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消失,不要讓我再看見你!”郝連諾聲音不高,語氣冷淡如冰,目光也跟着掃了她一眼。
三皇妃搬來還想說什麼,但對方那一眼讓她立刻噤若寒蟬,忐忑不安地隨着丫鬟嬤嬤們走遠。
“靈兒,你可好?”郝連諾趕走三皇妃後,立刻跨步到蘇淺眉跟前,滿臉心疼想要伸手撫摸,可最終在蘇淺眉冷淡的目光中垂下手去,帶着一絲愧疚輕聲道,“對不起,我又來晚了,我不知道她竟然在這裡爲難你……”
耶律濬看了蘇淺眉一眼,吩咐一聲:“我們回府。”
蘇淺眉正要舉步,忽然想到剛纔三皇妃所說的,便問道:“剛纔我打的那個色狼果真是小周後的弟弟?”
“不防事,那樣的敗類打他算是便宜他了,”郝連諾見蘇淺眉和他主動搭話,立刻笑靨如花安慰着,隨即眸光有意無意掃過耶律濬,繼續道,“要是小周後問起這件事,我可以幫你解釋,或者--肅北王去解釋一下也好。”
耶律濬修眉一緊,眸光陰鷙望向郝連諾,這個人果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沒事麼?”蘇淺眉沒有看見耶律濬的臉色變化,見郝連諾將事情說的挺簡單,也就慢慢放下心來,衝對方擺擺手,“那我們先走了,告辭。”
說完,牽起花夜跟着耶律濬慢慢往回走。
事情過去了,街上又恢復了平靜,郝連諾看着蘇淺眉漸行漸遠,竟然連頭也不回一下,心裡的失落難以形容,是自己一時大意,將她送到了別人身邊,現在想要改變卻發現對方再不聽自己的指揮--事情難有轉機!
“收拾一下。”他懶懶吩咐隨從後,騎上馬滿懷心事離開了廟會。
耶律濬沉默的走着直到上了馬車坐到蘇淺眉身邊,才邊查看着她邊沉聲問道:“有沒有受傷?”
蘇淺眉忙搖搖頭,將視線移到一邊,心裡卻像小鼓一樣敲個不停,怪不得女人愛英雄,被他連續幾次及時救援,感覺真是說不出的欣喜。
“剛纔我好擔心,偏什麼忙也幫不上……”坐在對面的花夜還是糾結自己的無能爲力,手心緊握。
她最見不得花夜難過,看他滿臉失落,忙安慰道:“真的沒關係,也不危險,區區一匹馬而已,而且已經被王爺打死了,你就不要內疚了,你這樣子我才難過呢。”
“以後少出來。”耶律濬沒有多少表情,看着花夜,看似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上次的事情還沒有吸取教訓麼?”
花夜輕咬了一下嘴脣,猶豫了片刻點點頭。
蘇淺眉看耶律濬似乎在教訓花夜,忙向對方解釋道:“這次不怪他,是我看他呆在王府足不出戶,怪悶的,所以纔想着帶他來廟會逛逛的,不曾想遇到流氓欺負女子,看不過去纔出手,誰知道三皇妃什麼時候過來,偏要找茬……”
“近來好像一直喜歡助人爲樂,而且勤奮好學,專習芙蓉--什麼時候變得如此高雅了?”
耶律濬比蘇淺眉高出一頭,所以坐在一起他是俯首,而蘇淺眉看她則需要稍稍仰視,這個情況對蘇淺眉好像不利。
現在她就仰視着對方,而對方天然的居高臨下,在氣勢上無形中壓住了自己。
“我哪有?呆在王府裡總有人找麻煩嘛,所以我纔出來的,這樣耳根清淨……”
蘇淺眉不知說什麼好,對方說的其實也是實情,自己這段時間和東方白見面頻繁,所以才讓那幾個女人有機可趁,是自己太想拿到有關前世的資料了,今後要注意方法,不能急於求成,畢竟這也不是一下就能辦妥的。
“聽着,徐靈兒,”耶律濬忽然抓住了蘇淺眉的小手,眼眸深處翻涌着波濤,“我不許你再擅自冒險,還有,你若想學畫畫,何必捨近求遠?我就可以教你,不比別人差,你可願意?”
