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爲什麼你一定覺得我這樣就是忘恩負義?爲什麼你非得把你生我養我這件事當成是一筆利益投資來看待?我是你的女兒不是?”
美盼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來的勇氣,大概進來之前,反反覆覆的在她腦海裡迴響着的一句話,就是蘇晉庭說的那句――
“……人的自信都是自己給自己的,如果你沒有做錯事,那就一定不要躲起來,不要質疑自己的決定。”
………
她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說錯了什麼,只是每個人的追求都不一樣,也許在自己的母親眼中,權勢地位纔是最想要追求的,可在她的心中,她渴望的是一份自由。
她這種年紀的女孩兒,其實不算是經歷多少的人生,對未來會有想法,可很迷茫,尤其是美盼這樣的環境,她有時候會真的認爲,自己連喜歡做的事,都做不了,還有什麼理想和願望可談的?所以長時間來,她會把自己的想法壓抑下去,有時候就算是不喜歡,也不會說出來,可蘇晉庭剛剛的話,無異就是導火線,輕而易舉就點燃了她心中的那團火。
她其實也在渴望,也想反駁,也想訴說。
於是,壓抑的情緒就隨着男人的一句話,改變成了一種想要去爭取的積極性。
“盼盼,你好好和你媽說話。”黎展明伸手拉了拉女兒的衣袖,只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畢竟是一家人,“你不要想什麼就是什麼,爲什麼你媽說你要搬出去住?這是怎麼回事?”
剛剛蘇晉庭才和自己說了什麼?她這會兒竟然說要搬出去,自己的女兒是個什麼樣的孩子他還會不明白?
美盼這丫頭,性子雖是倔強,可她生長在這樣的環境之中,有秦媛從小就凌駕在她的姿態上,所以個性再衝,她還是會有所顧慮,大概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爲自己,還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爲習慣。
有時候也知道自己的女兒心裡有委屈,可黎展明更是明白,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是有太多的事談不上公平,他的想法很簡單,就是希望美盼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健健康康,幸福開心的過下去。
只是現在,是什麼改變了她的顧慮和習慣?是誰讓她這麼有底氣的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不認爲自己的女兒毫無本事,可她現在的確是什麼都沒有,就敢喊着要出去住,還要改專業,這些前前後後的聯繫,只讓黎展明覺得,美盼現在說這樣的話,十有八九就是蘇晉庭教的。
他心頭一沉,不管是站在父親的角度,還是站在男人的角度,都暗叫着不妙。
“爸,我沒有想什麼就是什麼。”美盼咬着脣,想着自己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了,還有什麼好扭扭捏捏的,因爲這是她一直以來,最想和自己的家人說的話,“其實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在想這樣的事,我已經長大了,我並不是真的想要做豪門千金,我其實更渴望做一個平凡的女孩兒,我希望可以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學自己想要學的專業。”
她看向臉色並不是很好的秦齊林,態度虔誠,“爺爺,我知道您一直都對我寄予厚望,可我真的不可能有一天會去秦氏有所作爲,我的心思不在那裡,我喜歡攝影,我……”
“你給我閉嘴!”秦媛忍無可忍,衝上去就拽着美盼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把,她是真的氣炸了,“秦美盼,你知道什麼叫做良心麼?你以爲自己不是個經商的料,你就可以快活的去過自己要過的日子了?呵,你想得還真是簡單!我告訴你,我們秦家沒有兒子,所以你就必須要擔待起這個責任來!誰讓你吃了秦家的,穿了秦家的,秦家把你養成這樣,就是讓你去瀟灑快活的?”
這幾句話,哪像是一個當媽的對自己的女兒說的?
美盼心底深處的那種叛逆心思更甚,“媽,你開口閉口都是和我談錢,談利益,我知道在你心中,我的確是沒有任何的分量,那這樣吧,等我畢業能賺錢了,我就每個月還你錢,這些年來你在我身上花了多少錢,我都還給你,這樣行了吧?”
“你說什麼?”秦媛氣的渾身發抖,平常自己教訓幾句這個死丫頭,她也不會這麼和自己對着幹,沒想到現在都敢和自己瞪眼睛了,“秦美盼,你剛剛說什麼?你說你要還我錢?”
