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間少年

傍晚時分,顧成明走到大門外就已經先聞到了氣味,他一個激靈,興奮地衝進屋內,看到果然是烈焰狐,第一個想法就是終於有機會跟他單打獨鬥了。烈焰狐看到顧成明蠢蠢欲動的樣子,想這傢伙不是想跟我打吧。

一院子的菊草妖看到顧成明回來立馬有了底氣,紛紛朝屋裡張望,等着一場大戰。

烈焰狐先開口,“我不是來找你的,也不想跟你打。”

“那不可能,我想跟誰打,誰就得跟我打。”顧成明年輕氣盛,十分囂張,滿院子草木妖看到顧成明這麼霸氣,激動得幾乎要給他鼓掌了。

“我來找蔡庸。”烈焰狐想跟這種妖還真是沒法交流。

“你聽不懂我說話嗎,真是沒法跟你這種妖交流,聽好了,我要跟你打。”顧成明想跟這種妖真是無話可說。

烈焰狐決定放棄跟顧成明的對話,對顧成明的無賴,他是有所準備的,現在看來準備得不夠充分。他轉身想走,顧成明一個利爪就砍了下來,烈焰狐飛身向後退幾步,一個火圈向顧成明衝來,顧沒準備,眼看火圈就衝自己飛來,他一個不小心就從火圈中跳了出來,恨得咬牙切齒,把我當狗耍。剛想再動手,屋外的草木妖紛紛站出來阻撓,各個心照不宣地交換眼神,這個傢伙還是用火,顧成明是不怕,但誰能保證草木系妖不怕呢?顧成明看一眼他們,明白了他們的心思,心裡暗罵一聲“混蛋”,就罷手了。

烈焰狐看顧成明不打了,反而又不走了,和顧成明互瞪兩眼,看滿院子都是奇花異草,兀自欣賞起來,看的草木妖個個汗流浹背。顧成明在沙發上找一個舒服的姿勢,轉而用眼神謀殺烈焰狐。烈焰狐當然不爽了,他轉過頭,“你放學啦,爲什麼不寫作業?”像在對一個三歲小孩說話。顧成明聽見自己的心底炸開一聲驚雷,他“噌”地一下從沙發上竄出來,剛要動手,一院子的枝枝葉葉立馬把門窗擠得嚴嚴實實,那意思很明顯,你忍心看着我們的血肉之軀被火燒了嗎?

顧成明悲憤地罵一聲,“蔡包子養的東西怎麼都跟他一個德行。”話音剛落,門外十分應景地想起一聲噴嚏,蔡包子一路狐疑着扒開密密麻麻的枝枝葉葉,跨步進了屋。

蔡庸進屋環視一圈,看到烈焰狐站在窗前,眉頭皺起,顧成明看到除妖師的表現,想應該是生氣了吧,這個不請自來的傢伙,趕快收了他。

沒想到除妖師大跨步衝上前,激動地抓起烈焰狐的手,“你來啦。”烈焰狐無語地看着他,顧成明像被雷劈了一樣滿臉怨念,草木妖大眼瞪小眼。除妖師全不顧別人反應,轉身跑進書房,過一會拿着一個厚厚的類似百科全書之類的書出來了,翻到烈焰狐那頁,開始刨根問底,心裡喜滋滋地,彷彿看到自己的書被後來的除妖師奉爲圭皋的那一天。

烈焰狐比顧成明更怨念,本來是聽瀾和說蔡庸是曹利火的同門師弟,想到這來收集曹利火的資料的,沒想到自己想要的沒找到,還被除妖師套了老底。但他還是有所收穫的,那就是離開的時候,除妖師盛情挽留,說什麼大家一起對付曹利火,以後就是盟友了。雖然明眼人都知道蔡庸只是想知道烈焰狐更多的信息,但他還是留下了,憑他一個人想找到曹利火還是有些困難的。

烈焰狐就這樣留在了除妖師家裡,顧成明正處在血氣方剛的年齡,整日想着和烈焰狐單挑,烈焰狐只想着報仇,自是不會跟他打。兩妖互相又看不慣,草木妖更是戰戰兢兢,怕他們打起來,殃及池魚,日子過得很是混亂,只有除妖師樂在其中。