“是麼?”蘇淺眉臉上勉強笑笑,心裡感慨,我又不是真的傾心畫畫,我在查案,我在辦正事啊!
“這麼勉強?那算了!”耶律濬看蘇淺眉笑的乾巴巴的,一看就不是出自真心,氣惱地將視線轉到車窗外。
看對方惱了,蘇淺眉忙努力閃出開心的笑容輕搖對方的手臂,央求道,“哎呀,是我太意外了,沒有想到王爺會屈尊教我這個俗人,王爺琴棋書畫、文韜武略登峰造極,能得到你的指點,簡直是--我的福氣!”
爲了讓對方得到安慰,她加重語氣,違心回答。
本來耶律濬看向外面,聽對方說完了,也沒有回頭,只再次確定道:“果真想和我學?”
“是,當然。”蘇淺眉心裡感慨,撒謊好難受。
“那這樣,”耶律濬忽然轉過頭眼角沾上一抹笑意,“我也不收學費,你就每日負責打掃我的院子,澆花,如何?”
蘇淺眉不幹了,仰臉湊到他跟前和他四目相對:“王爺,我寧可付給你學費!”
“掃院子可以鍛鍊你的臂力,更可見你的誠心,人家別人爲了請教先生一個問題,寧可在門外雪地站立幾個時辰,我可以隨時隨地教你,不分白天黑夜,難道還換不來你這點勞動?”
蘇淺眉有點氣餒,自己不勞動,他會說自己不誠心,又會給自己去找東方白增添難度,難道自己要給他天天掃院子?這擺明是使絆子,說什麼鍛鍊臂力的鬼話,纔不信!
“我,我掃院子,那你要用心教,不許賴皮。”蘇淺眉伸手和他準備擊掌。
耶律濬淡淡一笑,和蘇淺眉十指相扣,那笑容彷彿月夜裡破雲而出的明月,更彷彿三月眼光照耀下明豔的春溪,耀眼無比。
蘇淺眉看着,動作也不由停止了,她似乎聽到自己心裡某處堅守在對方溫暖明媚的笑容下急速溶解,潰不成軍。
四目相對,兩人竟然都忘了將手拿開。
今日的蘇淺眉裝扮的格外俏麗,她的美和別的女人很不同,清純無比,舉手投足間又不乏嫵媚與風情,舉止優雅,有時卻閃着一抹灑脫與直率,很難說她屬於哪種類型的女人,除了離“溫柔”在這個字眼遠一點外。
花夜看不見,但感覺到車裡的氣氛有些異樣,他的心不知怎地一下提了起來,自己看不見他們會不會在……親吻??一有這個想法,他的心更揪了起來,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我可以幫王妃澆花……”
蘇淺眉心一驚,反應過來,馬上乾咳一聲想抽出手來結束這個尷尬的場面。
但耶律濬沒有鬆開,反而張弛有力地握了幾下,眸光盛滿了異性的曖昧,眼角含着似有若無的一絲寵溺。
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專注深情的樣子,蘇淺眉渾身不自在起來,心裡的甜蜜忽隱忽現,沒辦法,惷心萌動不受任何控制,被他緊緊握着手,她的小臉不由緋紅,微微掙扎了幾下,對方依然沒有鬆開,她便放棄了,任由他那麼曖昧的握着,嘴上卻努力正常的地回答花夜:“好啊,如果你有空每天也來幫我好了……”
耶律濬看蘇淺眉故意表現的鎮定,便用手攬住蘇淺眉,將她勾進懷裡,而且還將手放在她的腹部!
蘇淺眉的身子立刻傳來一陣酥麻,她的臉更紅了,對方惡作劇般的親近,還是在外人面前,這太尷尬了!
可是她又不敢多動,動靜大了被花夜發覺該多羞!
“嗯,可惜我看不到,不然也可以跟王爺學畫畫……”花夜心裡砰砰直跳,他不知道自己爲何會如此擔心,趕快要找話題來沖淡馬車裡的沉靜。
擔心什麼呢?他的手指禁不住微微顫抖了一下,自己能承認在擔心王妃和王爺親近麼?
