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輪像圓月一樣的巨大法力向兩個妖怪滾滾而來,地上被刮出一條巨大的溝壑,慘白的月光灑在兩個妖怪臉上,越發無情冷漠,眼看就要將兩妖吞沒。
突然,一個黑影閃電一般從圓月後躥出,在法力即將吞噬兩妖之前,一道蒼青色光芒凌空劈下,瀾和和小狼妖霍然分開,藍色光線消失,圓球一點一點變得黯淡無光,那輪圓月從兩妖中間穿過,一直滾到牆邊,吞噬掉整面牆壁。
風呼得一聲灌進整個房間,四遭寂靜無聲,所有思緒糾纏繚繞,像那些紛紛撤退的觸角,誰也理不清脈絡。
黑影落至地面,小狼妖定睛一看,大爲驚慌,臉色慘白,“嘯……”
嘯直直地朝小狼妖走去,臉上帶着慍怒的表情,小狼妖趕緊揮手斂起一陣妖風,藉着風勢逃遁得無影無蹤。
瀾和臉色也有些蒼白,但絲毫不顯落魄,他斂氣回神,也認出了那黑影,正是前幾日還在珏山修煉的大狼妖——嘯。
大狼妖淡淡地說:“我們扯平了。”
瀾和沒吭聲,只是看他一眼,算是認同。然後他轉過身面向顧成明和除妖師,神色平靜,但誰都看得出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顧成明大跨步把除妖師護在身後,眉頭緊蹙,一臉戒備地盯着大妖怪。
蔡庸卻先開了口:“我是除妖師。”語氣中沒有一絲波瀾,不是求饒,不是狡辯,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瀾和一愣,蔡庸說得沒錯,他是除妖師,本來與妖怪就是勢不兩立的,在那個緊要關頭,他想把自己和狼妖一併剷除似乎沒什麼錯。
這樣想着,瀾和的怒氣似乎消了一些,想殺蔡庸的心也不是那麼堅定了。
“哼,所以,從來就沒有信任過我吧,兩次去喀山的路上都能遇到顧成明,大概就是你的安排,與其說是幫助我,更像是在監視我。今天也是,能夠找到這裡也是因爲這個吧。”瀾和狠狠扯下掛在脖子裡的那塊黑晶石。
“說是可以幫我躲開曹利火的結界,其實更大的用途是掌握我的行蹤纔對吧?”瀾和將黑晶石狠狠摔倒地上。
蔡庸只是定定地看着瀾和,沒說話。顧成明回頭看他一眼,有些驚詫,除妖師一直不信任瀾和,這點他是知道的,但並不知道自己也被利用了。
“怎麼了,詞窮了,一向自詡正義的除妖師也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怪不得和曹利火是同門。”
“你……”蔡庸猛地擡頭,有些惱怒,但又不知該怎樣反駁。
“不管怎麼說,我是除妖師,下次遇到這種情況,我還是會這樣做。”蔡庸坦坦蕩蕩地看着瀾和,眼神中的堅定不容質疑。
顧成明驀然一驚,他不知蔡庸今天是怎麼了,非要惹惱大妖怪嗎?
他只能握緊拳頭,做好隨時戰鬥的準備。
肖瀾和掃一眼緊張的顧成明,兀自笑了:“是麼?那麼勞煩除妖師告訴我,如果今天的我換做顧成明,你還會這樣出手嗎?”
蔡庸和顧成明渾身一震,連一直被遺忘的大狼妖嘯都忍不住認真地聽三人的對話,一副看笑話的樣子。
蔡庸低下頭,不知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他從沒想過。
“會還是不會?回答我”瀾和突然厲聲喝道,聲音威嚴而憤怒。
“我不會讓他遇到這種情況的。”蔡庸狼狽地說,聲音十分沒底氣。
果真是不敢回答,瀾和壞壞地勾起嘴角,轉換了一種十分親切愉悅的聲調:“我想顧成明比我更想知道答案。”
顧成明低下了頭,他確實想知道。一直以來,相依爲命,情同父子的除妖師和自己,會不會走到這一步?
“會”。蔡庸看了一眼顧成明,心如死灰般地扔出一個字,大妖怪,這就是你想要的回答嗎?
顧成明的心驀地一沉,果然會。
瀾和心滿意足地冷笑一聲,收起劍,揚長而去,只留下一個霸道而犀利的背影。
除妖師,跟我鬥,你還差點火候,我可以不殺你,但絕不會饒過你,任何膽敢冒犯我的人,都要付出代價。
_тtkan_¢ O
蔡庸感覺自己兵敗如山倒,他長長地籲出一口氣,卻不敢擡頭去看顧成明。
殺人誅心,大妖怪,果真夠狠。
嘯狼繞與興趣地看了一幕好戲,有些意猶未盡地咂咂嘴,走了。
自上次那件事之後,瀾和已經幾天沒有去過除妖師那了,他每天都是一如既往地上班,下班,而曹利火也沒有找過麻煩。
直到有一天,一則電視報道。
電視上兩個主持人正興致勃勃地介紹了常鑫市發生的一件街頭趣事。屏幕下方赫然打着這樣的標題“博人眼球還是世外高人?另類裝扮,型男惹爭議”。
瀾和不禁爲這個標題惡寒一下,但是下一秒,他就徹底無語了。
嘯狼英氣逼人的臉佔據了整整一個特寫鏡頭,然後鏡頭拉遠,依次出現了他裸露在外的胸膛,**的肩膀,六塊腹肌,古銅色皮膚,隨意敞開的麻布上衣,兩條褲腳爛到腳踝,赤腳踩在常鑫市的柏油馬路上,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羣,還有變幻的紅綠燈,一臉的好奇萌動。
放屁的好奇萌動,簡直折殺了那魁梧偉岸的身材。瀾和忍不住在心裡暗罵一句。
瀾和頭疼似地捂一下額頭,沉思兩秒,然後從沙發中彈起來,拉開門走出去。
半小時後,瀾和摁響了苑北大道100號的門鈴,菊草妖老婆婆歡快地倒騰着小腳給瀾和開門。她對瀾和及其熱情,因爲瀾和有一陣沒來了。
除妖師對他的到來沒感到意外,但對於他提出的要求,有些爲難,“我沒什麼,這裡向來妖怪比人還多,再多一個也無所謂,但是那小子……”蔡庸看看樓上。
“他沒上學,又逃了。”瀾和肯定地說。
正說着,顧成明頂着雞窩頭從樓上下來,看到瀾和有些吃驚,但還是懶懶地揮揮手,算是打招呼。
“如果我沒記錯,你現在是留校察看時期。”大妖怪抱臂而站,一臉意味深長的微笑。
“嗯,怎麼啦?”顧成明迷糊地應道,下一秒,他突然清醒了,戒備十足地盯着瀾和。
這傢伙不是想舉報吧,太小人了,到這來就是爲了報私仇?
