越過劉萬福徑直進了屋子。
劉萬福在聽到蘇淺眉叫他劉副將的時候,周身一震!那語調,那眼神只有一個人纔會有,可是她已經死了!
他不聽指揮地轉身跟着進了屋子,以前似乎也是這樣,那個雖然年輕但卻熱情、灑脫又英姿颯爽的女將領,常常以她的睿智與自信帶給大家欣喜!
蘇淺眉知道劉萬福進來了,帶着懷疑與震驚。
於是她轉過身去,緩緩道:“劉副將,沒有想到我們可以在這裡見面,你是不是很意外?當日我們一同進京,你步步高昇,我們父女卻慘遭陷害--這蘇門之禍來的真是毫無預兆啊……”
劉萬福此時的表情簡直可以用驚恐來形容,他已是不能接受從一個陌生的女子口中說出自己熟悉的語調,這到底怎麼回事?
“你……你到底是誰?”劉萬福幾乎站不穩了,他忙扶住桌子保持站姿。
蘇淺眉悠然地坐在椅子上,手指輕敲着桌面淡淡道:“這個身體不過是我借來的,我是誰你應該清楚,劉萬福,賣主求榮,踏着我和我父親的血走上榮華富貴,你也真想得出來!我就奇怪你怎麼還在這世上活着?可憐我父親對你一直關照有加,我對你也算尊敬有度,卻沒有想到最後我們卻都死在你的手裡!”
劉萬福再支撐不住了,撲通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彷彿被壓制了很久,今日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泄口,直哭的眼淚、鼻涕橫流!
蘇淺眉不去打斷他,只冷眼看着他哭,不管是真是假。
半晌,劉萬福才稍稍暖和了情緒,擦着眼淚擡頭看着蘇淺眉一字一句問道:“你果真是鎮遠將軍麼?你拿什麼來證明?”
“回京前我們在宴會上一起向新駐紮的軍隊將軍敬酒,你還對我說,你兒子劉駿媳婦生了男娃,你還沒有見過孫兒,你還記得我對你說什麼麼?”蘇淺眉眼底的冷嘲熱諷愈加明顯,“可憐我那片祝福,卻原來都給了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渣子!”
這樣的情節除了蘇淺眉,在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了,劉萬福又是嚎啕大哭,伏在蘇淺眉腳下不斷的磕頭。
“我對不起蘇將軍,對不起你呀,我死都難以擺脫自己的罪惡!……”
看着他呼天搶地,蘇淺眉不禁皺了皺眉,出聲呵斥道:“好了!我來找你不是聽你說這些的,你到底何爲要陷害我們父女?是不是出於嫉妒,用我們父女來邀功獻媚?”
“絕對不是,鎮遠將軍!”劉萬福忙擡頭,滿臉痛苦、糾結地爲自己辯解,“我是不得已啊,有人逼着我那樣做!我若不做,全家老小便會被他們殺光!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啊……”
“是誰逼你的?”蘇淺眉立刻追問,這纔是重點,以自己對劉萬福的瞭解,他不會是那種賣主求榮的人,他若是這樣做,一定有什麼重要原因,現在看來,果真如此。
其實,事情到了這裡,他若確定有人逼他,自己也可以做一些推斷了,這個母后主使自己也有了大致的輪廓。
劉萬福遲疑着低下了頭,低聲道:“對方沒有以真面目示我,每次都是蒙面,他只要求我按他說的去做,那時我的妻兒老小十幾條命都在他控制下,我沒有辦法……”
“他只讓你誣陷我們父女?”蘇淺眉說着,心裡又開始思考,大夏國如此多的將領,對方爲什麼單單要陷害蘇家,是對方覺得威脅大,還是有人感覺蘇門功高?
前一種原因的話,說明仇人來自外邦,而後一種原因,仇人就可能是大夏國內!
想到這裡,蘇淺眉的心不受控制的疼起來,若是帝國,自己雖不能原諒,卻可以理解對方除之後快的心理,若是大夏--她的手緊緊地握了起來,蘇門爲了大夏出了那麼多力,從來都是本本分分,沒有一點過分的舉動,卻招來如此橫禍,自己怎麼會甘心!
而且從劉萬福兒子升遷來看,很明顯是後者居多!
“是,他說只要我做人證,就可以放過我門十幾口,我無奈之下只好昧着良心……誣陷了蘇將軍,我對不起你們,雖百死不能挽回一二……”
蘇淺眉站起來,看着悲痛欲絕的劉萬福,看他的樣子,知道他也的確不好多,他的良心受到的煎熬讓他心力憔悴。
“這下你滿意了,蘇門倒了,你們可以繼續很好生活,好好過吧,因爲這是用蘇門的血換來的……”
蘇淺眉最後也不忘給他一棒子。這樣的人可恨,那麼幕後逼迫他這樣的做的人豈不是更可恨?
那麼,這個幕後主使到底是誰?他的能量一定很大,位置也一定很高,纔可能這樣在大夏國顛倒黑白,呼風喚雨。
劉萬福哭得更加傷心,頻頻給蘇淺眉磕頭,以至頭也磕出一道血跡來。
蘇淺眉最後看了他一眼,這個可恥的出賣良知的人,最後也會被他的良心折磨死,所以自己懶得動什麼手,下一步,自己的目的就是直指大夏國朝廷甚至皇族,重生過來,怎麼也要討個說法,即使對方是皇族!
她出了屋子,輕舒了一口氣,這次來其實最好應該把東方白請來,要是他親自看到這一幕,心裡又會怎麼想?
對了,自從上次被殺手襲擊,自己在沒有見到他,若是見了他告訴他自己是被郝連朵派出的殺手襲擊,他又會是什麼反應?
“郝連朵……”蘇淺眉不知怎麼,心裡冒出了莫名的感慨,自己不過接觸東方白次數多了一些,她都可以毫不留情派出殺手來對方自己,那麼上世自己已經成了東方白的妻子,對方的心裡又會怎麼想呢?
她正要走,忽然看見院子那人驚訝萬分的看着自己,那眼神好像在看鬼一樣,蘇淺眉假意扶額,踉蹌了幾步,然後茫然看向那人問道:“這裡是哪裡?我怎麼會到這裡來?”
說完,她轉身出了劉萬福的院落。
現在,是回京的時候了,是回去好好梳理一下脈絡的時候了,不管是誰,欠了錢的就要還,欠了命的就要償,蘇家的人不會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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