自己怎麼了?人家兩人是夫妻,自己怎麼會生出這樣的心--嫉妒,就是嫉妒。
蘇淺眉暗暗舒緩着自己的情緒,努力忽略耶律濬的任何細微舉動給自己帶來的緊張與刺激,用了輕鬆的語調安慰花夜:“放心吧,很快就會實現的,現在藥引不就差金狐血了麼,其他我正在準備,一旦藥引齊了,你的眼睛就會看見了,到時候我們去逛廟會、打獵……”
耶律濬看蘇淺眉兩眼放光,和花夜描述美好前景,不由冷哼一聲:“我說過不許他隨便出府,你最好給我記住--還有,你一直靠着我做什麼?剛纔打馬太累?”
蘇淺眉臉上一窘!這個混賬,是他拽着自己不放好不好,現在竟然污衊自己賴在他身上,怎麼他什麼都有理?!
她剛想說什麼,耶律濬眼底閃過一個促狹的淺笑:“王妃累了就靠着吧,你我夫妻不必見外,你知道我不介意……”
“有勞王爺,不用,我自己可以坐直。”蘇淺眉很不友好的抽身出來,卻不料被耶律濬再次拽回懷抱!
他低頭望着懷裡小臉上寫滿惱羞成怒的蘇淺眉,輕描淡寫緩緩道:“王妃不高興了?……”
有這樣欺負人的傢伙麼?
“我無比高興!”蘇淺眉嘟着嘴,和他對峙,要不是有外人在這裡,需要給他面子,自己纔不會這麼窩囊!
看着蘇淺眉怒氣衝衝卻不能發作,他的心裡不知怎麼的竟然很舒暢!原來她還有這樣的功能,可以讓自己變得心情愉悅!
花夜的心越來越不是滋味,他強裝平靜面對着耶律濬和蘇淺眉鬥嘴,眼角眉梢都是一片糾結。
王爺不是不喜歡她麼,可看現在的樣子似乎不是,他動心了?那她動心了沒有?
馬車裡三人正各懷其事實,外面報道:“王爺、王妃,到府門了。”
蘇淺眉馬上跟解放了似的,掙脫耶律濬連蹦帶跳地奔出去,扶着花夜下了馬車。
耶律濬依然一片清冷,慢條斯理地下了車,自顧自踏上臺階跨步進府,那副拽樣天下少見!
之前看他這樣子,蘇淺眉心裡總是冷哼,可近來自己雖表面上滿不在乎,可心裡卻感覺對方很有味道,很酷,很帥,很勾人。
自己這是怎麼了?--一定被喝了迷魂藥了!
蘇淺眉和花夜並肩走着,望着耶律濬的背影心裡哀嘆。
“對了,本王的生辰要到了,靈兒給我準備什麼禮物了?我拭目以待……”耶律濬走着,忽然回頭含笑提醒蘇淺眉。
可惡,又在笑!沒事笑那麼好看幹嘛!
蘇淺眉心裡憤憤,臉上卻努力做出平靜無波的樣子,冷哼一聲:“不就是一個生辰麼?到時候給你備一份便可。”
說完,她的心思卻已經控制不住了,院裡那幾個貨很早就商量了,這些日子不少東西也陸陸續續買了回來,自己要給他一個什麼樣的禮物才能和其他女人區別開?
懷着心事,蘇淺眉和花夜與耶律濬分開走向不同的院落,她將花夜送回去,自己獨自往自己院子走。
現在時值午後,院子裡一片安靜,滿眼碧翠,陽光透過花架的空隙投射下來,地上斑斑駁駁。
蘇淺眉一心想着即將到來的耶律濬的生辰,竟然沒有注意到狐狸男瑞靜立在花架一角。
“喂!”瑞低聲喚道,同時衝她招招手。
蘇淺眉回神過來,左右看看,發現沒有異常,便跑過去將他拉到一個更平靜的灌木後面,壓低聲音道:“你怎麼跑這裡來了?被人看見怎麼辦?”
