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海郵市只是道聽途說的趙啓明,打算還是要找個機會去一趟上海,親自了解一下那邊的行市,在自己這個小城市,什麼消息都比別人知道得晚,憑着眼下的小打小鬧一輩子都別想撈着大錢。
這讓他想起一件事來,夏天安徽發大水,發行了一枚賑災郵票,面值80分,劉光偉在郵市用比面值高出三倍的價錢收這套票,有多少要多少。當時他並不懂得劉光偉爲什麼這麼幹,現在他才知道,計劃外發行的那套賑災票是個炒作的機會,聽說劉光偉收了上百版,一個星期之後拿去上海,以四塊錢一枚賣了。
趙啓明算了算,那枚郵票整版有五十枚,只是這一單生意,劉光偉就掙了七八千。通過這件事讓趙啓明總結出一個結論:“鑽營”加上“機遇”再乘以“頭腦”就等於無可限量的錢!
但凡是事業有成的人,都有這種總結經驗教訓的能力,遇到值得思考的事情,更是要在腦子裡過幾圈,找出最具可能性的辦法,這是他們邁向成功的過程中必不可少的條件。
那本郵票還沒來得及贖回來,他偷了個空跑到李胖子家,順便了解一下最近這幾天的行情,郵市依然穩中有升,只是整體漲幅不大。
看着拿回來的這本寶貝,趙啓明想通了一件事,手裡的郵票不能再留了,包括那張《貴妃醉酒》在內,要在短期內換成現金,做好從倒騰郵票轉向跟風炒作的準備,但現在還不是出手的時候。
就在他打算利用寒假時間對郵票市場深入研究的時候,媽媽卻要帶他去看望遠在大別山的舅舅,而且還要在那裡過年。趙啓明記得還是上小學的時候見過這個親戚,印象早已經模糊了,親切感更是談不上。只記得他是*後期下放到大別山的知青,返城的時候沒回來,留在了那裡成了家。
他生怕自己錯過了郵市高漲的機會,堅決要求留在家裡,可最終還是被媽媽押上了火車,人生總是有那麼多的無奈。
坐了一天的火車,在汽車上又顛了五個小時的山路,快散架的趙啓明終於到了地方:大別山一處山坳的剿絲廠。
這是個只有三百多人的小廠,工人半數是沒有返城的知青,用當年的說法,叫作:集體企業,雖然跟國營企業的工資水平差不了多少,但工人的福利要差不少。舅舅家就在廠外的一片平房,是廠子裡出錢蓋的,真材實料的紅磚青瓦,跟山民們自己蓋的土牆茅屋比起來,檔次要高多了。除了沒自己家的房子那麼寬敞,其它倒還過得去,比趙啓明預想中的土牆泥地要強多了,還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第二天趙啓明起了個大早,和那位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老十歲的舅舅嘮了一番家常之後,母親陪着舅媽去地裡摘菜,趙啓明跟自己的表妹隨便聊了起來。
表妹名叫黃毓玲,比自己小三歲,今年上初中二年級。通過她趙啓明知道一件事,明年考完高中後,媽媽準備把她接到自己家裡住,山裡的學校沒有高中部。
“那倒是挺好。”趙啓明聽到這個消息還是比較高興的,他是獨生子女,而同齡人基本上每家都是兩個孩子,這讓他很羨慕別人的兄弟姐妹,即使是老大老二之間拌嘴,在趙啓明眼裡那也是一種幸福。
“你們這裡有郵局嗎?”趙啓明此刻的心情不再像昨天那麼失落,他又想起了無時無刻不在牽掛着的郵票來。這裡雖然地處大別山腹地,但僅是絲廠的職工就有一百幾十戶人家,再加上一條小街,在山溝裡也算是個人口密集的地方了。
“你說的是寄信的郵局嗎?有一個小郵電所,在我們學校旁邊。我帶你去我們學校玩吧!”山裡的孩子都比較單純,提到自己的學校,黃毓玲的臉上就像是提到什麼知名的景點一樣,帶着孩子般的稚氣。
“好!”趙啓明愉快的答應了,只不過他對那間小郵電所的興趣,要比學校可大多了。
走在路上,看着身邊蹦蹦跳跳的表妹,趙啓明不知爲什麼想起了胡雪怡。這小丫頭那天從黃大牙那裡拿到錢,一聲不吭地把存摺交給了自己,直到後來趙啓明騎着車把她送回家,一路上都沒說話,不知道她在想啥。
細想來胡雪怡似乎很少露出笑臉,偶爾在捉弄別人的時候才顯得比較開心,真搞不清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在青石板鋪成的街道上走了沒多遠,一間掛着郵電所牌子的小矮房出現在趙啓明的視線裡,他三兩步走了進去,裡面很暗,只有一位胖乎乎的中年婦女坐在一排空蕩蕩的櫃檯後面,穿着身綠制服,櫃檯上擺着一臺老式電話,除了剿絲廠裡的那臺,這裡是居民們唯一能和外界聯繫的地方。
“黎阿姨好!”黃毓玲站在門口,很有禮貌的跟她打了個招呼。
“是玲玲呀!怎麼放假了還來學校嗎?”被稱作黎阿姨的婦女笑眯眯的問了句,這一片的人她都認識,又看了一眼面前這個陌生的男孩:“這小夥子是誰呀?”
“他是我表哥,是姑媽的兒子。”黃毓玲略顯自豪的答道,住在這麼偏僻的地方,每個人的家裡都很少有親戚會來,小孩子爲這種事也會覺得驕傲。
趙啓明插了一句:“阿姨,您這有郵票賣嗎?”
“郵局當然有郵票賣了,你要寄到哪?”黎阿姨覺得他這話問得很奇怪。
見他誤解了自己,趙啓明解釋道:“我說的不是寄信的普通郵票,是爲喜歡集郵的人發行的郵票。您這有嗎?”
“噢!集郵的郵票呀,有呀!”黎阿姨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打開抽屜翻了一會兒,找出一些來:“都在這了。”
趙啓明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她遞過來二十來套郵票,最早的一套是八六年發行的《木蘭花》,市面上也值個幾塊錢。看來,偏僻的地方確實能找着存貨,雖然這點東西還引不起他的興趣,但既然來了總不能空手回去:“只有這些嗎?阿姨您幫我算算要多少錢。”
“好!”黎阿姨見這個男孩子這麼爽快,答應得也乾脆,劈哩叭啦敲了一通算盤,把這些郵票的面值加在一起:“一共是十七塊八毛四。”
她看着趙啓明從口袋裡掏出一張一百的大票子,心裡不由得感慨起來:城裡的孩子就是不一樣,百元大鈔當成零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