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九千歲,”耶律濬薄脣輕啓,語氣溫和,顯然經過準備,“明日靈兒要回南疆,我要和她一起離開西然。”
九千歲一聽,馬上擺手又搖頭,急切地否定道:“這怎麼可以?您現在是西然的新皇,怎麼能隨意離開,棄您的百姓與不顧?江山與美人不能兼顧,主上,您一定要顧全大局啊!”
耶律濬淡淡一笑:“千歲,你忘了,當時我是出於什麼原來纔來西然的?若不是靈兒被綁,我這一輩子也不會來這裡見你,除了必要的祭拜我會去皇陵見父母之外,平日根本不會踏上西然的土地。我這二十多年,見了太多的悲歡離合,生離死別,人生苦短,我要活得開心一點,不想讓自己有太多遺憾。西然沒有了我,依然會有賢明的君主,我若沒有靈兒,人生再不會完整,更不會圓滿……”
九千歲知道耶律濬說的是他的心裡話,可問題是這太意外了,原以爲他會忍痛割愛,即使徐靈兒離開,他也會在西然繼續做他的君主,最多傷心難過一陣子,然後就會收拾心情,該做什麼做什麼,沒想到他要和徐靈兒一起離開,這擺明是不做皇位了,這怎麼行?!
國君不能說換就換,況且他之外哪裡還有最佳人選呢?
“主上,這個我自然是懂,您對徐小姐一片真心,可是現在的情況不一樣了,她完全不認識您,你們之間形同陌路,您要以什麼身份和她一起上路?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您走了,西然怎麼辦?您怎麼忍心不顧我們……”九千歲兩眼泛紅,那淚眼看就要溢出來。
自己好不容易打到目的--找到皇儲並最終讓他登上了皇位,可是現在他竟然爲了一個女人不要這江山了!
看到九千歲老淚縱橫,耶律濬心裡也有不忍,他頓了頓,動情的說道:“千歲莫要傷心,人難免有自己所執着的東西,對於我來講,江山很重要,因爲這裡面有祖輩的艱辛,更有我父皇母后的心血與希冀。但是你知道,我從小失去了父母,親眼目睹了宮廷政|變,兄弟相殺,血流成河的慘象至今記憶尤深,被義父救到大夏接受了嚴酷的訓練,這個過程我無法用語言來形容,我的記憶裡沒有多少溫情,我的世界除了一片荒涼,還是一片荒涼,所以之前遇見了李清雪,她的溫柔讓我難忘,可能是我太缺這些慰藉了吧?我也說不清楚,可是卻一直被她的假象所欺騙,一直沒有察覺,後來遇見了靈兒,她就像陽光,將我的黑暗都照亮了,她的可愛、聰明、善良讓我的心漸漸*,心甘情願的被她俘虜。我們之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讓我們越來越走的近了,現在我們馬上就要成親了,卻因爲我的疏忽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作爲男人,我對不起她,千歲,我若換成她的位置,每天看着自己最愛的人,對着別人溫柔有加,說着那些體貼的話,我根本忍受不了的,可是她都承受了,在角落裡默默難受,等着我將這個該死的報恩進行完畢,她寧可找別人喝悶酒,也不對我發脾氣,就連她發燒前一天鬱悶至極的時候,對我也不過是稍稍警告了一句,要我注意尺度……”
耶律濬說不下去了,越說越感覺自己最最對不起的就是靈兒!現在自己如此狼狽都是自找!
他的眼睛漸漸溼潤了,想想自己和靈兒的從前,互相看不順眼,到後來的彼此相愛,正常的發展,應該是有一個好結局的,可是現在竟然變成了路人!
“我現在才知道,我最虧欠的就是她,之前的不說,我兩次出事,她遠在南疆,千里迢迢日夜兼程地趕回來,她爲了我不管不顧,我卻牽扯不斷。她的情意如此,我若失去了她,今生算是白過!”
“可是……”九千歲臉露難色,話雖這麼說,可這萬里江山不是說棄就棄的。
“千歲,你就再物色人選吧。”耶律濬今日體力確實不行,說了這麼許多,已經感覺疲倦至極,所以他閉上了眼睛。
九千歲看着他一臉的堅決,只好嘆口氣道:“這皇上不是說換就可以換的,您若是想要去,我也不阻攔,但是您能不能有個時間,一個月,兩個月,若是那靈兒姑娘已經真的記不起來,您不會在南疆一輩子吧?”
