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渡見狀也只好搖了搖頭,並緊緊地跟上了燕萌。“這邊受曾經冰心石的影響而變得詭異莫測,但是隻有這條路,可以抵達昇陽的邊界,所以就是……”
“……所以就是你帶着阿善找到了一條能抵達昇陽邊界的小路,然後他將帶着士兵順着這條線抵達長城之下,是嗎?”燕萌腳步一頓,順着封渡的話尾說道。
“是的。”封渡點了點頭。“雖然我沒有告訴阿善這條路,但是柯喀與九夜是一定知曉的,他們當初大軍臨境的時候便是走的這一條路,因爲這是唯一正確卻快捷的路,但幸運的是,圖卡的族長帶兵出征,領袖從來都只有一個人。”
——也就是說,柯喀可能會告訴阿善這條路通往何處,但若是實際操作起來,能幫助他順利穿過這個‘看不見的大路’兵臨昇陽邊境城下的,只有九夜。
而九夜身爲圖卡家的管家,他是否曾作爲軍師一同隨着柯喀出征,這點封渡不清楚,燕萌更是無從知曉了。
若是有,那麼他們即將面臨一場硬仗,如果沒有……那麼這場硬仗或許還能拖延了一兩天的時間。
但無論如何,這的確也是個問題。
燕萌撇了撇嘴,還沒想清楚回去該怎麼和父親交代的時候,她便感受到了一陣刺骨的冷風迎面而來——等她擡頭的時候,竟然已經不知不覺地離開了那片並不炎熱的沙漠,而重新回到了冰雪的天地之中。
雪很大,風也很凜冽,它卷着白雪形成了龍捲風阻礙着燕萌的視線,但是隱約之中,燕萌還是看見了那個在皚皚白雪中矗立的長城。
“……那個就是長城麼?”封渡也跟着一起隱約看見了一個模糊的輪廓,但是他卻有些讚歎。“你們修築這個東西一定費了很大的力氣吧?怪不得我們久攻不下,這個東西的確是一個奇蹟。”
“但馬上就要迎來新一輪艱鉅的考驗了。”燕萌神情凝重,因爲當她回到這個地方的時候,她不僅感受到了身體上的寒冷,同樣的,她也感受到了那種久違的疼痛。
那種在昇陽國的皇宮之內,數次差點要了她命的疼痛感,再一次清晰地來襲了。
但這一次並不如以往的痛感強烈,尚且還在燕萌的忍受範圍之內,但是這一點也足以說明問題,因爲她清楚地記着段奘的話,那就是……如果她再犯一次,那麼恐怕她真的要撒手人寰了。
燕萌並不怕死,但是她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死去。
她伸手摸了摸懷中揣着的冰心石與冰蓮,給了封渡一個眼色,兩人攏緊了身上禦寒的衣衫,義無反顧地向着長城走進了風雪之中。
——就是不知道,父親等沒等到唐山嶽?這個時候他應該來了吧?
“父親,妹妹已經走了很多天了,你就不能讓我派出一隊人馬出去找找嗎?”長城之內,將軍大帳之中,燕處不厭其煩地又開始對着燕南山發問道:“我知道您從來都不讓我們離開長城去進入風雪之中,但那是因爲我們的職責只是守護,可是這一次不一樣啊,父親。”
“我不讓你們離開長城進入那片風雪之中並不是因爲守護的職責。”燕南山看着地圖上、長城之外的那一片空白眉頭緊皺,顯然他也開始覺得燕萌離開的時間過久了,但是對於大兒子的請求,他依然態度堅決。“我說不行就不行,燕萌會照顧好自己,繼續等。”
“可也不排除燕萌已死的可能。”這個時候,在一旁飲茶的男人緩緩開口,他的臉色蒼白的很,似乎並不像是一個活人。“燕萌身上的毒素已經深入五臟六腑,若是她沒有及時地找到冰蓮來緩解症狀,那麼她此刻很有可能已經被冰雪埋葬了。”
“唐先生,請你說點好話。”燕處聽見這話眉頭一皺,他轉身便對着正在飲茶的男人說道:“我們請你來並不是讓你對我妹妹妄加猜測的,我妹妹不會有事,好嗎?”
“早聽聞燕家長子性子沉穩,可同時也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如今一看,果真不假。”唐山嶽抿了一口茶,腦中雖然回憶着自己的徒弟段奘寫給自己的信,但嘴巴上可不留情面。“別亂了方寸,反而不好。”
“唐先生。”燕南山此刻也轉了身,走到了座椅上坐了下來,喝了一口烈酒禦寒。“我請您來的初衷未變,但既然您已經看見了小女,不妨大家坦誠一些,冰蓮能否徹底醫好小女?”