瀾和準確地捕捉到他的心理活動,無比自信地說:“讓嘯狼在這住一段時間,要不然我舉報你。”
“我——靠。”顧成明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忍不住拉長音吐出一句髒話。
誰說過大妖怪妖力強大,冷峻無情,但行爲坦蕩,從不屑於使用陰謀詭計,現在在他面前**裸威脅的人是誰?
顧成明撓撓雞窩頭,做了兩分鐘的思想鬥爭,再收留一個妖怪還是被學校開除?被學校開除,對一個妖怪來說,當然不算什麼,但要他整天面對蔡庸,想到那天與瀾和對峙的時候,蔡庸的回答,顧成明心裡始終像藏着一個疙瘩,好幾天不能釋懷,
顧成明煩亂地招招手,“隨便,愛怎麼怎麼。”
瀾和心滿意足地笑了。
臨走的時候,蔡庸喊住瀾和,“我還以爲你不會再來了。”
“怎麼會,”大妖怪纔沒有那麼小氣,尤其是看着依舊和除妖師各種彆扭的顧成明,心裡更是暢快。“再說,我也算是報仇了。”
除妖師十分想在大妖怪英氣逼人的臉上使勁揮上幾拳,當然他沒有,他只是咬咬牙暗罵一聲,這個大妖怪,現在纔算領教到他的厲害,不是一般的壞,而是蔫壞。
晚上,林木橈,林嘉佳,趙雨城放學回來的時候,就看到餐桌旁坐着一個陌生人,此人面目堅毅、英俊,只是始終保持一個表情,而且始終保持正襟危坐的姿勢,堅定地看着前方,像一尊石像。林家姐妹交換一下眼神,想這個大叔雖然十分詭異,但還算蠻英俊的。趙雨城戰戰兢兢地在石像對面坐下,心想,這又是從哪來的妖魔鬼怪,該不會是像顧成明一樣,喜歡欺負人吧?
林嘉佳大膽地問石像:“你是……”
如鐵塔一樣坐着的人終於睜開眼,“狼妖。”
“什麼,什麼……”林嘉佳瞪大眼睛,看看壯漢,又看看姐姐,不知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林木橈臉色蒼白,已經想到了那石像的身份。
“我是說,你叫什麼名字?”壯着膽子,林嘉佳繼續問。
“嘯。”壯漢直直地答道。
“姓呢?姓!”林嘉佳偏要問到底。
壯漢終於稍稍扭過頭,看林嘉佳一眼。
這個人類,臉蛋長的挺漂亮的,嘴怎麼這麼碎?
“妖狼……”嘯沉默兩秒,還是直直地開了口。
“聶俊平,一個朋友。”顧成明終於看不下去了,隨口胡謅着。
林嘉佳“哦”了一聲,也不再過問。
林木橈呼出一口氣,轉念一想,這個名字怎麼那麼熟悉,突然想到前一段時間,報紙上那個離奇慘死的中年男人好像就叫聶俊平。
林木橈邊吃飯邊鄙視顧成明,給人一個死人的名字。
晚飯過後,瀾和打電話過來,嘯狼對着那個叫做電話的東西驚歎了半天,惹得林家姐妹和滿院子花花草草十分心寒,這麼個陽剛氣十足的英俊大叔,竟是個白癡。
嘯狼對着電話一陣咆哮,“你給我安排的是個什麼地方,這裡的每個人都不正常。”
一屋子妖怪和人都咬牙切齒地看着嘯狼。
只有你纔是不正常的吧,瀾和無力扶頭,冷冷地答道:“要不然你就繼續在大街上研究紅綠燈,繼續上電視。”
嘯狼沉默了,果然,一個大妖怪被人類各種打擾,圍追堵截,閃光燈晃得他差點妖性大發,要不是瀾和及時趕到,自己就要揮刀狂砍了。
瀾和換一種口氣,平心靜氣地勸道:“畢竟你隱居修煉了兩百年,這已經是另一個時代了。”
“是,另一個妖魔橫行的時代。”嘯狼咬牙切齒地回道。
“那麼,那個小狼妖認識嗎?”瀾和轉移話題。
“嗯,一個後輩,我離開的時候只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孩子。”嘯狼不屑地答道。
現在也不過十幾歲,但已經不算孩子了。瀾和心想。
“決定怎麼辦?”
“這事與你們無關,我自有辦法。”嘯狼搔搔頭,心想還是先回妖狼族看看吧,畢竟這麼多年沒有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