耶律濬睜開了眼睛,空空的看着上方,想了想,緩緩道:“若是她不再接納我,或者她有了別的男人,和別人成親,我在沒有機會,一年之後我就回來。”
九千歲一聽對方終於退了一步,立刻欣慰的笑笑:“那就好,我在一年之後恭候皇上歸來--您明日也要啓程?可是您現在的龍體欠安,狀況不好,不如再等等趕過去也是一樣。”
耶律濬輕輕搖搖頭:“我沒事,死不了……你下去吧,我今夜要好好休息一下。”
九千歲看對方下了逐客令,便起身告退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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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色剛亮,蘇淺眉便起身收拾妥當,帶着侍衛準備出發,在府門口和九千歲話別。
就在這個時候,耶律濬也穿着整齊出現了。
因爲燒還沒有退,所以他的臉色微微帶了潮紅,神色倦怠,俊臉閃着一抹憔悴的笑意。
看他身後,十多個侍衛拿着行裝,似乎要出門,蘇淺眉有些好奇隨口問道:“新皇也要出門?”
不過他好像病着吧?怎麼會忽然出門呢?
耶律濬溫和地笑笑:“是想回水陽看看,恰好和徐小姐同路,我們一起走吧。”
九千歲看着之前親密無間的兩人現在如此客氣,成了彼此的外人,心裡也有些看不過去,這樣的事放在誰身上估計也好不了,何況新皇從小缺乏情,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真愛,卻成了這樣的局面,也難怪他要捨棄一切去追了。
本來蘇淺眉是要準備乘馬的,可能耶律濬卻說一個女子整日乘馬不好,還是坐車最好,既可以好好觀賞沿途的風景,又可以避免肌膚遭受風吹日曬,總之力主蘇淺眉坐車。
看對方這樣的熱情,蘇淺眉也不好推辭,畢竟人家是皇上,自己是客人。
耶律濬很想和蘇淺眉共同乘坐一輛馬車,可是擔心自己太露骨,可能會起反作用,要是被她嫌棄可就糟了,所以他上了自己馬車。
蘇淺眉臨上車的時候看了看另一個方向,似乎有所期待,九千歲一看就知道她在等拓跋瑞,好像他們昨日說好,今日他要跟着一起走,於是便對蘇淺眉道:“徐小姐是在等瑞王爺麼?若是的話就不用等了,他去不了了,新皇身體欠佳要調養身體,所以他只好暫時監國,只等着新皇回來。”
昨夜自己好不容易找人給對方下了點藥,讓他渾身無力幾日,另外自己還有皇兄的手諭在,可以讓他隨時聽候差遣,爲國家做貢獻,現在就是他做貢獻的時候,耶律濬不在,他就必須要在了。
“哦,那我就出發了。”蘇淺眉聽九千歲一說,便鑽進車裡,等耶律濬一上車,便命令隊伍出發。
“等等!”王府裡傳出一個尖利的女聲,很快雲姬便飛身奔了出來,她奔到馬車跟前隔着車窗眼巴巴看着輕聲道:“王爺病的這麼重就要上路麼?之前是你照顧我,現在讓雲姬來照顧你,可以麼?”
耶律濬隔着紗窗看着雲姬緩緩道:“不用,我的病無礙,你好自爲之吧。”
“你這樣走了,京城裡沒有一點點可以讓你留戀的東西麼?”自己和父親這麼炙手可熱的權勢人物,完全可以爲他的江山保駕護航,他難道不準備憑藉麼?
耶律濬神色凝重,淡淡道:“你覺得這京城還有讓我可以留戀的事物麼?”
說完,他靠在車廂上,對鬼目道:“出發吧。”
雲姬一時不知道要怎麼做,更不知道要說什麼了,看見徐靈兒一走,他就剩下半條命了,也立刻不管不顧地跟着離開,他是瘋了,還是被徐靈兒下了蠱?!
九千歲忙悄悄拉住她的衣袖,往邊靠了靠,低聲道:“郡主,不要再勉強了,強扭的瓜不甜,新皇爲了報答你的救助之恩,損失太大了,他的難過你我都難以體會,現在我們就順其自然吧,不然事情會越來越糟的,他的選擇永遠也不會是你,這一點你比我更清楚……”
雲姬想要掙脫九千歲,可是被他緊緊攥住。
“不要自取其辱了,郡主。”
雲姬聽到這句話,立刻停止了動作,就那麼看着耶律濬和蘇淺眉的馬車漸行漸遠,最終在角落消失。
“我不甘心……”雲姬美眸終於落下了兩行熱淚。
九千歲嘆口氣,看着雲姬一臉失落的樣子,安慰道:“郡主不要難過了,新皇是一個很難得的男子,但是很多人只能仰望而不能靠近,所以不必太傷懷,現在的他你看看多可憐,你若真的愛他,就不能想着去佔有,而是希望他和他愛的女人快樂的生活纔好。”
雲姬不說話了,只兩眼放空,看着街角--那裡耶律濬的馬車剛剛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