“是你從來不尊重血緣親情,我又何必?”美盼垂下眼簾,低聲,卻又很是倔強的接了一句。
秦齊林終於是從沙發上站起身來,臉上的表情已十分的勉強,“美盼,你太讓我失望――”
可他這話還沒有說完,美盼就覺得自己耳膜一震,黎展明人就站在她的身邊,低吼着出聲,“盼盼,你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一邊說着,陡然伸手,將女兒扯到一旁,誰知道腳邊的茶几一角正好撞在了美盼的小腿上,誰都沒有注意到,美盼只覺得小腿處一陣劇痛,一時臉色都變了。
爸爸從來沒有這樣和自己說過話,他臉上的表情好像是真的很失望,美盼心頭一顫,到底還是年輕一些,如果說蘇晉庭的話,可以改變她對一些事的想法,那麼黎展明這個從來都是在她心中,最讓她尊重的父親,一言一行自然是更能夠影響她。
她嗓子眼裡還有話想要說,這會兒卻都嚥了回去。
黎展明沒有發現自己剛剛拉扯着女兒的時候,把她的小腿給撞傷了,他現在會出來兇女兒,一是因爲不想給秦齊林和秦媛說話的機會,二也是因爲心裡害怕美盼在蘇晉庭那邊吃虧。
“爸爸媽媽把你養育成人,難道就是指望着你拿這樣的話來對待我們的?”
美盼覺得委屈急了,爲什麼連爸爸都要這麼說她?
她錯了麼?她追求自己想要追求的,錯了麼?所謂的親情,在秦家真的有嗎?自己的爺爺和媽媽可以逼着她,讓她做不喜歡做的事,難道她就一定要尊重他們嗎?
“爸,爲什麼你都這樣說我?我沒有錯!”
美盼脾氣上來,漲紅着臉,剛剛撞到的那條小腿這會兒隱約顫抖着,可她完全感覺不到那裡的疼痛,因爲激動的情緒已經完全掩蓋了她所有的理智和感覺,“媽媽就可以逼着我,利用我,我就一定要尊重她,聽從她,等她把我賣了之後,你也不會覺得有問題嗎?我一直都以爲你纔是最關心我的人,可現在看來,你們所有的人都在算計我,只要是對方有錢我就可以直接嫁給他了是嗎?反正我已經21歲了,反正我成年了,可要結婚登記,我還早了一年呢!”
“美盼!”
“我就是不想回這個家,我就是不想任由你們擺佈!”
她丟下這句話,轉身,一把推開了站在一旁氣的找不到北的秦媛,剛剛回到秦家,又飛快的跑了出去。
跑到門口的時候,她才發現,蘇晉庭一直都站在正門口的玄關處,眸光深邃,好似波瀾不驚,可又帶着幾許複雜的光,看着自己。
她一時,更是覺得狼狽,來不及去想別的,低頭就跑了出去。
黎展明見女兒剛回來,又跑出去了,心裡自然是焦急的,他要追上去,蘇晉庭側了側身體,不動聲色的讓了一條道。
等着黎展明跑出去了之後,秦媛才發現蘇晉庭竟然就在門口,倒是秦齊林,這會兒見到了他,臉上表情有些複雜。
秦媛看着蘇晉庭,“你什麼時候開始站在這裡的?”
蘇晉庭看都不看她一眼,雙手插着褲袋,就朝着客廳走來,他視線落在秦齊林的身上,開口,“爺爺,有件事情,我要和您說一下。”
秦齊林心裡明鏡似的,知道昨天晚上,他就是和美盼在一起,這孤男寡女的,也不知道是做了什麼事,可他也沒有什麼證據,自然不能多說什麼,只是今天美盼的表現,就太容易讓他浮想聯翩了。
不過他確實是老狐狸了,一般情況之下,他都不會輕易露底,此刻還是對蘇晉庭笑臉迎人,“什麼事?你但說無妨。剛剛就是一些家庭小矛盾,別太在意。”
蘇晉庭無所謂的聳了聳肩,伸手提了提褲子坐下來,“爺爺這話說的,美盼不一樣要喊我一聲蘇大哥,我拿她當自己人對待的,剛剛小丫頭脾氣是大了一點,不過這個年紀,也正常,還是個孩子,總得拿正確的方法來溝通。”
聽上去是漫不經心的幾句話,可字裡行間,沒有一處不是在維護着美盼的。
這話,秦媛聽得出來,秦齊林自然也聽得出來。
一時,兩人面色各異。
倒是蘇晉庭,彷彿是故意的,說出了口,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悠然拿出了一根菸,點燃了吸了兩口,眯着眸子吞吐雲霧的樣子,慵懶又性感,卻有隱約散發着一種生人勿進的凌厲霸氣。
“蘇晉庭,你這話是說,我們沒有和她正確溝通?”秦媛從來都是對他見縫插針,此刻他有意無意要幫着美盼,她自然不會作罷,“話又說回來,你真以爲你是我們秦傢什麼人?你有資格這麼說話麼?”
“行了,你出去看看美盼……”秦齊林開口。
蘇晉庭不等老爺子話音一落,夾着煙的手指輕輕的劃過自己的眼角,嗤笑了一聲,沉聲說:“你先是急着把女兒送到三亞,隨後又急着把她送給吳家,不是因爲我麼?其實你沒必要這麼方寸大亂,我對秦氏無害。”他撣了撣菸灰,“爺爺讓我過來,是幫秦氏的,更何況,心急容易出錯牌,你知道吳家現在面臨的是什麼狀況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