“沒辦法,剛纔你的院子有暗衛,所以我就跑到這裡等你了,”瑞撇撇嘴,同時有遞給蘇淺眉一張字條,“這是另外一些情況,你看看,還有,你要我找的人找到幾個,已經安置在新院落了,你什麼時候過去看看?”
蘇淺眉神色一頓,情不自禁抓住對方的手臂,急切地追問道:“你找到誰了,可曾有蘇淺眉的母親?”
“別激動,聽我慢慢說,”瑞就知道自己帶來的消息會讓蘇淺眉激動萬分,心裡不由涌出別樣的情緒,自己要的就是這樣結果吧?看着她滿心歡喜圍在自己身邊,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閃着期望毫無城府地望着自己,“母親還暫時沒有消息,據說她是一路去了漠河,我已經派人去尋找了,你放心,很快就有消息,現在尋找到的弟弟和哥哥兩人。”
弟弟哥哥?那也很不錯了,要是自己去找,宛如大海撈針,難度會更大。
“他們好嗎?身體有沒有其他?”蘇淺眉知道哥哥是從副將位置上被抓回的,而弟弟則沒有從戎,他喜歡山水,是個很有名的琴師,不知道經過蘇門之禍,他們會不會受到什麼傷害,比如身體被摧殘什麼的。
“他們分別被賣做奴僕,在京城外的煤窯做苦力,我將他們贖了出來,現在還好,你可以去看望一下,”瑞看着蘇淺眉眼淚汪汪,不覺輕握她的手,安慰道,“本來還有一個姐姐和妹妹都被賣進了依春樓,但很快被買走了,現在我還沒有打聽到買主,應該很快會有眉目--對了,你幫我一個忙好不好?”
幫忙?蘇淺眉一頓,看對方不像開玩笑,她好奇的問:“我可以幫你什麼?”
“這樣,你知道我曾經偷入肅北王府,其實並不是好奇書什麼,是對一個傳聞很感興趣,”瑞眼底充滿試探,他說的很小心,幾乎是斟詞酌句,他不確定蘇淺眉會不會幫忙,所以他在察言觀色,見對方傾聽,便繼續道,“你有沒有注意到耶律濬身上有一個狼的紋身?”
蘇淺眉心裡一驚,對方怎麼對這個感興趣?自己親眼看見耶律濬左肩有一個狼型紋身,對方爲什麼想要知道這個情況?
“我怎麼會知道他身上的情況?你知道的,我們又沒有真的在一起……”她假裝尷尬,將這個情況掩藏下來,雖然瑞很好,幫自己辦了很多事情,可誰知他是不是藉口來等着自己告訴他這個情況?
他的來歷、出身自己一無所知,他摘了面具,走在街上和自己照面,恐怕自己也認不出來,保險起見,還是假裝不知,然後走一步看一步!
“對不起,我倒忘了這一點,”瑞乾咳一聲,對方紋身應該在左肩,那要脫光纔可以看見,接着笑笑看着蘇淺眉戲謔着問道,“看來王妃還是--冰清玉潔,真是暴殄天物!你什麼時候離開那個狡猾的傢伙?快點好不好?”
“其實,這樣的事情你大可去問和他尚過牀的女人,很簡單。”蘇淺眉忽然打了個響指,故意講出一個辦法,帶着試探望着瑞。
誰知他冷哼一聲:“把我當什麼人了?我堂堂的……一個男兒,抓住弱女子去問耶律濬身上有什麼?!我還沒有那麼無趣,只是好奇而已,沒有惡意,犯不上去使用這種辦法,何況即使他有,也不能說明什麼,那枚玉佩纔是最重要的……”
玉佩?難道是狼型玉佩?耶律濬也好像有的,蘇淺眉心裡嘀咕,但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故意帶着好奇疑惑問對方:“怎麼了,狼型紋身怎麼回事?你幹嘛這麼感興趣?很重要?”
瑞深深望着蘇淺眉,淺淺一笑:“沒有,你不要在意,就當我沒說。”
“可你明明說了,你要找這樣的人麼?他是你的什麼?失散的兄弟還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你怎麼會想到他有?你是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