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郵票的人漸漸散去,他正要離開,又被李胖子叫住了:“小趙,我剛纔說的你想好了嗎?”
趙啓明早已打定主意不出手,眼下既然李胖子這麼想買,只能有兩個原因,一是他已經有了下家,轉手就可以賣出去,二是他打算自己留在手裡等着行情再漲。在趙啓明看來,第二種可能性更大些。
他笑了笑答道:“胖叔,我知道你是爲我好,可我現在還不想出手。要是行情接着漲,這東西你拿去一樣不吃虧,我也沒損失。要是跌了,吃虧的是我,到時候再賣給你,你還是可以賺錢,你說是吧!”
李胖子聽他這麼一說,愣了愣,這小傢伙掰得還真夠仔細。他也笑了起來:“小趙,你真行,是塊掙大錢的料。叔叔我像你這麼大,還只知道撿破爛掙錢呢!”只不過他並不清楚趙啓明根本沒想過要把郵票賣給自己,直到弄清真相之後,他感慨萬千,開始對這個十六歲的高中生刮目相看。
在起啓明眼裡,自己的五個猴票方聯已經不再是下過水的次品,而是全品相的上等貨色,他打算再等等,要在最高的價位賣個最好的價錢。
回到家裡,趙啓明把自己的計劃又細想了一遍,這裡面需要有兩個人幫忙,每一步都必須要做得很到位,到時候不怕黃胖子不上勾。他躺在牀上把價錢算了一遍,看行市漲到四百五十塊一枚應該是小菜一碟,按這個價錢,二十張就是九千塊,那可是翻了一倍的利潤。
趙啓明想到這個數字,心裡美得直冒泡,就像那些錢已經落到自己口袋裡一樣,胡思亂想到半夜才沉沉睡去。
轉眼已經快放寒假了,班上大部分同學都在幹着臨時抱佛腳的事,只有趙啓明心裡惦記着那還沒到手的九千塊錢,找機會就溜去交易所瞭解行情,和瘋漲的郵票比起來,期末考試在他眼裡是一文不值。
事實證明趙啓明當初的判斷是對的,庚申猴票在這個冬天以火箭般的速度向上竄升,在短短的兩週之內,已經突破了五百一枚的大關,行里人一見面首先談起的就是這東西,手裡沒有存到貨的人,大多數臉上都會露出遺恨千年的表情。可價錢雖然在漲,市面上反倒是沒這東西了,這就更顯現出它的市場價值。
趙啓明覺得是該出手的時候了,再等下去,他也不知道價錢會成什麼樣。
就在這當口上,一天早晨,陳致遠找到了他,這傢伙二話沒說,伸手遞過來一個小型張的本子,趙啓明拿在手裡問道:“不是說不幹了嗎?這東西從哪來的?”
“放心!這是一哥們的,他老爸玩這個。昨天這小子來找我,說是手頭緊,聽說我有門道,就從他老爸的郵票裡隨便抽了一本拿來了。朋友有難,總不能不幫吧!”陳致遠知道趙啓明這傢伙怕自己惹事,跟他解釋了一番。
趙啓明點了點頭,隨手翻開了本子,一搭眼,是《古代科學家》小型張,一九五六年發行的,他自己也沒見過真票,很早的一枚。第二頁,是五八年發行的《人民英雄紀念碑》和《關漢卿》兩張。看到這裡,趙啓明心裡格登一下,這三枚不僅都是從未親眼見過的值錢貨,而且郵票的主人還是按照發行的年份順序排放的,難道說後面的……
他急忙向後翻過去,果不其然,第三頁,赫然是梅蘭芳的那枚《貴妃醉酒》。趙啓明當時兩眼一暈,差點昏了過去,心裡狂吼一聲:真他媽的,運氣來了,想不發財都不行!
趙啓明激動得手都在顫抖,再也掩飾不住心中的喜悅,咧着嘴笑道:“他要多少錢?”
“這小子對郵票一竅不通。只不過前天把人砍傷了,對方找了個狠角跟他談判,要四千塊醫藥費,還說三天之內不交錢就剁他一隻手。他不敢跟家裡說,實在沒辦法纔想到這主意。”那個所謂的哥們跟陳致遠是朋友隔朋友的關係,所以他並不再乎這人的死活,只是趙啓明翻看郵票時異常興奮的表情,讓他感到這裡面肯定有不少錢掙,這才把情況詳細說了一遍。
東西抓在趙啓明手裡,此刻的他對郵票的出處已經不再關心了,聽到四千塊的價錢,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四千??致遠,這東西要儘快出手,晚了就怕那小子後悔!”
“值多少?”陳致遠也感興趣起來。
趙啓明低頭把本子看完,一共是十四張中國早期發行的小型張,在他眼裡,這些全是好東西,除了最值錢的《貴妃醉酒》,還有《建國十五週年》、《牡丹》、《三十一屆國際郵票展》等幾枚堪稱精品的貨色,這幾枚的市值都已經升到了一千五到兩千的價位,僅是《貴妃醉酒》現價就值四千多。
他語氣沉重的說道:“兄弟,咱們這下發了,這本值一萬塊!”
陳致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你說什麼?一萬塊?”
趙啓明非常確定的點了點頭:“這些郵票太貴重了,咱們不能佔他太多的便宜,不然他老爸找到學校裡來,咱們可就有麻煩了。這樣吧,明天我給他七千,餘下的咱們倆二一添作五,你看怎麼樣?”他這麼做也是在給自己安排後路。這事肯定瞞不了幾天,給對方七千塊錢,就算到時候事情敗露,至少做的家長心裡也會平衡許多,只能怪自己的兒子不爭氣,事情八成就會到此了結。
在這個擁有一萬塊就能被光榮地稱作“萬元戶”的年代,陳致遠被這個數字深深的震憾了,他實在不敢相信這幾張破紙就能值一個萬元戶的身家,可精明的趙啓明是不可能在胡扯,他愣了一會兒,爽快的說了一個字:“成!”
當天中午,趙啓明從這個其貌不揚的小本子裡抽出五枚市價總值七千的小型張,直接找到了李胖子的家,李胖子看完了品相,啥也沒說,當場就把錢點給了他。趙啓明知道自己開的價並不高,肉吃到自己嘴裡,怎麼着也要讓同行喝點湯吧。
剩下的九枚當中去掉《貴妃醉酒》還值五千塊,他扣下了這枚,下午一放學就去了郵市,把劉光偉喊到了僻靜的地方,拿出了小本子。這傢伙一見趙啓明拿着這些好東西關照自己,眼睛笑成了一條線,而且開的價錢也很公道。五千塊成交後,趙啓明又把自己想好的計劃告訴了劉光偉,對方一聽是坑黃大牙的差使,更樂得合不攏嘴,滿口答應了下來。
就這樣,趙啓明在這一天裡淨掙了三千五,外帶一張價值四千多的郵票。晚上回到家裡,他纔想起明天要考試,輕蔑的看了看擺在寫字檯上的那些教課書,他從牙縫裡蹦出一個字:“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