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時分，東方昊緩悠悠地回了坤和宮。
氣氛不太對？
楚思九默不作聲地與兩隻小的……用膳。
因爲食不言，氣氛很清淡，只有杯盆勺砰砰的聲響。
莫得辦法，兩小隻的規矩還停留在理論的階段，操作技能明顯差一些。楚思九也不着急，小孩子的手腕能力欠缺，慢慢來，總會好的。
對於她的這種放縱，東方昊也是無奈。
只能在心裡頭盤算，絕對不帶這兩隻出席用餐活動。
然而，此時的重點不在這裡。
重點在於……他們沒有等他用膳？！
東方昊若有所思地擰起眉，眸光冷肅地射向十全。
有什麼應該朕知道，而朕卻不知道的事情麼？
十全很無辜地看着他，想了想，他慢吞吞地走到東方昊的身邊，“皇上，貴妃娘娘發現那個箱子了。”
東方昊不太明白，盯緊了他，卻不語。
眸光有些力道，十全表示皇權至上，必須要交待，“就是您放香囊的那個箱子。”
東方昊更加不明白了，阿九的香囊我放在抽屜裡的呀。
“說清楚。”他皺緊了眉頭，聲音很是不善。
十全無語，皇上應該不是凡人啊，怎麼他的記性力與凡人相差無已呢？
“之前德妃娘娘每個月會給您送一個香囊，您隨便扔在地上。桂公公撿了，問您放去哪裡？您沒搭理。桂公公又問，放到箱子裡麼？你還是沒有搭理。桂公公認爲您同意了，找了個箱子放進去。至今裡頭已有二十九個，那個箱子快放滿了。”
東方昊暈死了，什麼破事情麼。
磨着牙齒，他恨聲道，“小桂子。”
小桂子公公已然察覺不妙，拖着腳跟往前走。
還沒等東方昊發話，他撲通一聲跪下來，語調恓惶，“皇上，奴婢好心辦壞事，奴婢知錯了。”
兩小隻聽到外頭有熱鬧，有點坐不住了，歪起了脖子想從凳子上爬下去。
楚思九自然知道外頭在唱哪一齣，蹙起眉毛瞪他們，“規矩呢？”
玉兒彆扭死了，撒起了嬌，“娘娘，黃裳父皇來了。”
辰兒見玉兒先說話，立時跟上，“小桂公公，跪下了。”
喲，小小隻不出屋，啥事情都知道哦。
楚思九不樂意了，淡聲道，“坐着別動。”
她自己站起身，轉身出去。
“黃裳，一人做事一人當，別教壞了小朋友。”聲音裡頭帶了好些嘲諷。
東方昊原本想罰小桂子的，被她這麼一講，便有些下不了臺。
好歹他是皇帝，這麼多下人看着吶，面子莫得了喲。
然而，面子重要，還是裡子重要？
他拎得清。
沉一記嗓子，聲音威嚴。
“小桂子，找兩個人擡了箱子去昭陽宮……門口。架一堆火，把裡頭的東西，一個一個地拿出來，燒了。”
小桂子原本寒得緊，聽了這個吩咐，整個了蹭地……抖起來了，“奴婢立時去辦。”
連滾帶爬地起來，緊着又行了一禮。
眸子朝着楚思九，大聲地說，“奴婢一定辦得妥妥的。”
他算是明白得透透的了，師傅的話是對的，皇上的心裡眼裡只有貴妃娘娘一個女人。
哪個女人衝上來，都是炮灰，打臉不商量吶。
……
小桂子帶人扛了箱子出去了。
楚思九纔不搭理那夥唱戲的，冷哼一聲，都不朝東方昊看一眼，掉回頭進去了。
兩小隻正煞有其事地聊着天。
語言不夠，用手補，指天劃地的再不懂，就瞪眼睛吐舌頭……總歸他們是懂的。
楚思九心情不爽，但是不會把氣撒到他們身上。
默默地坐着看一會兒，心裡頭的鬱結，慢慢地就消散了。
東方昊悶聲不響地跟進來，在膳桌前坐下，後頭立時跟上一串伺候的人。
“黃裳父皇，吃完了。”辰兒拿起空碗給他看。
“糕糕也沒了。”玉兒拿筷子指指空盤子。
東方昊眉眼不動，氣度很是高華，“這裡是皇宮，父皇是皇上，想吃什麼都有。”
果然，傳菜的太監拿了新鮮的菜式上來，“皇上，請用膳。”
沒等兩小隻給東方昊點贊，楚思九已經站起身，不由分說地將他們抱下來，“走，咱們散步消食去。”
兩小隻多敏感吶，立時覺出娘娘大概是生氣了。
眨巴着眼睛，也不與東方昊團團作揖打拱，就這麼走了。
顯見得，在他們的心目中，楚思九是排第一位的。
東方昊鬱悶啊，這不是飛來橫禍麼。
他把那些香囊扔在地上，就是扔掉的意思，小桂子把他們放到箱子裡頭，到底是幾個意思？
小桂子果斷地被他記得到小黑帳本子上，尋了機會給他穿回小鞋。
……
冤枉吶。
小桂子真是哭訴無門。
德妃說到底是皇上您的妃子，她繡的香囊能到處亂扔的麼？萬一給誰撿去了用，這錯算誰的呢？
他義憤填殷，指揮人在昭陽宮門前堆了好大的一個火堆。
又把箱子擺到正中間，敞開了，露出裡頭一堆的香囊，面料上乘，繡功精緻。
一個，一個，燒完一個，才扔下一個。
火堆大，但是中間留了空，燒的速度並不快。
他要讓皇宮裡頭所有的人都知道這樁子事情--皇上在打德妃的臉呢！
昭陽宮裡頭，宮女太監們俱是一聲不敢吭。
慕容晴雪面色鐵青，冷靜的表情散發出一份不可逾越的傲氣，她腰背挺得筆直，獨自站在正殿中央。
東方彥錦躲在臥房的角落裡，沉寂不語。
天色緩緩暗下來，昭陽宮門前的火堆依舊耀眼，柴火燒灼的噼啪聲，清晰可聞。
慕容晴雪站着，眸光涼淡，身姿寂寞。
當她還是個孩子的時候，被迫遠離雙親，從戰火紛飛的北域逃回大餘，一路上顛沛流離，之後便是孤苦無依。
她被慕容老太爺看中，精心調養，想將她送給東方昊做王妃。那個傾世絕華的男人啊，她愛慕他，憧憬他能給她美好前程。
然而，她拼盡全力，換來的是今日的屈辱。
枉她有傾城的容顏，又有驕人的才華，枉她爲了站在這個位置，處心積慮，又苦心籌謀。
到最後，卻成了衆人的笑話。
脣角勾起一抹慘笑。
她覺得心力憔悴。
卻依舊要頑強地挺直身子。
……
四下裡終於安靜了。
疲倦地轉過身，往臥室走去。
她還有兒子--東方彥錦，那是她的全部希望。
推開門，裡頭一片漆黑。
“母妃。”黑暗中，稚嫩的聲音飄過來，“那一日，在車廂裡，月梅講的話，我都聽到了。”
慕容晴雪嚇得全身凜起，遁着聲音，如貓一般地竄入。
“彥錦，有些事情你可以知道，但是一輩子也不能說出口。”聲音沉啞，又淒厲，“記住了，永遠不能說。”
東方彥錦縮在牀榻的角落裡，喃喃着，“所以，他們纔打您的麼？”
慕容晴雪心酸不已，抱緊了他，“不是，這個是秘密，不會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