“不能。”唐山嶽搖了搖頭,而燕南山與燕處心中則是一驚。
“此話何意?”燕南山眉頭緊皺,他是知道冰蓮的神奇之處的,可若是連唐山嶽這等奇人都說冰蓮無法醫治燕萌,那麼……
“冰蓮只是一個暫緩之計,燕萌身上的毒……是我一個朋友做的,此毒無解,除非她找到了一個東西……”唐山嶽緩緩說着,似乎在吊着面前二人的胃口。“此毒名爲透骨生香,但是我依然堅持我最初的看法:我覺得燕萌獨自一個人孤獨終老,是最好的結局,她先一步離開這個世界,並不是壞事。”
“那你之見,燕萌要拿到什麼東西才能挽回他的命?”燕南山沉聲問道,他給了一旁緊握拳頭的燕處一個安心的眼神,便看向了唐山嶽,目光灼灼。“我不希望我的女兒孤獨終老,她應該有她的人生。”
“你已經給安排好了,那不叫她的人生。”唐山嶽微微一笑,看向了坐在自己對面不發一言的紀景之,甚至有些調笑的口吻。“那姑娘對自己的未來可沒什麼看法,不是嗎?”
“她要拿到什麼東西才行?”燕南山沒有回答唐山嶽的這句話,反而是強調了一下方纔的問題,定定地問道。“請你回答問題,唐先生。”
“……好吧,是冰心石。”唐山嶽頓了頓,到底還是在與燕南山的對峙中敗下了陣來,他本想着藉機來諷刺一番這個傳說中的大將軍,可是顯然,計劃失敗。“但這東西只有紀容缺有一個,我敢肯定,他不會拿出來。”
“他會拿出來的。”燕南山目色漸冷,他掃了一眼一旁坐着默不出聲的紀景之,鏗鏘有力地說道:“對吧,紀皇子。”
“……我從沒見過那東西,我父親藏得很深,平日裡也從不說這些相關的話題。”紀景之端茶的手頓且顫抖了一下,但非常快速地,紀景之調整好了狀態,裝作從容不迫地回答道。“我儘可能地找,將軍放心。”
“那就有勞了。”燕南山點點頭,他忽略了紀景之的顫抖,又將目光放在了另一側的唐山嶽身上,問道:“那麼,燕某多嘴一問,唐先生的那個朋友製造的這種毒,不知唐先生有沒有參與其中呢?”
“有。”毫不避諱的,唐山嶽點頭承認了這個。“我參與了,而且起了很大的作用,但是透骨生香這種毒的誕生只是一個偶然,一個錯誤,但那是個很久之前的故事了。”
“但您的偶然與錯誤即將害死我的女兒。”燕南山坐的筆直,說話鏗鏘有力,他臉上的表情是堅毅的,也有着身爲將軍的威嚴與不可抗拒。“所以我想了解一下這個故事的來龍去脈,唐先生不介意講一講吧?”
“對不起,我忘了。”唐山嶽頓了一下,他將手中的茶杯放回了桌子上,淡然起身,掛上了笑意,並對着燕南山鞠了一躬。“我忘記了,燕將軍,人老了是會忘記很多事情的,況且是我——所以容我回房,若是燕萌真的拿到了冰蓮,我還需要對我的丹爐做以調整,這活慢,我需要一些時間。”
“唐先生慢走。”
“多謝。”
燕南山並沒有阻止唐山嶽的離開,他坐在原地看着唐山嶽面帶微笑地離去後,一把攔住了想要追出去的燕處。“你去巡視長城守衛,現在就去。”
“可是,父親。”燕處似乎還是想在說些什麼,但燕南山的眼神卻令他有些猶豫,最後只得點了點頭,領命而去。
一下子,整個大帳便只剩下了燕南山與紀景之兩個人,紀景之似乎也並不尷尬,反而坐在原地,慢慢的喝着茶水,還不忘感嘆一聲:“燕將軍的茶,是我喝過最好的。”
“那唐山嶽,到底是活人還是死人。”燕南山與紀景之遙遙而坐,雖然是互相提問的形式,但是這種模式在燕南山與紀景之二人之間來說,卻像是親密的家庭聊天一般自然。
紀景之抿了一口茶,簡單地整理了一下語言後回道:“唐山嶽很早就‘死去’了,但是他的醫術高明,所以他還活着,卻與死沒什麼區別。”
“他出身何處?”燕南山繼續追問。
“嵐櫺宮,那是一個古老的門派,古老到現在只剩下唐山嶽一個人了。”紀景之搖了搖頭,說道。“不過在他的那個朋友死之前,他還有一個同門師兄弟,可是後來那個朋友死了,他便心如死灰,陰差陽錯之下收了一個乞丐當做徒弟,這個徒弟便是如今被紀容缺,我的父親綁回宮中的御醫段奘。”