父母死後,木橈做了兩份兼職,無關緊要的課就逃了。畢竟她和林嘉佳剛上高中,以後花錢的地方還很多,光靠父母留下的積蓄不知能撐到什麼時候。

咖啡館的工作總是要很晚才結束,木橈一個人走夜路也慢慢習慣了。剛開始回到家,林嘉佳已經先睡了,現在木橈回到家,林嘉佳都在等她。

這次也是一樣,晚歸的木橈打開門,發現客廳的燈還亮着,林嘉佳趴在桌上睡着了,聽到開門聲,才迷糊着睜開眼,木橈淡淡地叮囑道:“回去睡吧。”林嘉佳“嗯”了一聲就要回屋,突然折回身問:“你脖子裡帶的什麼?”林木橈下意識地摸摸脖子裡掛的一塊黑晶石,“肖老師送的。”林嘉佳點點頭“哦”了一聲,木橈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肖老師說是遇到危險了可以釋放保護她的結界,用來對付曹利火的。但林嘉佳什麼都不知道,這麼曖昧的東西讓人誤會也是難免的。

林嘉佳每天都早起,做兩份簡單的早餐,父母還在的時候,她連廚房門朝哪都不知道,現在的日子不比以往了,木橈寧願自己做兩份兼職也從未說過讓她也打工幫自己分擔。林嘉佳就堅持每天早起做飯。這樣的日子漸漸適應了,也不再覺得難熬。

那天林嘉佳出門下樓,早晨微風輕撫,幾縷和煦的陽光灑在頭頂,她伸伸懶腰,深呼吸幾下,擡頭卻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趙雨城。他一如既往地挺拔帥氣,只是臉色有些蒼白,人也變得瘦削。林嘉佳冷笑一聲,繞過他就走,失火的第二天,趙雨城就消失了,一句話都沒留下。趙雨城顯然對林嘉佳的反映既不意外也不生氣,他快步追上去,一把拉住林嘉佳,壓低聲音說:“我要回來上學了,以後就當不認識我。”林嘉佳原以爲至少會有個解釋或者說句“對不起”,但現在什麼都沒有,她氣惱地說:“誰稀罕認識你。”

趙雨城果然回去上學了,在離奇失蹤這麼久之後,班裡還是有些轟動,只有他變得沉默低調,面對熱情歡迎的同學,鞠個躬說聲謝謝,一班同學笑容僵在臉上。

趙雨城再也不是那個平易近人的好學生了,上課就趴在那睡覺,也不搭理誰,因爲他的離奇失蹤,也沒人敢過問。那天中午,趙雨城枕在手臂上睡覺,過一會兒,他擡起濡溼的頭,煩躁地把袖子捋上去,然後又很快捋下來,幾秒鐘的時間,偏偏林木橈往他那望了一眼,觸目驚心的傷痕。

趙雨城一直睡到全班同學都走光才擡起頭,天已微黑,他回來後大家都很遷就他,就讓他一直睡着,門也沒關,他走出教室,鎖門,望一眼華燈初上的校園,雙手插在褲兜,埋頭尋路。

他走出學校,沒有回家,而是走上另一條路,瘦削單薄的背影慢慢融入微微的暮色中。

趙雨城走得很慢很不情願,終於在一個死衚衕盡頭停了下來,陰影中走出來一個人影,比趙雨城矮了一大截。但趙雨城在他面前卑微地弓着身,遠遠看去兩個人影一般高。兩個人說着什麼,過一會那個黑影突然伸出手揪着趙雨城的長髮就往牆上撞。這時,一聲尖利的女聲劃破夜空,“住手,再打我就報警了。”黑暗的衚衕另一頭一點微亮的燈光在閃動,林嘉佳舉起手機,聲音有些顫抖,趙雨城呼吸一窒,他掙脫揪着自己頭髮的那隻手,轉過身快步衝到林嘉佳面前,一把奪過手機,林嘉佳還沒反應過來,忽然就感到被奪走的手機又大力砸回自己懷中,趙雨城慌亂地推搡着她,“快走。”

“嘿嘿,我都沒注意到這個自動送上門的獵物。”不知何時,那個黑影已經衝到倆人面前,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臉,聲音有些蒼老沙啞。趙雨城擋在林嘉佳面前,“你不能動她,否則我絕不放過你。”“哼,沒人敢跟我講條件,你更沒資格。”那個沙啞的聲音發狠地說道。

林嘉佳擡頭望着趙雨城,他額頭上有血漬,眼睛很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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